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下狠招心腸歹毒(貳)
晁蓋打馬再往前走了不遠,晁蓋便看見了大哥晁濟道所乘騎的白馬。那馬匹雪花般的皮毛上落滿斑斑駁駁的血紅,晁蓋看著刺眼,撲通一聲翻身下馬,一路跌跌撞撞的狂奔朝著那馬匹所停留的楊樹下狂奔過來。等晁蓋到了近前,第一幕映入眼簾的就是大哥晁濟道的那雙草上飛的靴子,再往上瞧,晁濟道斜躺在楊樹下,前身透胸刺穿了七八支箭羽,鋒利的箭矢刺破了身子,鮮血依舊沿著箭頭一滴一滴的落在地麵上,染出一灘血泊來。而此刻的晁濟道早就沒了氣息,腦袋偏向一邊,口鼻流出幾道血線來。
晁蓋看著大哥死時的慘狀,淚水迷蒙雙眼,奪眶而出,讓他頓覺天旋地轉,不禁仰天怒吼,將心中的仇恨和震怒在這仰天長嘯之中發泄而出。晁蓋緊緊咬著牙,雙拳瘋狂地打砸著麵前的黃土,仿佛像是一拳拳砸在那臧寒中的身上。晁蓋痛苦地看著大哥的那雙眸子含著怨毒的神情,死不瞑目。
等晁蓋在眾門客勸住之後,抬起衣袖一把狠狠地抹幹了眼淚。這時,晁蓋才細細瞧清了大哥的屍體,原來不隻是中箭而亡這麽簡單。那箭羽都是刺穿了大哥的肩胛和小腹,看那情況,還不止於死,正真致命的是劃在大哥喉嚨上的那道血線,晁蓋曉得,那是利器的劃痕,這才是大哥正真的死因。再看大哥的四肢,手腳筋具斷,連雙腿的筋脈都被抽出了身體。
如此殘忍的手段,實在讓晁蓋目不忍視,心更是有如刀割,一股莫名的火氣騰起升起,他恨不得此刻提了樸刀便衝進臧家去將臧家父子一並剁殺於刀下,索性拚個你死我活!但是,這般的思想在晁蓋的腦海一晃而過,晁蓋捏緊了拳頭,捏的關節都不由地隱隱發白,但是晁蓋卻強製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晁蓋委身含著淚,將大哥的屍體血淋淋的抱了起來,輕柔地道:“哥,咱們回家。”
【鄆城縣·晁氏當鋪】
史進帶了幾個晁家的門客早早便到了晁氏當鋪,那時候,天還剛蒙蒙亮,當鋪裏頭的夥計將鋪子裏裏外外打掃了一遍的時候,這百姓們也就慢慢上了街上來了,當街的人流就越來越多,越來越雜起來。
史進原來並不懂這生意之道,此番見了這當鋪,不由地生出滿心疑問,也不由地覺得處處都是學問。史進借著當下的身份,便對這當鋪運營的諸多事宜一點點從頭問起。恰巧的時,那個掌櫃的晁家夥計是個上了歲數的老人,吃了一輩子的當鋪飯,對當鋪的經營一事是熟稔到不能再熟稔了,就是將眼這麽一閉上,也能給你從裏到外說個明明白白,如何選鋪子,如何招人手,如何立規矩,如何做生意,又如何從中間生利,那老人家如數家珍似地一一道來,講的很是透徹,也講得史進頓時對老人肅然起敬。
就在老人講的正起勁,而在史進心裏也盤算著在回了華陰縣也開這麽一家當鋪的時候,當鋪外卻大搖大擺地進來一個大漢。當鋪的小夥計一看,立刻迎了上來,道:“裏麵請,先生!”
那人看也不看那小夥計一眼,毫不客氣地幾大步便走到了當鋪的櫃台上,將手裏的一個沉重的包袱往台麵上一拋,輕描淡寫地道:“看看值多少錢?”
站在櫃台裏麵的老先生將包袱從櫃台上木柵欄中的開口處拿進去,這麽抖開一開,謔,好家夥,是一件金絲銀線裘大衣。老先生將大衣拿在手裏,裏裏外外仔細地看了一遍。
那大漢似乎有些不耐煩了,催促地道:“老家夥,看完了麽,值多少銀子,爽快些說來與俺知道!”
老先生不為所動,繼續又看了一遍,這樣好的金絲銀線裘大衣通體沒有一處針腳,做工相當細密,按道理來說應該也值個五十兩。隻是,像這樣的東西隻怕隻有一些大戶人家才用的起,可是……老先生抬起眼來打量了下櫃台外頭的大漢,從頭到腳,就沒有一處富貴之氣,如果說是家道中落,這情況是常有的,但是,老先生從那些潦倒的沒落富家子弟身上依舊能看到一股本性不改的貴敖之氣,而更多的,想那樣的人來當鋪都是垂著頭,生怕受人看見,這臉麵上不好受,而等到當東西的時候,更是畏手畏腳,舍不得出手,卻又無奈之極,這樣的人會反複地強調這東西的好處,對他們的重要,要當鋪好好保管著,一再聲明一定會回來贖的。
但是,眼下這位,與老先生的經驗卻是格格不入。本來按規矩來說,但凡顧客,都不能去追問當寶的原因的,那是顧客自己的事,當鋪管的隻是估價、立字句、兌銀子這些分內的事。可是,老先生覺得這來人卻有些不對勁,一時間,手裏攥著這金絲銀線裘大衣卻遲遲不願拍板定價。
那漢子看老先生磨磨蹭蹭的猶豫樣子,心裏不由地急了,回首張望了一下門外頭,轉過頭來就衝著老先生吼叫道:“你們到底做得了這生意不能,要是定不了價,就將這東西還了我,我還急等著用錢,哼,今後快快將這晁氏當鋪的招牌給我卸了!”說著便攤開五指向老先生要包裹。
老先生一看這漢子惡劣的態度,本來這生意就是兩方好說然後就能定的東西,就算不做也沒什麽關係的,但是,此番不但小瞧了老先生的鑒寶水平,更是把晁家當鋪的名聲給攪合進來一並給羞辱了一番,這就讓掌櫃幾十年的老先生有些不悅了。這老先生好歹是見過世麵的人,心裏頗有些城府,雖然心裏不悅,但是臉麵上依舊是笑容可掬。拿著那金絲銀線裘大衣對那漢子道:“年輕人莫急,這東西是好,但我們卻隻能出四十兩,你當不當,權在你自己拿主意。如果沒有異議,我這就開字句給你。”
那大漢往外頭一看,眼眸頓時縮小了一圈,有些焦急地高聲道:“當當當!快些拿銀子來!”
就在那大漢催促銀子的時候,坐在裏頭的史進也覺察了這番交易的不對頭,心裏不由地起了個突,趕緊快步上來,站在老人身邊一看,那老人已經開始提筆要開字句了。史進再往那裏頭的當台上一看,隻見一個夥計動手開始將一個毛茸茸卻閃爍金光的裘衣疊了起來。史進並非生於富貴大戶,那些上乘社會的貴衣裳,史進實在是不曉得叫啥,但是,瞧那樣子差不多,心裏一急,趕緊叫停了那夥計,將衣服拿在手裏,站在郝先生身後悄悄問道:“先生,這可是金絲銀線裘大衣?”
那先生笑著看著史進,道:“不錯!”
史進一聽頓時心裏一緊,趕緊將衣服從那木閘門裏塞出去,道:“實在對不住,貴客,這個我們不收!”
那大漢眼看事成,卻突然蹦出這麽一個小子來壞事,心裏火大,便衝著史進罵道:“怎地不收!你們當鋪欺人!要是不說出個所以然來,瞧俺不砸了你這門麵!”那大漢說著便將拳頭捏的嘎巴響。
那先生一看這來者不善,陪著笑臉衝著那人道:“誤會,誤會,這個我們收,收!”說著便伸出手來要將那衣裳拿進櫃來。
史進眼疾手快,還不等老先生將手探出木閘門去,便將老先生攔著,衝著那大漢道:“道理是有的,這衣裳實屬無價之寶,我們收不起!還請你請投別處,對不住!對不住!”
老先生一聽史進這話,心裏就急了,做當鋪這生意,最忌諱的就是說這句話,沒想到史進偏偏就歪打正著,給說出了口來,但是,這老掌櫃畢竟是個閱世無數之人,見史進堅持的樣子,心知其必有隱情,於是,陪著笑衝那大漢道:“貴客,這東西再容我看看。”老先生不等史進動手,便將包裹接在手裏,往櫃台裏頭一放,又露出笑臉來對那大漢道:“貴客稍等,容我片刻功夫。”說著便給史進遞了一個眼神,兩人便往後台去。
史進將老先生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裏,實在是個做生意的精明人,不得不佩服,但是,眼下卻不是精明的時候。兩人剛到後台來,史進便將這是個臧家的陰謀告訴了老先生,老先生聽了大吃一驚,隻是這陷阱要將晁家陷在何處,兩個人卻怎麽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聽得外麵那大漢不耐煩地又催促起來,史進說了一個法子,老先生便照令而行。
“還做不做生意!老子等著急用錢咧!”那大漢很不耐煩地叫罵起來,見老先生從後台出來,這才住了嘴,隻是,他仔細端詳那老先生的麵色反倒平靜的有如一灘春水,而方才他去後台這般久,實在很讓那大漢起疑。
大漢又看那後生沒有隨老先生出來,心裏便覺不好,知道對方有了動作,於是,趕緊一把從外麵的柵欄裏探進手來,將裘大衣一把扯開,緊接著便像是偷了東西似的衝著門外撒腿就跑,可是,那大漢剛剛邁出門口一步,側胖就突然閃出一人,一拿一絆便將那大漢狠狠摔在當街的地上。
那大漢起身欲逃,卻頓覺一隻千斤重的腳踩在了自己的背上,他掙紮不起,回頭一瞧,原來正是那隨老先生進了後台的年青人。
就在當街上眾人以為打架鬥毆而迅速圍做大大一圈要看好戲的時候,那邊便有人叫嚷著撥開人群進到裏麵來。
史進抬頭一看,竟然又是魏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