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吉的理由,很合理。

但所有人都氣得夠嗆——這話說得,真是讓人有點想打人了。畢竟,有經驗的一聽,就知道他這是在狡辯而已。

可現在,人家胳膊上沒有咬痕,他們憑什麽說人家是凶手?

而且你要說給出的理由不合理,也不是——總不能真讓人再演示一下吧?

張司九就是在這個時候靈光一閃的。

她笑眯眯的看住了周吉:「是嗎?既然是燙傷,那就不要緊了。我們給周家小娘子屍檢了,發現她身上有個傷口,像是被什麽動物咬了。多處打聽,才知道她前幾日被瘋狗咬了。那瘋狗,現在已經死了。」

「我們發現周家小娘子也咬了人,所以怕這個病傳開,這才到處找人呢。畢竟,這個病,可不單單是要命那麽簡單。」

張司九歎了一口氣,「得了這個病,會逐漸喪失神誌,變得跟發瘋的犬類一樣,身上瘙癢,口水增多,還會怕光,怕水,出現各種幻覺。一旦發病了,就再也治不了。而且,還會發瘋咬人。尤其是身邊親近的人,最容易被咬。到時候,一個傳染兩個,兩個傳染四個,這樣下去,一大家子都要完蛋。」

眾人齊刷刷看住了張司九,都露出了同樣的懷疑:真有這樣的病?怎麽以前沒聽過?

楊元鼎卻露出了震驚的神色:「你是說,那個病?」

「對,就是那個病。之前沒告訴你,是怕你害怕。你也看到了把,周小娘子小腿上,有咬傷——」張司九滿麵同情:「也幸好周小娘子死的早,不然等到徹底發病,那反而更遭罪。神誌不清不說,還會傷害家裏人,躲在角落裏,沒了人樣——多醜啊。」

她叮囑楊元鼎:「反正最近你離所有狗都遠一點。每年立春之後,到夏天來之前,都是這個病最高發的時候。」

「我知道。得了這個病,那可不得了!」楊元鼎搓了搓胳膊,用十分同情的目光看了一眼周吉:「你確定你真的是燙傷嗎?你可別撒謊,錯過了最佳治療時機,那是真的不得了。」

他還往屋裏看了一眼,更加同情了:「你母親還需要人照顧呢。」

周吉麵色不改,直接解開了紗布,露出了內裏的傷來:「你們可以自己看看,究竟是不是燙傷。」

不得不說,的確是燙傷——周圍還有一些小水泡呢。而中間血肉模糊的地方現在被藥粉蓋著,其實也看不出來究竟是什麽樣子。反正看邊緣,是燙傷。

張司九點點頭:「的確是燙傷。可能是我們想多了。」

周吉又將紗布纏回去,齊先生這個時候也去幫忙。

張司九看向楊縣令,自然而然道:「楊縣令,咱們還是快去找被咬傷了的人吧。不然到時候,瘋狗病真要傳開了。那可比人命案還要可怕!」

楊縣令沉吟起來。

楊元鼎上前就去拽楊縣令:「走吧爹,人家都說不是了。傷也看了,咱們誤會了。」

不過拽出去兩步,他側頭問張司九一句:「對了,要不咱們貼個告示吧。最開始有什麽症狀?」

「口幹,想喝水,唾液卻其實比往常多的。另外,還覺得皮膚微微發癢。」張司九麵上露出遺憾之色:「可惜這些症狀都是很輕微的,自己有時候根本覺查不出來。所以大多數人染上這個病,最終都沒能一開始就治,白白送了命。其實治療方法也簡單,就去藥店買點艾絨,點燃熏傷口,再連著服用生薑黃連湯三日就行了。既不麻煩也不貴。」

她長長的歎息一聲,可惜的搖搖頭。

楊縣令下令道:「走吧,這個事情的確頭疼。還是要盡快處置。」

一群人浩浩****的告辭出來,就連齊先生也跟著出來了。

走出

一段路,齊先生還是忍不住問了句:「九娘,你說的是真的嗎?」

張司九似笑非笑看一眼齊先生:「齊先生,你覺得呢?」

齊先生遲疑一下:「我感覺像是騙人的。但你說得言之鑿鑿的——」

張司九笑笑,沒有說話,但認真叮囑齊先生:「不過,離瘋狗遠一點是沒錯的。染上這個病,一旦發病,真的沒得治的。」.五

狂犬病,是醫學進步到了那個程度,依舊致死率百分之百的病。根本就沒有辦法治療!

要張司九說,這個病,比艾滋病都更可怕點。艾滋病好歹還研究出了藥,雖然不能治愈,但也能延長生命,讓病人能夠過上相對正常的日子。

但狂犬病……誰來都是隻能搖頭歎息一聲。

齊先生臉色變幻了幾下,最後認真道謝,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周吉家的方向。也不知道腦子裏想了什麽。

和齊先生分開後,楊縣令也湊上來問張司九:「九娘,你怎麽想到了這個法子的?他會上當嗎?」

張司九反問了楊縣令一句:「您現在感覺一下,您有沒有身上皮膚微微發癢,然後口幹,口水增多的感覺?」

不隻是楊縣令,事實上,衙門所有人都忍不住自己感受了下。

然後,大家臉色都變了。

燕老六忍不住問:「難道我們也得了那個勞什子病?」

楊元鼎慢慢悠悠道:「那不能。這純粹就是你們自己感覺失靈了。就跟人家說你走路怎麽有點瘸,你多走幾步,自己也真的就覺得自己有點瘸一樣。純粹就是自己被忽悠住了。」

看過這個小品的都知道,拐棍兒就得這麽賣!

張司九忍笑點頭:「其實也不全是忽悠。冬天嘛,口幹舌燥很正常,而且,這個時候,身上皮也是容易幹,一幹可不就癢癢?一撓還掉皮呢。至於唾液,你越感受,它就越冒得快。」

這叫啥?這叫心理暗示!

越是輕微的情況,越是容易被別人心理暗示成功!尤其是,這種冬天本來就容易有的狀況,那隻要對上一條,這疑心病啊,肯定發作!

楊縣令捋胡子,笑得欣慰又滿意:「九娘真是聰明。這一招,出其不意,用得好。不過,接下來,還得看他上當不上當。」

「那就要看咱們戲演的好不好了!」張司九抿嘴一笑:「不過,春天的確是這種病多發,提醒人們遠離瘋狗,防止被咬,也是為大家好。」

楊縣令轉頭瞪了一眼楊元鼎:「看看人家九娘,多穩重多聰慧?再看看你!」

就知道耍些個小兒無賴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