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司九這麽一開口,周氏就皺了眉頭:“可咱們這樣的人家,哪有自己喂孩子的道理?她剛生完孩子,身體也虛,還要喂奶,豈不是更大損耗?”

周氏這話也沒錯,喂奶的確是消耗很大。

但是張司九還是將該說的話說完了:“其實,喂奶也有好處的。嬰兒吸吮的時候,會刺激母親身體,母親身體會進行一係列調整。一是促進母親身體恢複,二是促進母親分泌對這個階段孩子的乳汁。”

“道法自然,一切遵循自然規律是最好的。有條件,咱們就盡量自己喂養。至少頭一個月自己喂。”

當然,如果泌乳不夠,那是另外的話。

周氏猶豫片刻,拿不定主意。

楊元璋卻很果斷:“這件事情,咱們應當讓寧娘做主。這是她的事情。”

周氏點點頭。

於是張司九又把孩子抱回去給白氏,又看了看白氏出血情況,確定沒有問題了,就親自將母子二人送回了母嬰室。

然後又問白氏喂奶的事情。

白氏毫不猶豫就說要自己喂。

張司九就教白氏如何喂養,小嬰兒天生自帶尋飯雷達,剛一湊近呢,就好像聞見味道似的,一下張大了嘴巴,還會左右小弧度晃動尋找,等確定了目標,那狠狠地一口就含了上去。

白氏的表情頓時就變得很奇怪。

張司九鼓勵道:“小嬰兒吸奶是不是很神奇的感覺?”

白氏點點頭,渾身散發出了一股母愛的光輝:“真的好神奇。”

小小的肉團團,依偎在胸口吃奶,小嘴巴一動一動的,忙得不可開交的樣樣子,也萬分惹人愛憐。

張司九悄悄退出去,讓白氏靜靜享受第一次哺乳的曆程。

然後,在門口就遇到了扒門縫的楊元璋。

張司九第一次看見楊元璋這幅樣子,當即就噗嗤一聲笑了。

楊元璋尷尬的撓了撓頭,又看向了屋裏,小聲問:“我能進去嗎?”

“當然。”張司九笑得不行:“你是孩子父親,是寧娘的丈夫,你不進去誰進去?”

楊元璋就立刻進去了。

不過那輕手輕腳的樣子,多多少少有點兒讓人忍不住會心一笑。

李氏已經回去了,周氏拉著張司九:“九娘也跟著忙了一日,快去歇一歇。”

張司九搖頭:“我還要去看看別的病人。剛才又送進來一個產婦。”

說實話,第一醫院最穩定的病人,竟然是孕產婦。

畢竟,穩婆雖然接生,但畢竟不是正經的大夫。

醫女也隻在宮裏,並不會出來行醫。

所以,作為唯一一個女大夫,張司九在東京城裏,簡直炙手可熱。

尤其是洪水期的時候,張司九第一醫院憑一己之力,直接接生了一百零九個嬰兒——這份豐功偉績,簡直都將載入史冊!

所以,現在隻要是生孩子,稍微有點不順,立刻就送到第一醫院來。

現在,城裏的接生婆都快恨死張司九了——一個是張司九搶了他們生意。一個是張司九雇接生婆,還隻挑那幾個最頂尖的!

所以,張司九總是忍不住懷疑,第一醫院遲早變成第一婦產醫院。

張司九走後,周氏看向楊元鼎:“九娘成日都這樣忙嗎?”

楊元鼎點點頭,笑道:“是啊,每日都在忙著救命呢。娘,你可別想那些七拐八拐的東西啊。咱們九娘這是做大好事,修大功德呢。您和我爹,您不忙,那也見麵時間少啊。”

“至於家裏的事情——誰管不是管呢?”

周氏閉上了嘴巴,似笑非笑瞪了楊元鼎一眼,懶得跟這個已經明顯跟人跑的兒子再說什麽——這兒子,純粹就是幫九娘養著的!

喜梅笑著過來,請周氏去休息,說一會兒打飯過來。

周氏感歎:“九娘這個醫院,新奇裏,偏偏又井井有條的。真是厲害。”

楊元鼎拍了拍胸脯,得意洋洋:“那當然了,這可是我和司九一起搞出來的!雙劍合璧,能不厲害嗎?娘,我跟你說,隻要第一醫院存在一天,我就沾光司九,名揚四海!請叫我一聲,楊院長!”

看著兒子那樣兒,周氏直接在他背上拍了一下,沒好氣:“我看你跟你大哥該換個名字才對!”

楊元鼎仔細一琢磨,自己也樂了:“還真是。可惜現在換也不合適了。哎呀,怎麽早沒發現呢。”

周氏:……

晚上時候,張司九的急診科送來了一個孕婦。

孕婦難產,孩子已經卡了一個時辰還沒下來,羊水都流幹了,就連孕婦也是沒了什麽力氣。

一把脈,那脈都微弱得快摸不到了。

如果不是還有一口氣,幾乎都要懷疑這來碰瓷的。

那孕婦的丈夫一下就給張司九跪下了:“救救我婆娘吧!接生婆說她活不成了!”

張司九喝道:“別擋道!”

然後讓聽雲趕緊送產婦去手術室,孩子卡了這麽久,還活著的概率很小,但大人,還是可以試試的!

同時,張司九讓產婦丈夫簽免責聲明——沒時間去做手術風險通知了,隻有先簽一個這個!

產婦丈夫也幹脆,讓在哪裏按手印就在哪裏按。

張司九進了產房後一看,又是胎位不正。

而且宮縮乏力。

這會兒值班的就她一個,所以針灸的事情,也得張司九來辦。

針灸上了,麻藥也灌了之後,張司九就直接開始手術了——至於等麻藥起效果?什麽時候起效果,什麽時候算!但等是決不能等的!

這個時候,隻能搶時間!

直接剖腹這種事情,即便是跟產婦說過了,產婦也自己有了心理準備,可真下刀的時候,她也是忍不住抓著扶手嚎叫起來。

那叫聲,屬於能把壯漢都嚇得一哆嗦那種。

反正聽見的人,都嚇了一跳。

張司九隻吩咐白槿她們:“按住了。決不能鬆手讓她掙紮,跟她說話,分散她的注意力!”

然後她手底下一點不停——這種時候慢下來,那就是酷刑了。

還不如快一點,早早結束這種折磨。

畢竟,這不隻是肉體上的疼痛,還有精神上的折磨——誰一想到有人在硬生生割開自己肚皮,能淡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