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號角
農曆正月初七,開封大多數人還沉浸於於春節的氣氛裏,畢竟正月十五的元宵節還沒有過。連續七八天的暖陽將街頭巷尾的積雪全部融化,露出了原來的麵貌。風還是有點冽冽寒寒的,可能從中嗅出一絲絲淡淡的薰人的氣息。那是從太平洋刮來的春的氣息。隻是現在還很微弱,微弱到隻能將柳芽催黃。
街上的行人依然很緩慢地行走著,他們都是在走親訪友,大多數還手裏提著禮物。對於他們來說這隻是平常的一天。隻不過今年多了一些與往年不同的話題。首先夏州人的狐假虎威,果如那個天才少年的所料,停在邊境處不敢再逾一步。對於這個少年的天賦他們都知道的,可朝廷怎樣對待黨項人這次無理的舉動,還有那個因為對太後圖謀不詭的李重昭該怎樣處置,這使他們感到了興趣。另外還有一個話題,聽說那個少年上了奏折,朝廷即將辦一種事物報紙。這究竟是何物,也同樣使他們感到興趣。同時讓他們感興趣的是石堅的弟子華柘和何大中、江子部遷至工部郎中,王淅和張休遷至為工部員外郎。公孫城更是成了那個報紙司的副司使。要知道他們六人中兩人是舉人,四人還是秀才。現在不但升了官,也都賜了進士進身。當然因為真宗的病情,已經好幾年沒有大試了,國家許多部門也開始缺人了。這次劉娥一下子破格用了石堅六個學生,也是代表著今年比試將要錄用許多人的一個信號。許多學子躍躍欲試。
然而就在這一天起,石堅布置了好久的大戲正式拉開了帷幕,吹響了號角。上午石堅先拜訪了楊家。因為老太太已經死了,楊家散落在外麵的子女全部回到京城守孝。石堅這才知道楊家有多少人以及多少武官。他在心裏還在誹謗,這個老楊同誌和老太君都是一對能人,打仗行,這生孩子也行。超級猛人。當然這話可不能說。不過他在心裏再一次罵寫楊家將的大大誤導讀者,小說是能篡改曆史,可也不能篡改這麽多。還搞了一個楊門女將,穆桂英掛帥的悲情戲。
於是他出現了口誤,說:“原來有這麽多人,哦,應當有這麽多人。本官恭賀大家新年好。”
硬是將楊門滿府上百號的人說得全都臉上起了黑線。如果不看在他和楊家關係莫逆以及官聲不錯的份上,都能將他用掃帚趕出去。
不過石堅現在可顧不了這麽多。他將楊文廣拉進了內室,兩人密談了很久。
隨後石堅又到呂府,比起楊家,呂家更加熱鬧,而且呂夷簡的一幹堂兄弟官做得比楊家的還要大。石堅和他們打了招呼後,也把呂夷簡拉到房間裏單獨說了好久。隻是與楊文廣不一樣,兩人出來後,呂夷簡是一臉地慎重。
當然對於石堅這次拜訪,也許會落在有心人眼裏。但這兩次拜訪卻很正常。石堅對楊家感情,眾所知之,而造訪呂夷簡。可能也因為報紙的發行。
最後石堅來到了皇宮,在摒避了所有的太監和宮娥之後,石堅將事情的經過向劉娥以及趙禎說了一遍。劉娥聽了後有些不悅,說:“石侍郎,難道你想學那寇老倔子,拿哀家母子的生命和先帝的山陵作為你地賭注?”
這可是誅心之言。也使石堅感到十分地失望,為了布置這一局棋他花了多少精力。但這也是沒辦法,每人的理解力不一樣,其實當年之事如果不是寇準搞那麽一下子。宋朝早失去了半邊江山。況且現在劉娥雖然死了丈夫,可執掌全國大權,正是春風得意之時,自然會怕死。
他從容答道:“非如此,不能將宮中潛伏的宵小全部掃**幹淨,以後太後和聖上還會隨時有危險。至於先帝山陵之事,微臣更是敢保證不會誤了期限,隻是浪費了一點金錢,可相比於太後和聖上的安全。是什麽金錢能夠買得到的?”
“好吧。就依你地安排去做。隻是哀家地安危事小。聖上地安危事大。到時你不可有任何閃失。”
“太後。非也。不但聖上。就是太後安危微臣也不敢有任何疏忽。兩位聖人地安全不但關係到自身。也關係到大宋地興衰。”
“好吧。哀家準旨了。平身吧。”
那意思是我知道了。準了。你也可以離開了。石堅知道這是劉娥有些惱了。這使他離開時有些悻悻。
第二天也就是初八。也是新年地第一次朝會。同時也是報紙發行地日子。
這份第一張報紙名字是劉娥寫地。叫《大宋公報》。分十六張三十二版。定價隻有十個銅板。這立即引起了人們地轟搶。由於考慮到偏遠地地方。經蔡齊和魯宗道等人地商議。決定十天發行一次。當石堅聽到這消息頗感愕然。這不叫報紙。幹脆叫旬刊得了。不過這也算是一個進步吧。
在前八版是各個大臣書寫的文章,其中象魯宗道書寫的《貪汙論》直接抨擊各地文武官員拿著國家厚祿,不思報效國家,反而蛇心吞象,貪汙受賄,魚肉百姓。還有丁謂書寫了一篇《忠臣論》抨擊朝廷對李德明優厚無比,可他卻想要做安祿山的事,幸好朝廷現在政通人和,國家強大,他才不敢進犯中原。當石堅看到丁謂寫的這篇文章時,他差點想笑。還忠臣奸臣,你首先就是最大的奸臣,比李德明好不了多少。還有政通人和,更是往自己臉上帖金。奸賊都混進了皇宮,還有那個邪教,屁地政通人和。當然也有石堅寫的兩篇文章,整整四版大道理,相對於他的《國家論》,他那篇《邪教論》更引起許多人的關注,特別是石堅與沙戒的鬥法,以及那個邪教裝神弄鬼的把戲,引起了無數人的興趣。雖然石堅在文中再三強調,不能嚐試,特別是刀槍不入和上刀山下火海,還有鉛鍋裏撈錢。那時間隻允許零點幾秒,可還是有不少膽大的進行了嚐試。固然成功也有許多,可也導致許多人失敗,增加幾百個傷者。還好沒有出人命,否則諫官還不用口水將他淹死。
然後就是八版著名大儒寫的文章,這成了各個學子地所愛。可老百姓卻不喜歡。後麵十二版那就是老勸皆宜,重墨寫了當年的靈州保衛戰以及朱曆地事跡,當然渲染的結果使朱曆都不好意思見人。他說:“這還是我做的嗎?”現在朱曆已經成為一個從六品的武官,他的兩個兒子也到了禁兵裏,卻被楊文廣要去了。除了這些,還有宋朝前期各個英勇戰士的事跡。當然也讓編者寫得花團錦簇,麵目全非,反正怎樣好怎樣寫。就連楊文廣看到他父親楊延昭地故事,在這裏楊六郎雙目閃電。手提一把一百二十斤地亮銀槍,跨下青璁馬能飛山泅河,和遼人對陣時隻是一聲大喝。遼兵就嚇得屁滾尿流。感情比石堅寫地趙雲還在厲害十倍。他先是傻眼,然後大叫:“無恥啊,無恥。”石堅也是哭笑不得,這些編者全是各大館院的學士書寫。當然那些真正地大學士是不會做這苦活的。這已經不是在寫英雄事跡,而是在寫評書了,或者是在起點寫玄幻小說。不過效果很好,據各地傳來的奏折,自報紙一出,各地百姓對士兵態度立即變得親近起來。同時士兵風氣也為之一變。當然石堅知道這是各地在浮誇,但也說明了一點多少起了一點作用。
最後兩版才是國家的法令。石堅粗粗看了一下,雖然這份報紙價值十個銅板,換成前世物價要好幾塊錢,可他還認為遠遠不夠成本。事後他問公孫城,公孫城果然回答說成本達上二十多個銅板。但是這個價格是眾官員商定,怕貴了沒有人買。石堅有數,劉娥恐怕要采取自己做法,上廣告了。不然一期印兩萬份。現在看到購買情況這個數字還要擴大,就要最少倒帖兩百多貫,一年下來,可不是一個小數字。這還不包括驛站傳送的巨大開支。
不過換成旁人也許認為也值了,報紙一出,其影響可是不小,並且很快連茶館裏也出現了專門讀報給不識字人聽地讀報人。但主要劉娥和趙禎都是一個樸素的人,也就是一個小氣的人,現在石堅給他們指了一條生財地道路。他們不用才怪。
這份報紙很長。大臣都揀感興趣地粗粗看了下。這次劉娥為了報紙順利發行,減少爭議。可謂是刹費苦心,用了丁曹一派的錢,王石一派的魯,元老派的呂,還有獨立其是也就是自由派的蔡。這樣一來,朝中所有大臣看了這份報紙都是馬屁連天,紛紛叫好。
不過從本心來說,所有大臣都知道這的確是真宗死後,劉娥和趙禎的第一件真正有功績之事。
議完了報紙的事,諫史哈箐進諫。說:“臣彈劾工部尚書石大人與民合夥經商,與民爭利。”
石堅先是一愣,然後明白過來,這個哈箐是丁謂的嫡係,肯定丁謂一黨聽到自己與王坤簽定那份合同地事。
不過劉娥不知道,她就問石堅是怎麽回事。
石堅從容答道:“啟稟太後、聖上,因為微臣要做試驗,其中改良車床,製造新式武器,還有其他種種都需要大筆金錢,所微臣想了一個賺錢的法門。這些事物都是天下沒有的,談不上與民爭利。”
劉娥點頭,當然對於石堅賺錢的本錢她可是知道的,但同樣每造出一樣東西來,他的花費可都是不菲,如果不是他想辦法掙來的錢,光靠在國庫裏動用,換作那個皇帝都會肉疼的。
哈箐自然不會這樣就放過他的,他繼續奏道:“那麽臣再彈劾石大人,此事猶關小可,石大人並沒有向兩位聖上啟稟。再者這些學生雖然跟隨石大人身後學習,但都是朝廷任命地,石大人私自動用這些資源,而且分利與民商。其三,先帝在時,明確規定了凡是石大人試研事物,可在藥玉盈利中支取,先帝駕崩不久,石大人就置先帝之言於罔聞。”
石堅可火了,這隻是一件小事。他整上綱上線了。
他氣衝衝地說道:“哈大人。那麽本官可以回答你。第一,這份合同百分之七十利潤歸工部,百分之三十利潤歸王家。本官與我的學生是沒有得到一文錢。本官調動這些資源,也是為了工部也就是朝廷獲利。也許你又要抓本官的小辨子,說為什麽王家也有三成的紅利。本官問你,從經營藥玉到堅粉。王家盡心盡力,可得到一文錢的好處,並且倒帖了許多進去,可現在丁大人不顧當時先帝與王家的協定,說收就收回去了,而且出語惡劣,讓他一家嚇得不輕。現在本官就是要對他家補帖,況且他家也出了資本。當然你若不服氣也來造一個兩個試試看,或者你用這條罪名彈劾本官時請先彈劾丁大人。還有至於本官為什麽不向那些負責藥玉的官員要錢來研發東西。你可是最清楚,不用本官多說。最後本官還要說一句,就是分了三十股份給了王家。也比你們這些人經營強得多。”
原來丁謂接手為相時,為了政績,強行將王家的經營權收回。當然為了效益,他擴大了生產,這個東西多了就不值錢了。於是丁謂又強行攤派經銷商進貨。可一次兩次經銷商還能虧得起,時間長了就受不了。於是這些人忍無可忍,集體跪在皇宮門前上書丁謂的強勢,這次事件被稱為藥玉門事件。當時令丁謂很難堪。隻得收回命令,不過自從玻璃價格下跌。也開始漸漸走入千家萬戶。不過雖然產量上了幾十倍,官員地虛耗貪汙,利潤卻不及石堅在京時地五公之一。
這也是丁謂一件痛事,現在聽到石堅這樣說,他也奏道:“不錯,藥玉老夫是經營安派不善,可堅粉的利潤卻是以前地數倍。而且石大人手中有王家的神童燒一成紅利,在這件事上應當避嫌。石堅聽了啞然失笑,他說道:“丁大人。我問你,堅粉在本官回家守孝時有沒有全部進入投產。當時本官省怕與民奪利,隻開了幾家,對各地石灰小礦主和礦工並沒有多大影響,可是丁大人你哪?竟在短短兩年時間開了幾百家。不錯,現在是很營利,可你知道這天下有多少家小礦主為你這一舉傾家**產?甚至家破人亡?還有我是有王家一成燒酒幹股,我從來也沒有隱瞞過此事,應當說這件事天下皆知。可是王坤父女老實。公歸公。私最私,本官認為交給他經營。至少不會出現蠹蟲貪汙情況。”
說到這裏他轉向呂夷簡,說道:“正如逝去的賢相呂相推舉呂大人一樣,公私分明,舉賢不唯親不唯仇。這個道理丁大人難道不懂?”
這時擔任工部郎中地石堅學生何大中也在為石堅說話:“微臣也有一言,微臣無意中看到石大人的家庭帳目,這些年石大人薪俸和分紅達到了七十多萬貫。”
這句話讓所有大臣絲絲吸了一口冷氣。何大中又說道:“可是石大人自己開支也不過六千來貫,但現在石大人家中隻剩下兩萬來貫。那麽這些錢到哪裏去了?他全帖了出去,包括救濟和開發朝廷所需要的東西上邊去了。就是曾學兄和石大人研製出來的春雷也全是石大自己掏的腰包。微臣什麽也不懂,微臣認為這位哈大人這樣也能找石大人麻煩,沒有良心。”
他這質樸的話讓眾臣全都失笑。
不過林特也跳出來相幫丁謂,說:“雖然石大人這個說法也能成立,可石大人為什麽什麽東西都要私人經營,而不交給朝廷經營?據我所知,石大人這次的事物好象利潤不大,是以眾取利,並且似乎也是新生物,不與其他私人產業衝突。這種情況下還交給王姓商人,這讓本官感到十分不解。”
石堅心想行啊,這事調過來是與民爭利,調過去又說與民不衝突,可以交給朝廷掌管。他淡淡說道:“非他,隻是本官不想再發生那年午門外跪著一大片商人的情形。當然,你能保證以後不會出現貪汙的現象本官可以交給你掌管。”
他話音未落,任中正又跳出來指責他。可這時王曾卻說這是石堅自己發明地,他前前後後已經不知為國家增加了多少財富。況且石堅自己也沒有拿一文錢,他們根本沒有資格過問此事。本來丁謂收回藥玉和堅粉的經營權就已經是錯誤的。
這場辨論吵了一個上午也沒有達成協議,不過石堅已經和王坤備了文書,就是丁謂也沒有辦法。當然當時隻有兩黨一次交鋒罷了。不過這件事影響之深遠,就連石堅自己也不知道。後世為此也辨論了無數次,隻是黨爭變成了國營企業和私營企業倒底誰更對國家經濟有利,或者誰更適宜國家經濟發展。
隨著加入地人越來越多,話題也越扯越遠,最後又相互攻擊起來。石堅幹脆閉上了嘴巴。他還在養精蓄銳,進行下邊的行動。最後連劉娥也看不下去,沒有等到爭出結果就宣布退朝。
到了第二天,也就是正月初九。一支禁兵拿著劉娥賜給石堅的尚方寶劍闖入了真宗山陵的工地,說是有一個邪教的案犯躲在這裏。雷允恭先是一愣,然後堅決不同意他們進入山陵搜查。但是一個禁兵將尚方寶劍架在雷允恭脖子上,說:“雷大人,雖然我遠沒有你職位高,可這寶劍在手,代表著可是太後與聖上,恕小的們無禮了。”
說著他手一揮。這幾百個禁兵向山陵裏湧去。
雷允恭臉色巨變,他說道:“好,好,你們不但對本官無禮,竟敢連山陵也敢打擾,本宮這就麵見太後,討個說法。”
說著他使了一個眼色,帶著手下全部向京城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