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官府受迫糾劫案(肆)

何濤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當了幾年的差,竟然心狠不過自己的親弟弟,不過隻要破案就好,何濤沒有再多想,當下便招了持筆小吏過來,開始審問白勝。

白勝捱了又捱,可是不論自己怎麽受罪,他都受得了,因為他知道,那天他同意和晁蓋一起幹,那就是在賭,賭局輸了,就需要有人站出來抗,白勝是個漢子,怎麽都抗的住。可是,當何清下賤到將白勝老婆一起卷入這場風波的時候,白勝的心理防線在不覺之間被打破,他熬得過皮開肉綻,他熬得過揚灰挫骨,可是他怎麽也熬不過那親眼看著自己心愛之人的殘喘將死的殘忍,白勝的底線被徹底瓦解的時候,他也隻得招道:“為首的是晁保正。”

何濤問道:“其餘六人呢?”

白勝低底垂著頭顱,像是整個人的魂魄都散了一般,有氣無力地道:“是他一人來找我幫他挑酒的,其餘那些人其實我不認得。”

何清笑了一下說道:“這個不難。隻拿住晁保正,其餘同夥就都有下落。”

何濤點頭同意,便下令先取一麵二十斤死囚枷枷了白勝,他的老婆也鎖了押去女牢裏監收。隨即押一紙公文,知府當下就差何濤親自帶領一百二十個眼明手快的差役逕去鄆城縣去抓人。為了驗明其餘同夥的正身,何濤臨行前特意將那兩個原先押解生辰綱的官兵一並帶在身邊。而何清這時候也隨同退出了衙門來,和哥哥告別之後便快馬加鞭歡天喜地卻又心急火燎地往某處去了。

何濤沒有注意他弟弟的動向,而是領了這一行差役,星夜來到鄆城縣。何濤害怕走透了消息,當下便先把一行公人並兩個官兵都藏在客店裏,隻帶一兩個跟著來下公文,逕奔鄆城縣衙門裏前來。

當下已牌坊時分,何濤在鄆城縣裏尋到原來的衙門之處,可是,眼前看到的卻是一片焦土。何濤之前也曾聽聞這裏離奇的火災,府衙派了人下去,死的死傷的傷,也沒查出什麽貓膩來,最後定了原先縣令一個失火**,就算是了解了案子,可是,在官場上卻還流傳著另一種可怕的說法,而這也是何濤此番前來小心翼翼的原因所在。人家說‘老虎屁股摸不得’,現在何濤心裏明白的很,他哪裏是要去摸那老虎的屁股,就是與虎謀皮。何清也怕落個那縣令的下場,可是,現在腦袋在上司手裏,被迫無奈,也隻好硬著頭皮來。

可是,這衙門燒了,知府又委派了新的知縣,但是,這衙門現在改在哪裏,何濤轉了兩圈也沒找到。

何濤走的累了便在街旁的一個茶館裏做了歇息,待吃了一壺茶解渴之後,何濤問那茶博士道:“今日的縣衙坐落何處?”

茶博士說道:“就在西胡同下麵的朝陽街上,有個大宅子,臨時算作衙門,不過,現在這個時辰知縣老爺早衙剛散,一班子公人和告狀的都去吃飯了,你就是去了也是大門緊鎖,沒什麽人。”

何濤聽了兀自點點頭,心想怪不得找不著,當下心思一轉又問道:“今日縣裏不知是哪個押司值班?”

茶博士聽著抬手一指那邊說道:“啊喲,瞧,這今日值班的押司來也。”

何濤看時,隻見對麵胡同口裏走出一個吏員來,身材粗短麵相棕黑,若不是穿著一身官服,何濤哪裏認得這人就是衙門的押司。

那人姓宋,名江,表字公明,排行第三。祖居鄆城縣宋家村人氏。因為他麵黑身矮,人都喚他做黑宋江,又因為馳名大孝,為人仗義疏財,鄉裏皆稱他做孝義黑三郎。這人上有父親在堂,但是母親早喪,下有一個兄弟,喚做鐵扇子宋清,自和他父親宋太公一同在村中務農,守這家裏的田園過活。

自從鄆城縣裏風風雨雨鬧騰了那麽一番明爭暗鬥,不但將臧家瓦解,更是顛覆了那狗官勢力,就此鄆城縣的新縣令一到任,招兵買馬又是一番新氣象。而晁家這大戶自然是少不得與那新知縣攀些關係,舊縣衙被一把火少盡了,晁家主動牽頭聯合眾多富戶一同承攬了新衙門的修建款項的籌資,接著這道光,晁蓋便順便將宋江推薦送入了衙門做官,在衙門裏安插下自己的第一個眼線內應。

這宋江在鄆城縣做押司,雖然是經過晁蓋的舉薦,可是他刀筆精通,吏道純熟,再加上愛習槍棒,學得武藝多般,很是受這新縣令的賞識,一時間帶在周身左右,頗有重用之相。

宋江被晁蓋扶著上了官道,可是卻沒有就此擺起一點點官架子來。平生隻好結識江湖上好漢,但有人來投奔他的,不論身份高低,無有不納,都是一樣盛情留住,終日追陪,並無厭倦;待客人起身相辭時,宋江又盡力資助。當真是揮金似土!人問他求錢物,也從不推托;常常與人方便,每每排難解紛,隻是周全人家性命。此外,宋江還時常散施棺材藥餌,濟人貧苦。救人之急,扶人之困。因此,山東、河北兩地多是聞名,江湖上亦是都稱他做及時雨,把他比做天上下的及時雨一般,能救世間萬物。

當時宋江帶著一個伴當走將出縣前來。

隻見這何觀察快步從茶館裏出來,當街迎住,叫道:“押司,此間請坐拜茶。”

宋江見這人一身官員打扮,但是瞧著臉麵卻不曾識的,慌忙上前答禮,道:“尊兄是?”

何濤沒有急於透露身份,而是含著笑說道:“且請押司到茶坊裏麵吃茶說話。”

宋公明道:“謹領。”當下兩個人一同來到茶坊裏坐定,而伴當則自去門前等候。

宋江道:“不敢拜問尊兄高姓?”

何濤答道“小人是濟州府緝捕使臣何濤的便是。不敢動問押司高姓大名?”

宋江道:“賤眼不識觀察,少罪。小吏姓宋名江。”

何濤一聽倒地便拜,說道:“久聞大名,無緣不曾拜識。”

宋江趕緊將何濤扶了起來,道:“惶恐惶恐,觀察請上坐。”

拔濤也客套道:“小人安敢占上。”

宋江笑著道:“觀察是上司衙門的人,又是遠來之客。若不上座,宋江如何安心?”兩個謙讓了一回,何濤爭執不過隻得在上座坐了,便聽宋江便道:“茶博士,上兩杯茶來。”沒多時,茶到,兩人吃了茶。

宋江道:“觀察到敝縣,不知上司有何公務?”

何濤道:“實不相瞞,來貴縣是有幾個要緊的人要帶回去。”

宋江聽了眉頭微微一蹙很是關切地道:“莫非是賊情公事?”

何濤道:“有封公文在此,敢煩押司轉交知縣。”

宋江道:“觀察是上司差來的人,小吏怎敢怠慢。不知是甚麽賊情緊事這般著急?”

何濤道:“押司是當案的人,告訴你也無妨。敝府管下黃泥岡上有一夥賊人,具體幾個雖不知道,但是據報案的官兵口裏所言一共是八個。用蒙汗藥麻翻了北京大名府梁中書差遺送蔡太師生辰綱的官兵,劫去了所有的金銀珠寶。今捕得從賊一名,叫做白勝,指說七個正賊都在貴縣。而太師府那邊也特意差了一個幹辦,在本府等著要這件公事的結果,望押司協力早早辦妥!”

宋江道:“別說太師處等著這案件的著落,就是觀察自己帶了公文來要人,我們都不敢敢不捕送。隻是,不知道白勝供指的那七人姓甚名誰?”

何濤說道這裏,左右看了看,四下裏沒有人主意便小聲說道:“不瞞押司說,是貴縣石碣村晁保正為首。還有數名從賊,不識姓名,還煩勞您用心。”

宋江聽罷,暗暗吃了一驚,肚裏尋思道:“晁蓋是我的依靠。他如今犯了迷天大罪,我若不救他,被這等官差捕獲去了,那性命就休了。”宋江想到這裏,心裏不禁一緊,但是臉麵上卻沒有一絲的顯山漏水,看著何濤卻答應道:“晁蓋這廝奸頑役戶,本縣近月來被他搞的雞飛狗跳,全縣上下沒一個不怪他的。今番做出這等事來,有他好受!”

何濤一聽,當下心裏一喜,道:“相煩押司此刻便與我同行,上司派了百十人不愁抓不住這廝。”

宋江道:“既然帶了這般人來,那這事句愈發容易了。‘甕中捉,手到擒來。’隻是,當下卻動不得身,還有一件事要辦:這封文書還須是觀察自己當廳投下,縣令大人看了,便可施行發落,差人去捉。不然,小吏如何敢私下擅開?這件公事非是小可,不當輕泄於人呐。”

何濤聽了當下恍然道:“押司高見極明,相煩引進。”

宋江先點了頭又道:“當下這個時辰實在不巧,縣令大人方才不久剛剛料理了一早晨的事務,倦怠了去後衙少歇去了。何觀察略略待一時,少刻縣令大人坐廳時,小吏再來相請。”

何濤道:“望押司打點成全。”

宋江道:“分內之事,理所應當,何觀察休這等說話。小吏略到寒舍處理些家務便到,觀察少坐一坐,失陪,失陪。”

拔濤道:“押司尊便,小弟隻在此專等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