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及開兩場擒千秋 拾貳
“後背上有黑痣?”郎世龍想了一下,心裏還是覺得沒轍,但也不好拂了孫二娘的意思,當下便說道:“我勁力而為吧。”說道這裏,郎世龍頓了一下說道:“二娘現在住在何處?”
孫二娘道:“在悅來客棧落腳。”
“兵荒馬亂的,在客棧豈不是受罪,我這就差人取了二娘的行禮來,我在府衙裏有幾間空房,若是不嫌棄,我當即收拾開來,先且將就著住了,過不得兩日便必然有朝廷的人馬來,我們換了便可回汴梁去。”郎世龍說道:“你看可好?”
孫二娘道:“那就叨擾大人了。”
“客氣客氣。”郎世龍說罷,便喚來了兩個親隨,叫他兩個一個去收拾騰出一間房子來,一個帶了人馬隨著孫二娘去悅來客棧去搬行李。
郎世龍送走了幾位,一個人便帶著一隊護從先行回了府衙裏來,直奔書房,提筆便歡天喜地地寫了一封書信,這信箋不是上報朝廷的,而是寫給蔡京大人的。這信裏麵先備細說了前線征戰之慘烈,也說了守將戰死、謝千秋通敵之事,之後便說了綠林軍兵臨城下的危急,不過,在這裏,他並沒有著重筆墨描述孫二娘這一段,而是隨他筆墨橫飛地寫了自己如何沉著應對,如何身先士卒,諸如此類雲雲,寫的是天花亂墜,讓人看了,無不覺得當時戰況之慘烈,無不覺得郎世龍勞苦功高。
郎世龍一口氣將信寫罷,心情異常舒暢,將信皮用蠟封了,便差親隨親自快馬加鞭送往東京汴梁。
【下邽城】
原來的府衙改就的聚義廳裏,一片死一般的寂靜。史進坐在正中的帥位上,左邊下首坐著吳用、朱武,右邊下首坐著林衝、魯智深、雷橫、楊誌。在場的每個人臉麵上都有那麽一絲的肅穆,也有那麽一絲的焦慮,可是,史進沒有開口,誰也不敢開口。
而史進這時候陰著一張臉,一雙眸子沉沉地落在了廳中跪著的人。這人被剝去了衣甲,赤著上身被反剪了雙手困著,那人低著頭,一句話也沒有說,像是自知有罪的模樣。
史進咬了咬牙,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緩緩地開口了道:“張青,你最初來時,你宴請諸位,而時遷在那夜單騎闖敵陣,折在裏麵,這事你可知道?”
“知道。”張青知道史進這話的意思。
史進點點頭繼續說道:“我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救了他出來,看在兄弟情分上,饒了他,但是,我也當即訂了一條規矩,這事,你可知道?”
“知道。”張青用沒有一點感**彩地腔調說道:“沒有授權,擅自行動者,按違令處置。”
“既然都知道,你為何還要擅自出兵!”史進猛地一拍桌子喝道:“時遷擅自出擊,我沒有處置,武鬆擅自做主,將到手的城池拱手送進‘他人’懷中,我也沒有處置,是不是你們覺得,綠林軍就沒有王法軍規了!”史進震怒道:“現在才不過是剛開始,就這般渙散,目無軍紀,若是縱容下去,豈不是到了明日,你們都要一個個擁兵自立!這綠林軍,還是綠林軍麽!”
眾人沒有言語,一個個都沉默著。
“明知故犯,藐視軍紀,罪加一等!”史進朝著一言不發的張青喝道:“你可知罪!”
“知罪。”張青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自然知罪,怨不得人,隻不過是怪我本事不濟,若是當真趁亂打下了蒲城,現在也不會跪在這裏了。”
“到現在,你還是這般固執己見!”史進喝道:“我問你,你可知道東漢末年,有一出流傳千古的佳話‘孔明揮淚斬馬謖’?!”
“略有耳聞。”張青說道:“不過,就是不明白,既然蜀國缺兵短將,為何卻要斬殺良臣,最後蜀國敗落就是證明!軍紀是固然重要,可是,再好的軍紀也抵不過一員敢於衝陣的猛將,我拚死拚活地去衝,為得還不是大帥你的天下!”
史進聽罷,頓時反駁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史進不通人情世故,你為了賣命,我倒是放過來要殺兄弟了!”
張青沒有說話,可是,頭卻抬了起來看著史進,咬咬牙道:“有功無賞,有罪難逃,這就是你九紋龍史進?!”
“我如何做,天下人自然會有定論,不是我史進心狠,隻怪你自己,目無軍紀,該當斬首示眾,以正軍法!”史進這話剛剛落下,將這大廳裏的眾將都驚了一跳。
大家都知道軍紀如山,史進向來雷厲風行,此番就是勸都不知道從何勸起,與張青最要好的武鬆卻偏偏在,整個廳堂裏,沒有一個人願意站出來為他求情,張青像是認栽似地點點頭,衝著史進說道:“史進,我當初敬你是一條漢子,才大老遠奔到此處來投奔你,卻不想,你竟然要拿我來正軍法,好,好,好!”
史進也有些於心不忍,可是,若是當真就此放了張青,那他說出來的話,今後哪裏還有分量,他這大帥,哪裏還算是大帥。史進咬咬牙,做大事者意在天下,不可為婦人之仁所羈絆,想著,史進便將心一橫,喝一聲來人,便一揮手,道:“推下去,,斬了……”
“史進!”張青有些不服,當下喝道:“你不知好歹!我張青是瞎了眼!”
史進沒有還口,一雙眸子死死地盯著張青,含著複雜的光澤,看著軍士上前來將張青倒扯著拖了出去。
張青一路罵不住口,被拖出聚義廳,裝在囚車裏,由五六個綠林軍的將士押著奔赴軍營轅門斬首,剛轉過了兩個巷口,在眾目睽睽之下,突然從側旁的巷子裏躍出一個人來,這人一身黑衣蒙麵,動作不慢,上了前來,抬手便朝朝著脖頸便是一擊,將走在後麵的兩個綠林軍頓時打的昏死過去,撲通撲通兩聲栽倒在地上,驚起周圍百姓一片驚呼,前麵的官兵覺察動靜不對,當下回身,卻不想那黑衣蒙麵之人兩步跟進上來,一對肉掌左劈右砍,一路打過去,將那餘下的三四個也一並打倒在地,還不等他們掙紮起來,那黑衣人已經跳上囚車,用力一拍駕車的馬匹,便奪路而走。那馬負痛一路狂奔,不過多久便將那些爬起來要追的綠林軍都甩在了看的目瞪口呆的百姓之中。
這車駕一路從北門而出,離開官路走了二十多裏,到了一處密林裏,這才停下。張青在囚車裏看著那蒙麵黑衣的漢子,隻見這人虎背熊腰,緊身衣貼在身上精幹彪悍,可是,這衣服裏麵卻漸漸滲出了血來。不等張青開口,隻見這人跳下車來,從靴子裏抽了匕首在手,將那囚車的鎖撬斷,放了張青出來,一刀下來,將那捆綁張青的麻繩盡數割斷。
張青納頭便拜,卻被那人一把扶住,張青抬頭這時候才看到了那人僅僅露出的一雙眸子來。
張青眉頭一蹙,正要開口。
那人卻已經將麵罩拉了下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張青原來的舊部下,在下邽城一戰成名的廉乙。此時的廉乙額頭上已經布滿了豆大的汗滴,嘴唇有些發白,全身上下的傷口,因為方才劇烈的運動,又被撕裂開來,滲出一絲絲的血水來。廉乙從懷裏取了一包銀子,說道:“大哥,前麵的路還得你自己走了,我能幫你的,也就這麽多了。今後的路,步步愈發凶險,還多保重!”
張青點點頭,他曉得廉乙這話裏的意思,當下拍拍廉乙的肩頭說道:“那邊也還有你大嫂在,也沒啥可擔心的,你安心養傷,以後好好輔佐大帥,日後自有兄弟們重聚的一天。”
廉乙點點頭,說道:“嗯,大哥保重!”
“保重!”張青說罷,便與廉乙告辭,廉乙自己悄悄回到下邽城這且不在話下。且說,張青別了廉乙,自己駕著囚車心急火燎地胡亂往北逃,又走了不到二十多裏的模樣,就遇上了一小隊騎兵,一色的銀盔銀甲,與張青遠遠對目遇上。
張青曉得這些人馬是蒲城的探馬刺報,當下掉頭便駕著囚車往東邊去。一個上身**的漢子駕著一個囚車狂奔本來就很詭異,當下這一怪異舉動愈發引起了那些探馬的注意,官兵欺他落單,便快馬上來,將張青團團圍住,盤問兩句,見張青語無倫次,當下便將他當做奸細綁了押回蒲城裏來。
這幾個探馬將張青帶進了蒲城裏來,正要按著尋常的程序送到巡捕房裏來,好好盤查,可是,那把守在城門口的士兵見了張青頓時將他認了出來。畢竟張青在幾個時辰之間還帶兵在蒲城前囂張過,那叫罵的模樣在眾人心裏都留下了映象,特別是他使得一手樸刀將那大漢殺敗在城下的神武,更是深深印在了每一個人的心裏,此番,眾官兵瞧見張青這失魂落魄的模樣,哪個能不吃驚,當即便將這事報知到郎世龍那邊知道。
而差役報到府上的時候,郎世龍正打算擺開酒席宴請孫二娘,當即聽了,心裏頓時一喜,又有些隱隱發愁。孫二娘將他的表情看在眼裏,故意說道:“既然將這廝抓來了,何不就此拷問一番,或許還有什麽綠林軍的軍情,完了一並同謝千秋一起押送上京,倒是,郎大人又是奇功一件啊。”
郎世龍聽了,幹笑兩聲,他不願意讓孫二娘知道自己與綠林軍之間的瓜葛,當下隻得搪塞道:“都是托二娘的福氣,你一來,什麽都順了,咱們且吃酒,吃飽了,明日再審不遲。”郎世龍想搪塞了孫二娘,自己則好半夜像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可是,卻不想,孫二娘心裏對他的想法是一清二楚,當下放下筷子道:“先去審了,回來再吃不遲,若是擱在心裏,嚼之無味,反倒是糟踐了這一桌美味。”
郎世龍幹笑兩下,沒得法子,隻得依了孫二娘,帶著護從一同往巡捕房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