第二百三十五章 九紋龍顯露真身(貳)

秦東這神出鬼沒的一句話,嚇的晁蓋頓時有些魂飛魄散,趕緊一閃身下意識地擋在了史進的麵前,衝著那秦東便強壓著嗓音怒道:“聽你娘的狗屁,你說的什麽話,我不明白!”

“我說的什麽不重要,你剛才說了什麽,這才真正是重點,別在我這裏裝瘋賣傻,我可是都聽到了……最近風聲緊,要是我將這個抬抬價錢賣給官府,下輩子當真是不愁吃不愁穿!”秦東兩隻手抓住了柵欄中的兩支粗木樁,將腦袋盡可能遠地探到了晁蓋所在的號子裏來。

史進雖然被秦東這一句話著實唬的不輕,一時也怪自己大意,但是,好在晁蓋出言擋了片刻,在晁蓋寬厚的背影之後回了下神,便從容地走到了那柵欄邊上,在一步之遙的距離前停下,一拱手道:“我知道,你叫秦東。”

秦東見史進站到了麵前,雖然身處暗中瞧不清史進的臉麵,但是,史進白天那殺入殺出的迅猛和身手的超凡在他的腦海裏又不由自主地浮現起來,一種淡淡的威懾氣質像是細膩的觸腳一般,將秦東整個人都牢牢束縛住了。這花花公子打扮的史進完全沒了昨夜進來時的那份浮誇,此刻一種莫名的魄力從全身上下散發出來,讓秦東不由自己地將目光低了三分,道:“我也知道,你是……”說到這裏秦東將聲音壓的低到不能再低的地步,幾乎隻有口型地說:“九紋龍。”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史進看著秦東,將頭一點,算是承認,淡淡地道:“秦東……”

史進一句話還沒有說完,秦東便雙手用力將拳一報,低聲道:“小弟雖身在牢獄,但卻久聞大哥名號,還望大哥不棄!”

史進萬萬沒有想到秦東會有這般出乎人意的反應,趕緊上前一步將秦東胳膊的兩側扶住,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倒是晁蓋反應快些,一聽秦東這是歸順的意思,頓時心裏的陰霾煙消雲散,那根緊繃的心弦也頓時鬆了下來,笑笑走了過來道:“真是不打不相識,又多了一個誌同道合的兄弟!”

晁蓋這句不打不相識說的恰在好處,不但將三人間的恩怨一筆勾銷,而且還進一步拉近了大家之間的感情。秦東也順著這個台階,笑了笑,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這幾天的事,實在……”

“誒,都過去了的事,來,這裏還有半壇子酒,咱們吃著!”說著晁蓋就將桌麵上那還僅有的大半壇子酒拎了過來,三個人中間隔著一層柵欄坐了下來,擺上三隻碗,晁蓋將酒一一篩滿。

“所有的話,都在這裏麵了,來幹!”史進說罷,三個人將酒碗端起來,一仰頭,咕咚咕咚地喝幹了酒。

“大哥,那邊不吃緊麽,你怎麽得閑,到這裏來了?”秦東將嘴角殘留的酒漬用胳膊一抹,看看四下裏無人,便壓低聲音問道。

史進看了看晁蓋,這原因是中的文章太大,現在說起問什麽來,一來就是拉晁蓋入夥,而來便是要截取那生辰綱,這就是此行而來的目的,史進正要說與他聽,可是,話到嘴邊,卻看見晁蓋微微地皺了下眉端,史進曉得他的意思,頓了下,又回過頭來看看了秦東,道:“那邊倒還好,但是人手不夠這是最大的問題,我此番來便是要說服晁天王入夥,同時,拉扯一幫兄弟。”

秦東一聽頓時雙眼冒出了光來,快言快語地道:“你看我等如何?”

史進這一刻是認真地點了點頭,道:“我向來都是廣招賢能,兄弟願意入夥,我自然是拍手相迎。”

秦東一聽史進這允許的話,趕緊站起身來,後撤兩步,史進一時被那柵欄擋著沒拉扯住,秦東便在那邊方方正正地磕了三個頭,算是投門入幫行了大禮。秦東三個頭磕完了,跪在地上雙手一報,一字一頓地認真道:“小弟秦東,此生願隨大哥赴湯蹈火!”

“好好好,快起來,快起來!”史進將雙手遠遠地探過柵欄,等秦東起了身,這才將秦東的臂膀抓在手裏,拍了拍秦東的肩頭道:“從今以後便是一家人了。”

“那可好了,以後合在一起,無往不利!隻是,你這……如何出的去?”晁蓋聽著秦東願意效犬馬之勞,可是卻先往前想了一步,這不管大家今後怎麽幹,起碼也得出了去,不然在這號子裏,談到天花亂墜,那頂個屁。

史進覺得晁蓋說到了要害,也不約而同地將目光聚焦在了秦東的身上。

秦東將頭垂了下來,歎了口氣道:“這個……我倒也不曾想過,在這號子裏一蹲就是十年,原來想想外麵的世道還不如這號子裏麵幹淨,我從沒想過要出去,也就不覺得是在坐牢。可是現在想出去了,倒把這個給忘了,那看來我隻能和號子裏的兄弟們等了,對了,大哥,你怎麽進來的,又何時出去呢,不會是要住個把半個月吧。”

“把半個月太久了,時間長了,難免會露出痕跡,此地不宜久留,明天我們就會出去。我進來就是為了保障晁蓋的安全,現在大家都相安無事,那是最好的結果了,那惡人一定想不到。”史進說著拍了下晁蓋的肩頭。

晁蓋曉得這惡人一定是那臧寒中,隻是,史進又如何知道臧寒中要加害於他呢。

不等晁蓋發問,秦東已經講話頭接了過去,道:“前夜一個半老的富人來找我,說要買晁天王的命,想必這就是大哥口中的惡人吧。”

史進點了點頭,道:“我當日聽說了晁臧兩家的恩怨之後,想了想,這兩家的恩怨依舊不會因為這件事就這麽輕易算做是了解,我當時就覺得這臧寒中一定會打擊報複,後來晁濟道說臧寒中在府衙裏有熟人,隻怕會施壓給縣令。與我同來的還有一個兄弟,叫時遷,善於飛簷走壁,於是我便將注意力放在了臧寒中的身上,叫那位兄弟時刻在暗處盯著他。可是,這臧寒中卻遲遲不動身,從衙門回來時,那好家夥板著臉,可是,等他回了家和他兒子臧敖在書房待了一會兒後就滿臉歡喜,不久便帶了不少銀子出了縣城,我以為他去了府衙,可是,卻走的是監獄的方向。那時候,我就約莫著想著這老家夥一定是心裏有了主意,要在監獄裏下黑手了。所以,故意花了些銀子進來住住。”

秦東將大拇指翹起來,道:“花銀子進來住監獄……大哥,這估計是前後三百年,就你能想出來的招!”

史進笑笑,道:“現在這世道,大小官員都是一樣,說什麽都不如將銀子往他們的手裏一塞頂用。能進來和兄弟們私會,這銀子就花的值得。”

“那我們怎麽出來呢?”晁蓋道。

史進看著晁蓋,道:“也很簡單,我進來的時候,已經差時遷到府衙去了,早則明日,遲則後日,一道赦令就會下到這裏來。”

“沒想到大哥有這般大的本事,連這裏的府衙都擺的平,那我……”秦東一臉希望的看著史進。

史進著實想將秦東弄出來,但是,這次卻不得不讓他失望,史進頓了下,道:“其實,並不是我在起作用,一來我和晁蓋的罪行都是些不管癢痛的事,二來還是銀子在起作用,買通了上麵的人,這點隻手遮天的事,他們也還是敢做的出來的。”

秦東雖然有些失望,但是,卻還是為大哥這樣將朝廷官員玩弄於股掌間而感到歡喜,秦東怕史進為自己的事而感到為難,便主動將話頭一改道:“大哥出去後會直接回去麽?”

史進搖搖頭,道:“這麽急著出去,不是要回去,臧寒中那老家夥聽說他的計劃失敗,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現在在外麵一定又有了舉動,他既然欺負到了咱兄弟的頭上,那我明日出去,就不得不替晁蓋出出這口惡氣,好好收拾這廝一番。”說著史進便幹淨利落地做了一個連根鏟除的動作。

晁蓋心裏聽了頓時激起了一片漣漪,很是感動,將酒壇抓起來,給三人都倒滿,舉起來道:“大哥如此抬舉,叫我不知該說什麽為好,這一碗敬大哥!”

“敬大哥!”秦東也將碗端起來朝著史進道。

三人對飲了,史進將酒碗放下,繼續道:“臧寒中這廝家大業大,手下還有不少潑皮家丁,外加上他在府衙裏頭又人,要想將他鏟除,實在不容易,但是,要是再背後下黑手,來個斬盡殺絕,卻又會引起轟動,到時候官府自然會懷疑到晁家的頭上來,更是使不得。這事雖然說來痛快,但是,要想做漂亮卻不是件容易的事。”

秦東想了想,突然心頭一頓,雙眼亮了一下,道:“我有辦法,你看!”說著,秦東便將從身後摸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來。

那正是臧寒中給他的拿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