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四路奇兵定長安(拾柒)

這時候,隻聽得那丫鬟起了身,開門出來便下樓去開牆門,一個人往後麵夥房去取菜油來點,時遷趁著這個空當,從黑影裏溜出來,就此潛入房內的廚桌之下。

不過多時,梅香又討了燈火進了門來,關門好門,便上了樓來,一點沒有察覺到時遷的存在。香梅上樓來點了燈,便到夥房裏燒火。這使女便也起來生炭,不過多時,洗涮的湯便熱滾了,兩個丫鬟捧著銅盆送上樓去,徐寧洗漱罷了,便叫燙些熱酒上來。

丫鬟就此按排肉食炊餅上去,徐寧吃罷,又叫丫鬟們拿飯與外麵當值守夜官兵的吃。時遷一聽,當下心裏便是一動,就此從那廚桌底下閃出來倒掛在門外的房簷下,等得那兩個丫鬟捧著一碗熱湯和炊餅出去的時候,正好從房簷上用蘆管吹了迷藥在那熱湯之中,而這時候,徐寧穿好了官府,便下了樓來,背了公文包袱,提了金槍便猶如往日一般大步出門去了。

時遷瞧著那徐寧去的遠了,這才從房簷上悄悄落下來,躡手躡腳地便上了樓去,從槁子邊直竄到梁上去,尋個角落把身軀伏了。而這時候,那兩個丫鬟點著燈送了那酒食與官兵吃罷了,便也收拾了碗碟又回到房裏來,關閉了門戶,吹滅了燈火,兩個便一前一後上了樓來,到了外屋裏脫了衣裳,倒頭便睡。

時遷聽得兩個丫鬟都睡著了,便伏在梁上用那蘆管兒指燈一吹,屋裏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時遷這時候順著那橫梁摸過來,輕輕將那捆綁皮匣的繩索解了。正要綁在自己身上,卻不想這裏麵的鎧甲隨著箱子的轉動嘩啦一聲輕響。

這響動不大,可是在這夜裏卻分外明顯。徐寧的娘子聽得有異,從夢裏緩緩醒了,叫梅香,說道:“你們聽得梁上什麽響動?”

徐寧妻子這一句說出來,將時遷驚了一跳,當下正要噌地一下將袖劍彈出來,就此下去殺人滅口,可是,這心念一閃即滅,史進吩咐的話頓時閃現在他的腦海裏,時遷立刻改了主意,憋屈地繼續伏在梁上,動也不敢動,趕緊擼直了舌頭學幾聲老鼠叫。

吱吱——吱吱——!

丫鬟困倦之極,當下半睡半醒地說道:“娘子不聽得是老鼠叫?或許是在梁上廝打,才弄出來的響動。”

時遷一聽,當下就便學老鼠廝打,趁機將那箱子裹在大布單裏綁在背後便施展輕功溜將下來。

徐寧的妻子聽了,當下便道:“明日需尋隻狸貓來,這些倉鼠也太鬧騰了些,若是咬壞了官人的東西,那還了得。”

丫鬟在外屋應了,便又沉沉地睡去了。

時遷借著屋裏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漆就此悄悄地開了樓門,躡手躡腳地背著皮匣,下了樓梯來,從裏麵將門開了出到院裏來,也不必翻牆,那些,看守在院門兩側的官軍早就藥性發作,東倒西歪地躺在門口了。時遷從那官兵的腰間摸出鑰匙來,從裏麵將後門開了,時遷帶著皮匣,便從院後的巷子裏溜了出去。街麵上悄無一人,時遷一口氣奔出三四條街,越過客店的院牆便悄悄從窗戶裏跳進了自己的客房裏。而此時天色未曉,時遷將那一夜的戰利品擺在眼前,打開了一瞧,果然是一副寶甲,疊放的整齊,在燈火之下熠熠生輝,時遷將那鎧甲拿出來原封不動地用衣包裏三層外三層的包了,就此將箱子合上,放在床榻下麵藏好,自己躺回床榻上來睡了一盞茶的功夫,天色雖然還未放明,但約莫著城門也該開了,趁著現在街上無人,時遷從房裏取出行李,把那寶箱放在籃子裏包裹好了,拴束著用擔兒挑了,便到了前頭來,算了店錢,投東便走。出了城門,行到四十裏外,時遷這才敢放緩腳步,看著路邊有一細長的杆子挑著一麵綠色的酒旗,時遷瞅著那飄動的旗子念了一遍“杜崗酒村”,時遷嘴角一彎,心道:“就是這裏了。”當下時遷進了店裏來,將擔子卸了樸刀立在身邊,便叫小二打尖買些飯來吃。

這時候,角落裏坐著的一個漢子暗暗打量了時遷一眼,而時遷這時候也注意到了這漢子,正是時遷的手下,隸屬於暗殺組織【絕】的一名瞬影。雖然酒店裏的人不多,但是時遷依然沒有說話。此刻,從外麵又來了一個漢子,進了店裏來,便在時遷的身邊坐了,這漢子不是外人,同樣是時遷手下的瞬影,當下時遷同那人猶如故交似得吃了一頓酒,酒菜吃罷了,時遷依舊將那擔子擔起來,卻故意落了那包鎧甲的包袱在位子上,與時遷同座的那漢子自然而然地將包袱背起來,便出了店裏來。那坐在一邊警戒的那名瞬影沒有發現店裏有異常之處,待時遷和那運送包裹的瞬影妥當離開之後,他便也結算了酒錢,在那酒家的後院早就有兄弟從馬槽裏牽出幾匹快馬來候著,當下按著原先定好的計劃,一路順著官道往西而去,行不多時便與那先走的瞬影會合一處,幾個瞬影就此快馬加鞭往京兆府的方向去了。

時遷把空皮匣子拴在擔子上,出店門撿了條小路就走。約莫走出二十裏的光景,半道上撞見湯隆,兩個便進了家附近村間的酒店裏商量。

湯隆低聲說道:“你隻依我從這條路去。路上有許些個酒店,飯店,客店的,隻要你在門上看見有白粉圈兒,那你便可就此在那店裏買酒買肉吃,客店之中,就便安歇,特地要把這皮匣子帶在身邊,多在那些夥計的眼前頭晃**,然後再離此間一程外的岔路上等我。”時遷曉得,便依計去了。

湯隆慢慢的吃了一壺酒,自投東京城裏來。

且說徐寧家裏,等到天大亮了,兩個丫鬟收拾起來,隻見樓門大咧咧地開著,快步下去一瞧,隻見下麵中門也都開了,出了院裏來再一瞧,隻見那兩個守衛東倒西歪地依著牆睡的正酣,後門的大鎖丟在地上,後門也開著半扇。兩個丫鬟驚得叫喚起來,那兩個軍士這才聞聲緩緩轉醒,可是,奈何身子酥酥麻麻,怎地也掙紮不起,就連句話都鼓鼓囊囊說不清楚,兩個丫鬟看著那兩個官兵爛醉如泥的模樣,當下舍了他兩個便慌忙閃到家裏看時,一應物件一件不缺一件不少。

兩個丫鬟慌得連心都沒了,當下兩個連滾帶爬上了樓來,趕忙對娘子說道:“娘子,娘子,不知怎的,咱家門戶都開了!”

“啊?”徐寧娘子聽了心裏一驚,說道:“丟了什麽不曾?”

“物件倒是都在。”丫鬟說道。

娘子低頭踟躕了一下,說道:“五更裏,聽得梁上響,你說是老鼠廝打,你兩個且看看那皮匣子沒甚事麽?”兩個丫鬟聞言趕忙看了,隻得叫得苦:“皮箱子……皮箱子——不見了!”

那娘子聽了,慌忙起了床來,叫道:“快差人去龍符宮裏報與官人知道,讓他早些來尋!”

兩個丫鬟聽了當下轉身便走,那娘子又立刻叫住了,道:“這事休要與外人說起,若是透漏了半點風聲,休怪我燙壞了你兩小蹄子的嘴!你們隻說家裏出了急事,要官人快快回來。”

那兩個丫鬟急成一團,當下應了便急急尋人去龍符宮稟報徐寧,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見官人回來,兩個丫鬟連央了三四個金槍班裏的官兵前去,可是一個個都回來說道:“官人帶著金槍班隨駕到內苑去了,外麵都是親軍護禦守把,誰人能進的去!除了等大人回來,沒別的法子。”

到了午時還不曾將消息傳進去,徐寧娘子和兩個丫鬟像是“熱鍋上的螞蟻”,當下愁得不茶不飯,慌做一團。

就這般苦苦挨到黃昏十分,徐寧方才卸了衣袍服色,提著金槍,慢慢回到家來,到得班門口,左右官軍見了慌忙上前稟告說道:“大人,府上不知出了什麽急事,上午便多次差小的前去稟告大人,隻奈何進不得內苑,大人快去看看吧。”

徐寧一聽,當下將全身的疲憊一掃而空,加快腳步奔進家裏來。

徐寧的娘子見官人回來了,頓時落下兩行淚來,滿是自責地說道:“不好了,官人你五更出去,這賊正不知幾時進了屋裏,單單隻把梁上那個皮匣子盜走了!”

徐寧聽罷,趕忙抬頭一看,果然不錯,自己親手放上去的箱子,現在卻不見了蹤影,徐寧仰著頭臉色頓時變得慘白,心裏頓時空了一大片,腳下一軟,閃了一跤坐在地上,那連聲的苦卻悶悶地堵在胸口怎地也說不出來。娘子看著趕緊上來攙扶,一麵又喚丫鬟取些茶水來與官人用。

過了半晌,徐寧才緩緩開口說道:“別的都不打緊,丟便丟了,可是這副雁翎甲乃是祖宗留傳四代之寶,不曾有失!王太尉曾想給我三萬貫錢,我都舍不得賣與他。隻怕久後軍前陣後要用,生怕有些差池,因此才拴在梁上。多少人不遠萬裏登門要看我的,我隻推脫遺落了。現在若是聲張起來,枉惹他人恥笑!唉——!今日失去,如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