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六章 聲東擊西

這場火比石堅預算得要來得晚。

實際上這時候都到了八月二十三,天氣都開始轉涼,西北風也呼啦啦地刮起來。

將天上的雲彩刮得在夜色裏如同馬兒在跑。月亮失去了烏雲遮蔽,更加明亮。雖然今天晚上的月亮隻有半圓,可是一輪明月依然在天空中盡情地揮灑著銀色。

但風兒很大,這也是這場火勢迅速蔓延的原因。

皇宮這才燒了多久,這又要燒了。然後老百姓就聽到皇宮人喊馬叫的,亂成一團。接著許多宮人與禁兵開始救火,老百姓是不能進去幫助的,怕有人乘機害了皇上與太後。可無論怎麽救,這場火在呼嘯的風勢下,燒了許多宮殿,其中崇德、長春、滋福、會慶、崇徽、天和、承明、延慶八個主殿全部被燒毀。

如果放在現在,也隻是一場火災,特別是皇宮木質建築很多,也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可放在宋朝,那意義就不一樣了,就如同石堅所想,在上麵有無數的文章可做。

當天晚上火災發生時,老太太與小皇上全部移駕禦花園中,來避火,怎麽的,也不能將禦花裏的假山碧樹燒著吧。老太太本來身體不好,這一驚嚇,還有外麵幾乎露宿了一夜,頭上就開始發起高燒。第二天黎明時分,群臣要見駕。這時候小皇上正在服侍老太太,老太太現在很危險。

但群臣請輔臣請駕,總得要.冒個泡吧。昨天那麽大的火,天知道皇上與太後現在是不是好好的,小皇上隻好移駕拱宸門,也沒有辦法上朝了,上朝的長春殿燒成一個碳渣了。那麽百官也跟著龍駕跑,全部來到拱宸門下,下拜。唯獨呂夷簡不拜。

小皇上正看他不順眼,於是命宦.官下去問原因。雖然你呂夷簡身為宰相,可朕與母後還沒有賜予你見朕不拜的權利。

呂夷簡答道:“昨晚宮庭有變,群.臣希望看一下皇上的龍顏。”

小皇上在龍輦裏默然良久。到現在他才明白石堅.用呂夷簡那種矛盾的心理。臣是能臣,也是幹臣,可惜私心與權利心太重了,重到不顧大局的地步。其實顧不顧大體,才是判斷一個大臣的真正元素。

曆史上矛盾的人多了,南宋名將吳玠因為與大將.曲端有仇,竟然向張浚獻計,害死了曲端。但不能因為這一點,就說吳玠不是好人,至少他比參加迫害嶽飛的張浚與逃跑將軍劉光世好得多。

可關健是要識大體。

小毛病誰都有,石堅也有,寇準也有,但大方向上,.可不能犯錯誤。

小皇帝還在想.心事,這時小楊公公,現在成了大楊公公了,在他耳邊說道:“皇上,呂大人還等你回話呢。”

這不是他幫助呂夷簡說話,而是現在呂夷簡幾乎將朝政整個操縱起來。老太太現在病危,在這關健時候,小皇帝還真不能怠慢了呂夷簡。

趙禎挑簾走了出來。於是山呼萬歲。現在也跪頭,但不象清朝那樣,皇上議事十個時辰,下麵大臣就要跪十個時辰,但也沒有象唐朝那樣坐下來議事。站著,彎腰,然後喊吧:“萬歲萬歲萬萬歲!”

但就是這猶豫不決,許多大臣眼睛多亮。當然,除非有石堅那樣的本事,或者做皇上與太後的親戚,沒有本事沒有關係,那麽在朝中立足眼睛就要亮,不亮也甭想呆下去。

就象是約好了似的,嘩啦啦,跪下了一大半。現在趙禎還在拱宸門上麵,他也不會獅子吼,不過太監會唱名,於是派太監下去詢問是怎麽回事。

沒有一個人回答。

本來皇宮失火,加上裝了大半年的孫子,小皇上現在心裏麵就憋氣,騰騰地幾大步,自己從城門上走下來了。

應當來說,這時候朝堂上還是有許多直臣的,以前是王曾為相時間最長,提撥了許多直臣。後來呂夷簡為相,也是小心謹慎,並沒有做什麽大手術,老太太也不給他這權利。後來石堅為相時,更是提撥了許多直臣進入朝堂。直到石堅那場轟轟烈烈的朝爭為止,以後呂夷簡一步步地排斥,但也隻是排斥王曾這樣有影響的直臣,下麵更多中級官員一是看不上眼,二是這些人敢怒不敢言,得以保存下來。

還有趙禎這一遲疑,某些大臣立即看出來了,小皇帝對呂夷簡不滿意,立即跟風掌舵。於是一跪,嘩啦一下,一大半人跪了。

小皇帝哪裏知道這些大臣的心思,再問再不答話。他可急了,來到殿中丞滕宗諒麵前說道:“就你說,今天不說,朕就將你所有官職罷了。”

這不是嘔人嘛,朕要離開,你們全部下跪,朕問原因也不回答。什麽意思!

點明道姓了,滕宗諒隻好說了,不是沒有人說,而是現在呂夷簡權勢太重,不要說他們,連南方的種世衡他們都做了交趾刺史,如果開罪了呂夷簡,還不知道怎麽懲戒,或者來個大理刺史?因此都等著一個人先開口。

這個滕宗諒也就是與範仲淹交好的那個滕子京,子京是他的字。這個人很有氣節,既然皇上點名問到他了,他大聲答道:“國家以火德王,火失其性,由政失其本。前年一幹忠臣,被先後排斥於外,皇宮頓起火難。現在朝中奸邪當道,正氣皆無,再起大火。因此,臣以為一請太後還政,二請皇上罷小人,用君子。而不是坐等天示警而不顧,再起巨難,重蹈覆轍,億萬百姓遭難矣。”

好家夥,不但直說還政,還說了將呂盛薑等人全部罷免。

話音剛了,呂夷簡冷聲發問:“滕大人,請問朝中何為君子,何為小人?請你將名姓道來,否則本官就要說你危言聳聽!”

這是在威脅滕宗諒了。

滕宗諒說道:“主上讓爾等迷惑,天公有眼,必譴之!”

這是石堅寫的那份傳單的最後一句。現在滕宗諒念出來,也不用多說了,他說的君子小人是什麽人了。

他話音剛了,下跪的秘書丞劉越紛紛說道:“請皇上與太後三思。”

你呂夷簡官職高,權位重,可咱們人多。對於呂夷簡某些倒行逆施的行為,許多直臣都感到反感了,但以前不敢說。現在皇宮火災,不借這個理由,下次到哪裏找機會?

趙禎看了一下臉色鐵青的呂夷簡,又看了一下滿臉期盼的下跪在地上的群臣,歎了一口氣說道:“眾位愛卿,平身吧,這件事朕心中有數。今天就到此為止,以後再奏。”

現在他也是一個傀儡,就是看到了,有什麽辦法?

可是這場下跪才開了一個頭,聽聞此事後,無數的百姓也跑到禦街皇宮門口下跪,罷呂夷簡,用石堅。有的還舉著手裏的稀飯,那意思我們現在窮得隻能喝粥了。

各地的進諫書再一次向雪花片一樣飛入京城。全都是一個台詞,倒呂!

特別是一些大臣聽到老太太病得人事不知的事,再聯想到趙禎在拱宸門上的猶豫,再想到春天時小皇帝連思過書都在老太太與呂夷簡的逼迫下寫了,登在報紙上。

這艘大船要不保了,快下,下就下吧,為示忠心,順便在這艘船上踩上幾腳。還有的看到老太太到現在都沒有醒過來,再次聯係眾人上萬言書,要求還政。還有的主動發動百姓,在宮外跪請。

事情越鬧越大,而原先的發起人滕宗諒不好意折騰了。怎麽的,全是一幫跳梁小醜用鼻子嗅到要改朝換代了,這是要向新主子邀功請賞,獻媚的。他怎麽好意思與這些人為伍。

當然另一個人感受最深,什麽叫牆倒眾人推。那就是呂夷簡,他現在正在想對策,束手待斃,也不是他的本色!

京城亂成了一鍋粥。

石堅懸著的一顆心放了下來。自從過了中秋節後,他就等著這把火,可到了中旬過完了,這次大火還沒有燒起來。這讓他愁白了頭發,現在萬事俱備,隻欠大火,不然不能出兵,否則呂夷簡會把這場災難賴到他頭上。可是準備工作全部就緒,沒有聽到大火的消息,難道連這個也因為自己的翅膀扇沒有了?

當然,這想法隻能放在心裏麵,傳出去,會砍頭的。

到了二十五,消息傳來,他才記起這場大火的準確時間,八月壬戌,可不是二十三。也難怪,他也不知道自己穿越到這時代,能記住這一年八月這場大火,也因為他的記性和博學,還有因為先前一場宮火,兩件火事在史書上聯在一起,想不讓人注意都難。至於究竟到了那一天,他也沒有帶電腦過來。

但火起了,而且消息還說到現在朝野上下的倒呂之聲。這是必然的,老太太本來身體不好,受此驚嚇,必須病情加重。而且呂夷簡在朝中不管政策執行得好與壞,順昌逆亡,許多大臣心中也不滿,再加上一些忠臣,必然借這次火勢發難。當然呂夷簡憑借這些小官員們,還是弄不下台的,一定會有更瘋狂的對策。那更好,到時候自己就可以徹底地將呂夷簡打壓成丁謂之流,讓他滿門得不翻身!

石堅著實也讓呂夷簡氣著了。

就是丁謂也沒有他這個人陰險。

石堅開始實施計劃。其實大軍早就開始行動,無數的物資運向首歸縣,還有戰士,戰馬,武器。

雖然還沒有進攻,契丹也如臨大敵。別以為石堅鬧著玩的,至少他有膽量借這個借口進入涿州殺個七進七出,就象在易州一樣,滅掉三四萬人,然後從容而退。可現在幽州那有多少兵力。

另外,還有一件事,也讓烏古迺感到頭痛,那就是與石堅一道行動的,還有宋朝河北東路,在邊境增加了三萬大軍,同時在代州到五台山這一帶,折惟忠前後增加了十萬駐軍!這不得不壓迫了幽雲十六州兵力更加分散。

雖然知道這些人沒有朝廷的聖旨,不敢出兵契丹的,而且現在宋朝朝廷是老太後與呂夷簡當家作主,他們不可能對石堅提供支援,最多做到不拖你後腿,讓你與契丹火拚,這算仁慈的。否則怎麽可能連石堅請求一個武器支援,還要勒索一億多貫錢。

但也不能不防。這些人突然膽子賊大起來,也想立功,順從了石堅,然後在石堅向涿州發起進攻時,兩翼殺出,到時候自己的局勢還真危險。

但主力戰線,還是在涿州。

因為石堅的權利範圍二府二州二軍,與契丹交界的地方隻有易涿二州。到現在易州元氣沒有恢複過來。如果石堅攻打易州,烏古迺可能救都不救,而將兵力從容布置,完成對自己有利的合圍,給石堅當頭一擊。因此,石堅隻有進攻涿州,從而威脅幽州,逼得契丹大軍與他交戰。隻要一戰,石堅就有機可乘。

然而他與耶律燾蓉的想法一開始就錯誤了,他們的戰略計劃全部寄托在石堅撈一把好處就走。這樣可以塞朝廷的嘴巴,又可以擁兵自重,還可能削弱契丹的戰鬥力,打擊契丹士兵的士氣。至於現在根本就沒有想過石堅要收複幽雲十六州,不聽到朝廷連武器都不給他,當真石堅以手上這點兵力與契丹全國大軍交戰?

可他們忘記了石堅當真手上就這一點兵力?一旦石堅堅決收複幽雲十六州,這對宋朝人是多大的鼓勵,特別是富弼、韓琦、龐籍這樣的官員,就是不做官了如何,也會死心塌地的配合石堅。那麽石堅手裏的資源就不是二府二州二軍,而是從河間府、霸州到河東路的代州這個整條漫長的戰線。甚至有可能陝西路與寧夏路一些官軍都會與石堅作出配合。

八月二十六,石堅召開誓師大會。五萬步軍與一萬騎兵緩緩向拒馬河逼來。

烏古迺同樣也開始調兵譴將。從固安到新城,布成了一條厚厚的防禦帶。特別是讓手下大將阿不離帶著一萬騎兵配合著容城的五千契丹步軍守城。現在因為歸義縣的丟失,隻剩下容城縣就象一把尖刀一樣,戳在保州到歸義縣的中間。石堅幾萬大軍想要進入涿州,必須要攜帶大量供給。這一萬騎兵目標就是利用這個楔子形狀的容城,襲擊供給。

烏古迺還再三叮囑,隻要石堅大軍來襲,步軍守城,現在容城居民不多,石堅對城池不感興趣,隻要你們表現勇敢一點,石堅吝嗇兵力,必然放棄攻城。那麽一萬騎兵拉開與宋軍的距離。也就是與石堅的狼吞戰術差不多,你們來了我就撤,你們走了我就打。大家都是騎軍,比馬上的本事,誰怕誰。

如果石堅還象第一次進攻易州那樣,還真會讓烏古迺得逞,沒有了後勤,或者後勤供應不上,最終將會師老無功,被迫返回。

但烏古迺算錯了石堅的企圖。因此兩人還沒有交手,烏古迺就處在下風,而不得不讓石堅牽著鼻子走。

就在兩個人以涿州拒馬河到容城保州為界,調兵譴將時,石堅真正的大軍卻已經悄悄地帶到了霸州城下。這一次是丁杪、折繼閔、秦軒,還有漸漸成長起來的範護樂,石堅將幾大護衛中的範護樂與帝風月還有朱笠也在培養,不能老讓他們做一輩子護衛吧,因此這一戰三人都開始領軍作戰,但去的方向不同,外加謀士蕭小一統領的一萬騎兵,還有兩萬步兵,而且早在十天前,就進入了河北東路,與河北東路的宋朝大軍混在一起。?這也是石堅焦急的另一個原因,大火一直沒有燒起來,但這些混入河北東路的軍隊遲早會暴露出來。同時還有其他的一些布置,也會暴露出來,到時候這個烏古迺就會判斷出他的戰略方向。

除了這三萬軍隊外,還有因為河北對石堅持感謝之心的將領還有韓琦鼓動的三萬大軍,合計兩萬騎兵,四萬步兵,帶著無數的武器。這也是呂夷簡失策的地方,既然對石堅進行掣肘,那麽周邊地區的軍隊配製要好。因此增加了無數的火器,但現在這些武器全部為石堅所用。當然石堅為大宋所用,但石堅征伐幽雲十六州一旦成功,就是老太太也無法阻止他的強勢崛起。更不要說將朝政弄得一抹黑的呂夷簡。

絕對實力麵前,所有陰謀詭計,最後終歸是一點作用也沒有的。

現在就是耶律燾蓉在此,也沒有想到其他諸路的宋軍會不顧老太太的意願,強行加入。而且因為石堅從保州到歸義縣的舉動,將幽州一帶大軍全部吸引過去。

現在拒馬河對岸的永清縣幾乎就是空城。隻是半天時間,在宋朝大軍的炮火攻擊與掩護下,宋軍將永清縣的城門炸開,永清縣攻克。不聽到宋軍在喊,隻要不反抗,你們與歸義縣的百姓享有一樣的待遇,石大人保證你們會有好日子過,如果反抗,那麽就把你們賣到南洋為奴隸。現在城門都失守了,還反抗什麽,連一些將領都舉起手投降了。

蕭小一留下五千有駐守。大軍幾乎馬不停蹄,再次襲擊安次縣(今廊坊市地區)。這一次計劃中的宗旨就是速度要快。蕭孝友聽到這個消息,驚慌失措,他都不敢向安次縣派駐援兵,現在幽州也隻有一萬軍隊,根本不敢調動。如果讓石堅象上次那樣來個中途襲擊,一萬人丟掉五千人,拿什麽守幽州城?

他立即派人向烏古迺送信通知,好象不對啊,現在河北東路的宋軍也在參戰了,與你原來的計劃不一樣啊。

烏古迺也在犯疑惹,這些宋朝軍隊吃了熊心豹膽了,沒有宋朝朝廷的命令,怎敢進攻幽州。這時候他將手中的情報再一次看了一下,看到了皇宮失火的事。糟糕了,這才反應過來,呂夷簡有可能要倒台了。因此,這一次石堅是真正要收複幽雲十六州了。而這些南宋官員在這個號召之下,一個個逾製。

而且石堅這次是用了聲東擊西的計策。還別說,這個烏古迺前年進入中原後第一件事就是學漢文,為什麽,要看漢人的兵書。還真讓他啃了許多知識進去。

一旦讓宋朝大軍進攻幽州,自己必須要救,那可是契丹的五都之一,自己南院大王的大本營,不救行嗎?那麽自己必須要分兵,這中間石堅又有許多文章可做了。

想到這裏,他一頭汗滴了下來。這邊還沒有想出辦法,那邊又有新的消息傳來,安次縣再次丟失!

辦法先不想了,立即寫信給遼興宗,還有耶律燾蓉,這時候耶律燾蓉就長得比西施還漂亮,他也不會想其他心思了,更不會想著借石堅的騷擾將軍權抓到手上。現在需要的是耶律燾蓉的智慧,協助他渡過這一難關。否則他以五六萬軍隊將要應付三十萬大軍!而且還是石堅帶領的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