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福來客棧百劫集(拾)

劉三大喝一聲,猶如猛虎過崗,裴含風心裏聽著這一聲暴喝的底氣很是雄厚,知道這來者不善,功夫隻怕了得。?裴含風不敢大意,在那一招格擋之下將圓凳劈地四分五裂之後,裴含風的耳朵又敏銳地覺察到了那來人腳下的步法,裴含風不必去瞧也曉得,那來人走的是中路,而那腳步每一步都是腳尖先落地,重心在身前,由此勢必取的是裴含風自己的上盤。

果然,在那把碎圓凳的粉末還未落盡的時候,劉三便已經一踏三步去了中路的捷徑,右拳如矛左拳似盾,隻朝著裴含風的門麵打了過去。

裴含風瞧著那拳頭來的勁頭,身子順著反方向一閃躲,左手曲臂出拳至自己胸前三寸,緊接著便在那劉三拳頭來時,順著劉三拳腕處用了一個粘字訣,在劉三的脈搏上狠狠這麽一磕,往外麵一帶,便將那劉三這一拳的威力化解的無影無蹤。裴含風這左拳化了劉三的攻勢,右拳便不敢散漫半分,行雲流水般地朝著劉三的喉頭便是一記衝拳。

別看劉三方才這一拳打得大開大合,像是個典型的粗人,很多人都是折在了這個上麵,可是,卻萬萬沒有想到,劉三這是粗中有細。在他的那套本家拳裏頭,左拳和右拳的職責分的很清明,交叉互換的更是勤快。一攻一守,每一招都連有後招。

當下這裴含風的一記衝拳過來,劉三看在眼裏微微一笑,因為他的左手早已侯之多時了,立刻左手迎著裴含風的拳頭便包了上去。裴含風也沒有看清楚是怎麽的個一回事,隻覺得劉三的那手在眼前打了一個繚亂眼花的拳花,緊接著便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勁力包裹了裴含風的拳頭,讓裴含風這一拳打過去,仿佛像是陷進了棉花堆裏,混沌而虛無。裴含風覺察有異,立刻想頓住去勢時,可是,一切都似乎已經不是他想象的那般簡單。劉三這一引一帶,立刻腳下磕著裴含風的下盤一絆,裴含風這身子便頓時重心全失,由那劉三出奇的力道拉引著衝著門外甩了過去。

裴含風知覺耳邊一道風聲呼嘯,自己便已經被劉三脫手甩到了門口,裴含風趕緊當空一調身姿,斜向裏肩頭落地,緊接著便是在門外的過道裏就地一個懶驢打滾,將那丟擲的勢頭都在這落地一滾中消解開來。裴含風站起身來,沾的滿身是土。

“大哥----!”

樓下的雄刀在院中和差役推搡之時便已經聽到了樓上的打鬥之聲,當下親眼瞧著裴含風橫飛出戶,這才當真急了。?心裏一想,這哪裏是什麽搜查偷馬的流匪,分明就是專門來找靈蛇教的麻煩。雄劍這邊內心已經氣得暗潮洶湧,胸膛起起伏伏,雙拳頓時握緊起來,正要發作,而雌劍也瞧見了大哥被差役打了出來,看樣子是落了下風,心裏害怕出了什麽大事,於是,在那邊雙臂猛地一掙脫了扯住他的官差,便唰地一劍抽出鞘來,連帶著一劍將那差役的脖子抹出一劍刺眼的猩紅,接著便往樓上衝去。

官府的差役一看,這眉眼俏媚的姑娘一出手便弄出了人命,再衝著方才那青年失口的稱呼,他們立刻曉得這夥人和樓上那賊人是一夥的,於是二話也不必多說了,也唰唰唰地抽出樸刀來,朝著那一男一女就幾麵快刀圍殺過去。雄劍一瞧這架勢已經是覆水難收,沒有什麽僥幸,也沒有什麽可以緩和的了,留下的也隻有全力一搏了。雄劍也立刻抽出劍來,迎著那官差一路連刺過去,劍過之處到處都是虛虛實實的劍影。這一男一女在這差役的亂刀之間仿佛是穿花蝴蝶,來來去去,和那差役打得一時間難舍難分。

裴含風瞧見底下也動起了手,心裏一急,大喝道:“飛鳥!”一音落定,也顧不得再多說半句,立刻揮起雙掌接上了劉三緊隨其後的再次攻勢。兩人方才在屋裏頭都有點施展不開,這下到了二樓的走廊裏頭,就多多少少有些了空間。轉眼間,兩人就鬥上了七八個回合。

此刻站在一樓客房門口的老莫這時候聽見了裴含風所說的“飛鳥”,知道當下這情形,別看現在打得平起平坐,畢竟,官府的人多,就這麽打下去,一陣車輪戰下來,那就非落個下風不可。這一切在裴含風舵下的智囊老莫眼中,那都是一清二楚,明明白白的。而方才裴含風緊急中大喝的一聲“飛鳥”,也是江湖的黑話,意思就是要人趕緊著去找鬼頭蛇帶人馬來支援。

老莫瞅了瞅當下這夥人廝殺起來,哪裏還有人將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當下便沿著牆根,慢慢地走過了他們廝殺的圈外,走到盡頭時,瞧著美人主意,便立刻朝著前院去了。

他這前腳剛剛踏進這福來客棧的前麵來,便遇上了急急慌慌地從外麵跑進來的一群人馬,兩夥人走的都很是著急,立刻撞在了一起。老莫頓了頓神,這麽一瞧,來人不是別人,真是綠皮蛇!此刻的他手裏拎著一長一短兩把刀,身後帶著七八個弟兄,一個個都是麵色焦急,雖然衣服穿戴各有不同,這麽一瞧老莫就知道,一定是方才前廳那個放風的漢子覺察有異告訴了綠皮蛇,情況緊急之下召集了那些散落在鄆城縣各處的打探消息的兄弟們回來。雖然那扮作買大餅的兄弟沒有來得及將那白圍兜從身上解下來,那些個曾經混入衙門裏混了一身差役行頭的兄弟依舊還是這身行頭,那扮作泥瓦匠的漢子身上滿是泥汙……可是,這喬裝打扮成各行各業散落在鄆城縣各處的人馬這麽一召集起來,光瞧著手裏頭這明晃晃的兵刃,就曉得,都是靈蛇教練出來的人。

雖然這麽一夥看似“雜七雜八”的人持著刀刃殺氣騰騰湧進客棧來,將四下裏的客人都唬的驚如寒蟬,但是,老莫這下卻可以大大舒一口氣了。綠皮蛇一瞧老莫,那雙緊蹙的眉頭卻沒有一絲的舒展,隻是衝著老莫沒有任何的稱呼便問道:“大哥什麽情況?”

“鬼頭蛇呢?趕緊叫他來!”

“鬼頭蛇那邊也被差役下了手,現在自顧不暇了!”綠皮蛇說的有些不耐煩,心裏更是焦急萬分,便一把將老莫推倒一邊,便立刻邁著大步朝著後院衝了進去。

這一邁進後院裏來,刀劍的金鳴之聲就乒呤乓啷,愈發刺耳起來。

綠皮蛇一瞅,之間首先映入眼簾就是當院廝殺地塵土飛揚的眾人,在那二樓過道裏的燈籠下,一個被損壞的雕欄歪在一邊,此刻已經塔拉來下,當空懸著,搖搖欲墜。綠皮蛇看著心裏就急了,大喝一聲:“給我殺!”

立刻便在地動山搖的喊殺聲中,朝著那夥官差殺了過去。

其實,在老莫剛剛走了的時候,在二樓走廊裏死鬥的裴含風就收到了劉三和差役的眾多圍攻,兩拳難敵四腿,縱然有天大的本事,也奈何不得這些差役,反而,一沒照料住,便被劉三飛起一腳將他從樓上踹了下來。這一腳,可當真讓裴含風有點傷了元氣。裴含風勉勉強強爬起來的時候,劉三已經帶著人從樓上追了下來,這可好,又是一陣密不透風的拳腳。

而此刻的諸福大人,一瞧著打的越來越激烈,當下就推了雷橫和朱仝上去,道:“你們愣著幹嘛,快上啊!”說著看著雷橫朱仝無奈地也參合進了混戰,這才一個人趁著大家不注意,偷偷地貓進了後院的一個黑漆之處,探頭探腦地悄悄起觀望著。

差役有了雷橫和朱仝,這下子殺起靈蛇教眾人來,就愈發來勢凶猛了。可是,就在雙劍和裴含風三人在這十幾個差役的圍攻下越來越招架不住,身上也添了一道道的皮肉之傷的時候,這綠皮蛇恰好帶著一彪人馬衝了進來。

裴含風聽得那一聲吼,由於被這些官差廝殺的緊,都沒得半點空閑去瞧一眼,隻是這猛然一聽,知道是自己人,心裏歡喜卻不曉得來的是鬼頭蛇還是綠皮蛇。但終究這七八個人一殺進來,不但讓久陷敵陣裏的三個人有了喘息之機,更是翻轉了誰圍殺誰的局麵。

當下也輪到靈蛇教的人出出惡氣,這正所謂“風水輪流轉,今年到俺家”,這靈蛇教的兄弟們這麽持刀突然殺進來,頓時就砍翻了兩個沒有反應過來的差役。而這夥“奇裝異服”的人,特別是裏麵還有穿差役行頭的人,這著實就連雷橫和朱仝都看的有些發愣,更別說那些從府衙裏頭調來的人了。要不是裴含風一招接一招地就認準了劉三,一拳一腳地直往上招呼,隻怕,劉三都要看著這幫“刁民”發愣。

可是,說來說去,終究是苦了那幫子從府衙調下來的差役,綠皮蛇這夥人一殺進來,就像是狼入雞舍,更像是洪水衝進了玉米地,那才叫個所向披靡,在這後院裏頭,立刻將差役在一股股的殺生浩**的洪流裏殺的七零八落,首位難顧。

就在裴含風看著形勢一片大好,這種痛打落水狗的快感剛剛襲上心頭的時候,方才那黑衣蒙麵之人已經又悄無聲息地攀上了屋頂,手裏扣著一小布袋鵪鶉蛋大小的尖銳石子。

此刻的裴含風哪裏知道這個,隻是曉得一決雌雄的時候到了,索性將這官差一並殺了反倒除了後害。同樣,那些靈蛇教的兄弟們也看到這些差役先前就打得疲了,此番人數又不占優勢,被他們滅口那是遲早的事,於是,便揮著兵刃,圍殺起了官差。

可是,事情卻遠遠沒有他們想象的這般簡單,就在一個靈蛇教的漢子覷準了一個差役的破綻,方要一刀了結了這差役的性命時,這一刀下去,卻隻聽砰的一聲,緊接著手裏的刀刃就憑空落地,而他順著劇痛往手上一瞧,隻見自己持刀的右手已經被打得血肉模糊,他心生懷疑,還不等他四處搜尋那偷襲之人,就被差役乘機一刀從側胖砍去了他的半顆腦袋。

而與此同時,這樣的悲劇同樣在另一個靈蛇教教徒的身上上演,就在他正和差役廝殺到了要緊的關頭,突然飛來橫禍,也不知是什麽玩意,準準地刺破了他的眼球,在爆出一捧鮮血之後,便深及入腦,雙手一捂那眼,痛苦地嘶叫著便被差役也一刀封喉。

在兩個綠林漢子倒地身亡之後,差役的壓力也就緩解不少,可是,差役終究還不是那些江湖流匪的對手。差役在這一頓殺戮下來,已經大都掛了彩,就連諸福最得力的劉三都在大腿上挨了一刀,這一刀可是令他的威猛大打折扣,手裏的樸刀愈發淩冽地朝著裴含風殺了過去。這差役裏頭,也隻有雷橫和朱仝打的不甚狼狽,兩人時分時合,殺的倒也有滋有味。

而那些靈蛇教的人也好受不到哪兒去,一個接一個的兄弟就被那莫名其妙的石子打的傷亡不少,僅僅這一盞茶不到的功夫便一個接一個的倒下了三四個,雖然是飛來橫禍,可是,在這徒有月色的環境下,眾人都在廝殺,哪裏能夠照料的那麽仔細,權當是那些差役殺的,而那些逮著便宜的人,也稀裏糊塗,隻道是自己“武功高強”,整個院裏就沒人知曉那黑衣之人的存在,唯獨那受害之人曉得,卻也已經成了刀下鬼,就是想說,卻也再張不開嘴了。

方才豪言壯語喊著“給我殺!”的綠皮蛇,真不曉得祖上欠了什麽債,還是祖墳的風水出了毛病,這運氣也忒不好了點,剛剛揮刀進來,和誰殺上不好,偏偏就與雷橫這廝在混戰中撞上。這就正應了那句話,";生來命苦";。他起初瞧見雷橫出刀不甚利索,還以為這官差的本事不濟,卻不知道此刻的雷橫朱仝那完全就是為的應付,他們出場為什麽,別人不曉得、諸福大人不曉得,但是他們心裏卻門清,說白了就是“友情客串跑龍套”,這戲還沒演完,“劇情需要”,就完全還沒到該出全力去廝殺的時候。可是,綠皮蛇這久經江湖人卻沒看出來,這一上來就和雷橫殺在一起,可是,這殺著殺著,這感覺就有點不太一樣了。本想著就憑他的本事,好歹在這十幾招上就要取這差役的性命,可是,卻萬萬沒有想到,都鬥到幾十招上了,別說殺的那差役狼狽不堪,就是半點逼退地跡象都沒有。

綠皮蛇又聽著旁邊有兄弟一個接一個的倒下,這一來,他就心裏有點漸漸的怕了,以為今天是遇上了鬼,靈蛇教麵對的差役都是功夫了得之人。而就因為綠皮蛇多了一分警惕,這下手就多了一分變化和刁毒,可是,不管他怎麽變化,如何殺機算盡,可終究是自己強一分,對手就強一分。直到最後綠皮蛇連自己的看家本事都使出來了,卻也愣是沒有殺退麵前這塊頭挺大的這官差。

反而,雷橫被綠皮蛇這咄咄逼人的攻勢惹的急了,一時惱怒,索性也全力相搏,出不的三招,就一刀將那綠皮蛇持刀的右臂像是要砍了下鍋似的,一剁就是三截,接著再橫著補上那麽一刀,立刻就結果了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