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陰山的雪

時申義彬安排她隨從那些官員一道離開興慶,到宋朝小公主突然發了性子,她不走。說要走可以,她和石堅一道走,否則她寧願死在這裏。

申義彬隻好請示石堅去,一路上馬如龍還在與申義彬打趣:“難不成這位遼國公主也看上我們石大人?”

申義彬將他一撥弄,說道:“去,去,石大人可要娶當今公主的,怎能娶一個蕃邦公主回來。”

馬如龍偷偷一樂,說:“那也不一定,聽說先皇曾下旨,不準幹涉他的婚事。還聽說遼國那個郡主也想念我們石大人,不如將她們一道娶回來,弄兩個公主與兩個郡主,豈不是更熱鬧?”

“熱鬧個頭!”申義彬在他頭敲了一下,不過他想如果真要那樣,那肯定會熱鬧。那隻是想想,事實也不可能朝廷讓石堅這麽做。況且如果不是這次事情,石堅都要和趙與趙蓉大婚了。

石堅聽了他們的回話,就找到了這位公主,他問道:“為什麽要跟著我?要知道本官一時半會,也離不開西夏,隨時都會有危險的。”

這個公主答道:“我可以跟隨他們到宋朝,可你能保證你們宋朝不拿我做籌碼嗎?”

“殿下,這也是不可能,你的身份注定這不是現實。就象我出使到你們遼國,會有怎樣的情景出現?”

石堅說的也是實話,如果石堅公開到了遼國,除非帶著大軍和他們交戰,否則遼國會不惜兩國翻臉也要把石堅留下來。象興平如果被帶到宋朝,朝廷那些人也不是傻子,不與遼國做一番交易才怪。

興平卻淒然一笑,說:“石大人,你想一想,我的處境,就明白我的位置有多重要,如果你非要將我送到宋朝,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石堅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將吳然放在她身邊好幾年了,怎麽不明白她的處境。其實看來這個遼國新皇帝在國家與親人麵前還是選擇了國家的利益,否則他不惜翻臉,想將她接回去,還是能辦到的。但他看著自己的妹妹受罪,也沒有接回她。作為一個君王,這種做法是對的,畢竟她現在是元昊的妻子,想要接回,可得付出代價。

因此她送到宋朝後。宋朝肯定會當作一個寶貝開出過高地價碼。那時候了一旦她哥哥不答應。她隻會讓天下人恥笑。還有可能因引起兩國地紛爭。那時她還不如死了算了。

石堅默然。他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有些事情並不能是你自己想作主地。就象你地身份自你出生時。就給你帶來了富貴。可是也是帶給你今天惡運地原因。而且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在國家與個人地利益麵前。我還是選擇國家地利益。也就是明白地說。我還是會將你作為籌碼地。”

這個公主說道:“但是我想能寫出《紅樓夢》地人。不會提出過份地要求。讓一個弱女子為難。這也是我唯一地生路。”

其實她說這一切。都是吳然教她地。當時皇宮破地時候。興平公主就想尋死。被吳然救下來。畢竟這幾年興平對他不錯。所以他指點了一條活路給她。

石堅又是默然。他都不是看她可憐。這城中可憐地人多了海去。他可不是他家地那個老太太。知道什麽時候該同情什麽時候不該同情。至於《紅樓夢》也不是他寫地。那是他抄襲地。雖然能理解。但他不能為一個人打亂計劃。可是她真要死了。這可是一枚有用地棋子。也是可惜了。

於是問道:“你會不會騎馬?”

聽到石堅有些首肯的味道,這個公主才破啼為笑,說道:“我們契丹人那一個不會騎馬?”

不過她心裏在想,這位石堅果然有一個心軟的缺點。這也是吳然說的。

石堅又說道:“我可以答應你,但這一路上要吃很多苦,並且隨時也有危險。”

“我不怕苦,也不怕危險,隻要你不丟下我就行了。”

就這樣,興平公主也加入進來。

現在聽了興平公主的話,石堅說道:“我從來也沒有說過我是一個誠實的人,隻是有時候盡量做到說話算話。但在兩難時,我會擇輕選重,挑選其中的一樣。就象你的哥哥一樣。”

一句話將這個小公主說得一愣,事實石堅也沒有向任何說過他從不說假話的。而且在這種情況下,他還能記下他們家屬的名字,以後打算補償,就已經算仁義的。

石堅心想,我既然在進入朝廷時,雖不能象那些大臣,厚顏無恥說一套做一套,但也不能全部實話實話,否則他還死得快。至少他不能對宋真宗說:“你隻是一個很平凡的皇帝。”

這些俘虜也有不甘心想要反抗的,可是他們連一個兵器與盔甲也沒有,很快就被宋軍消滅。

看到這種場景,這位公主才嘔心地蹲下去吐了起來。

石堅說道:“叫你不要跟著我,不聽,這才是第一步。”

然後命士兵將這些俘虜掩埋,帶著他們進入騰格裏沙漠。這時候進入了十月中旬,騰格裏沙漠已經很冷了。石堅隻有帶著他們夜晚行路,白天休息,否則一躺下,在這冰冷的沙漠上,很可能會永遠起不來。

特別是到了下半夜,雖然沙漠上沒有水份,結不成冰,可將沙子拿在手上,都冰得粘手。當上午太陽將沙子曬得有些溫暖,才能休息。

象狄青他們第一次進入這沙漠,還覺得有些稀奇,不住地東張西望。騰格裏沙漠的茫茫流沙,緲無天際的壯觀景象也將他們吸引。特別是早晨傍晚的雲彩,染滿了濃濃的紫紅,就象是梵。高的重筆油畫。

騰格裏沙漠是中國的第四大沙漠,可與塔克拉瑪幹沙漠相比,它更多了一份生機。在沙漠的西南部許多地方有植被覆蓋。其他地方也有許多窪地,還有幾百個湖泊,這些地方植物也長得比較好,因此也住著一些人。其中有契丹人、韃靼人、吐穀渾人、回鶻人、吐蕃人,還有黨項人,有許多部族他們都不知道是那一個種族的人。不過除了經商的,在這裏一個漢人的影子也找不到。

這些人大多以放牧和狩獵為生。在這片沙漠上,這時候的綠化比石堅的前世要好得多,因為有了大批的植物,也有許多野生動物,這些部族獵狩的對象,主要還是野駱駝、黃羊、野驢還有兔子,另外還有少數的鳥類與碩大的沙鼠和狼等。因此也是西夏所有最苦的地方。

但這些地方的人們才稱得上真正的野蠻與勇敢,而且他們與漢族的交情很淺。石堅也不願和這些沙漠裏的原住民打交道,倒不是怕他們,他身邊這麽多士兵,隨便沙漠裏那一個部族看到都會害怕。他是怕這些人會向元昊通風報信。

因此,他走的都是荒無人煙的地方,也幸好,山遇派了幾個族人過來,幫他們做向導

個族人曾經在這裏生活過一段時間,對騰格裏沙漠與)很熟悉。不過這樣一來,行程變得更困難了。

過了兩天,連性子活潑的崔滅狼也看倦了這沙漠枯調單一的景色,無精打彩地跟在隊伍的後麵。

隻是宋明月還是呆不住,他喜歡上了一個遊戲,抓捕沙漠上的沙晰,這是一種溫和的動物。隻是長相很惡心,每當他拿著沙晰在手上玩,其他士兵離他有多遠閃多遠。於是他得意地大笑。

看到這個渾人,石堅也是無語。

漸漸地,胡楊、麻黃、油篙多了起來。與寧夏平原到處開滿了秋天的花,這裏的所有植被都落盡了葉子,隻剩下幹枯的枝幹,瑟瑟地在寒冷的西北風裏,顫抖著。

石堅派人出沙漠打探,這一帶騰格裏沙漠已經成了一個細長的瓶頸,並不是很寬,並且向南就是富饒的河套平原。但為了掩人耳目,石堅不敢帶著大軍踏出沙漠。到了下午,探子回來將聽到的消息,告訴了石堅。

當聽到曹瑋死亡的消息,石堅脫下頭盔敬了一禮。可以說曹瑋也是大宋的一員良將,來西北之前,他身上就有著病,雖知他活不了長久,可這種死法,確實是武將的最佳歸處,可也死得太悲壯。

和石堅領兵不同。石堅仁慈,舍不得殺士兵,因此他往往用扣軍功、薪水等方法罰懲士兵,雖然這些方法不如殺人立威,可也痛到士兵的心裏麵。象這次有三千多人後到,於是石堅連讓他們跟著到黃河參加黃河半渡之戰的機會都不給,這些士兵一個個後悔莫迭。也因此,士兵樂意為石堅所用。

但曹瑋用兵嚴厲,如果觸犯了軍紀,就是天王老子,該殺還是殺。但他處罰公平,那怕是他手下愛將也不放過,因此士兵也沒有怨言,對他隻是一種敬愛。當聽到他這樣死去,狄青他們都非常難過,連河東這近九千士兵雖沒有與曹瑋打過交道,也都是默立。

然後這個探子又說道朝廷在環州與懷遠城加派了大軍,似乎想要再次攻打西夏。石堅聽了一笑。他知道這次沒有了夏出昏招,範仲淹可不是一個傻瓜,真的去進攻西夏。而且種世衡與折惟忠都在軍中,因此他們這一次是想把元昊注意力吸引住,好讓自己突圍。

可他們那知道,到現在他與元昊已是一個不死不休的局麵,就是他們真的攻打元昊,元昊也會抽出兵力將自己堵住。

不過這次宋朝的祥動,卻讓他看到了一個機會。本來他是按照計劃,打算襲擊元昊的通往遼國的十二個驛站(遼與西夏的商道因為許多地方是沙漠,沒有城市,因此設了十二個驛站),將元昊的軍隊吸引過來,好實施下一步計劃。可是現在這種情況,又讓他製訂了一個更大膽的計劃。

那就是襲擊兀剌海城,襲擊黑山威福軍司!

而且他還有充分的準備,因為他們這次前來,是裝作商隊的,所以有許多馬車,這次行軍,也因為許多地方沒有人煙,即或是有人煙,也不敢補充糧草,所以在馬車上裝了許多糧食與取暖的皮毛。

他讓狄青他們裝作商隊,首先混進兀剌海城,然後大軍潛向兀剌海城不遠處的陰山中的狼山潛伏。

自從興慶撤出來,也就是這一晚走得最遠,而且出了騰格裏沙漠,開始到處有人家了。還在避開這些原住民,必須走小路。為了速度,石堅將所有輜重都丟在了騰格裏沙漠裏。反正這裏平時就罕有人煙,在這個天氣裏,更沒有人進入這裏。

這也是進入了冬天,夜晚十分地寒冷,現在沒有溫度器,否則能測量出這一帶最冷的時候能達到零下四十多度(現在接近零下四十度,那時更冷)。雖然初冬,可寒冷的天氣裏,也讓這一帶的居民不敢出門了。所以這一路走來,還是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這一趟行軍很艱苦,如果不是巨大的功勞,還有那埋在賀蘭山下的珠寶,+石堅也不例外。

終於在太陽升起來的時候,他們來到了狼山。

隻是這一天他們都沒有睡覺,因為興奮的,在他們眼裏,這一次又將是一個大勝,特別那些後到與崔滅狼他們,都想立個大功。而且今天晚上打下了兀剌海城,還可以在城裏作短暫的休息。這十幾天來,他們吃夠了沙子。

就在這一天裏,天空轉變了,上午的太陽昏昏沉沉地,中午就開始飄起了雪花。

興平公主坐在草皮上,望著天空,在低聲唱著一首歌曲,本來契丹人的歌曲就蒼涼豪放,加上她現在孤身一人,夾在這些男人中間,還有這一路行軍十分地艱苦,雖然石堅破例對她照顧,可她嬌生慣養也吃不消。如果不是元昊這兩年多來的折磨,她早倒下了。所以她心情鬱悶之極,唱得更加憂鬱。

石堅看到她孤單的身影,來到她身邊坐下說:“想家了吧?”

興平公主點點頭。

石堅望著遠方的天際,他在想,又過了兩年了。前年這時候正與元昊在延州交戰,難道在雪天打仗與我有緣?

他說道:“再熬一段時間吧,等我們逃出西夏,本官做主,將你送回遼國去。”

興平看著他問道:“為什麽要打仗?大家不打仗多好?”

石堅看著她搖搖頭,過了一會才說:“你以為我想打仗?就是我們大宋不打,你們遼國不打。”

說到這裏,他一指北方,說:“哪裏往北,還有民族要打,等他們安定下來,再向北,還有民族要打。遊牧民族隻有靠擄掠為生,他們雖然強悍,可也是對文明的破壞。什麽時候他們安定下來了,這天下也會太平多了。”

“可他們不靠放牧,又拿什麽為生?”

“錯,在你們遼國的東京道、中京道(遼東)有許多土地,肥得流油,隻要一翻開耕種,就可以收獲大量糧食,但你們不習慣這種生活方式,那麽就讓本官來教你們來習慣。”

這一句話,讓這個小姑娘也聽出了殺氣。

到了下午,狄青進入兀剌海城的人,找到了他們,狄青他們在城內探聽到現在黑山威福軍司果如石堅所料,抽調了許多軍隊到了鹽韋一帶,現在隻剩下一萬五千人了。而且因為現在遼國與西夏交好,他們也疏於防範。同時還有來往的商隊頻煩,他們敲詐了許多好處。

這使他們增加了惰性。

聽了這話,這些將士磨拳擦掌,一起說幹了。敢情他們上次偷襲興慶得了好處。

冬天的白天很短,眨眼之間,天就黑了,陰山還在下著雪,天地間開始漸漸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