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章 決裂?

石堅靠在椅子上。老神在在。秋末的陽光射來,將城外高大的楊樹的葉子的陰影射在他的臉上,隨著風兒的搖擺,他的神情顯得有些陰睛不定。他並不反對趙蓉來這次所謂的溝通,或者說談判吧。但有些人病入膏肓了,怎麽談也不會有用的。但他在想著另外一些事情。

耶律燾蓉眼睛再次一紅,說道:“可是我就是某人的妻子,某人也沒有把我當作妻子。”

趙蓉微笑,說:“你付出得太多了,要求回報也太多了。”

這是正反兩句話。付出太多了,並不是指耶律燾蓉對石堅付出多少,而是指耶律燾蓉帶給石堅的麻煩。特別是那句金克木,石當立。無疑現在是將石堅放在火烤,雖然就是連老太太在京城也未必相信,但這句話一旦廣為流傳,帶來的後果不僅僅對老太太有影響,以後都有可能影響數十年,直到什麽時候石堅將所有政權交出,還要遠離宋朝為止。不離開宋朝都不行,還得有嫌疑。

即使是石堅這一次挾大勝之勢,還有老太太死了。朝中對他掣肘的人少了,可不代表著沒有。隻不過鬥爭形勢更加隱蔽。

回報,更不用說,耶律燾蓉與蕭孝穆主使下,契丹與天理教聯手,進攻宋朝,宋朝官兵與百姓死亡幾十萬人,宋朝差一點四分五裂,可現在石堅隻是殺幾十個百姓,就要跳城牆,用自殺來誣陷石堅。就算是各自為國,那麽你幫助你們契丹,我幫助我們大宋。兩者皆不相幹。允許你進攻我們宋朝,不允許我們宋朝進攻你們契丹?這是什麽理?

耶律燾蓉言顧而其他,說:“那也不能怪我。本來他進入朝政,就要學會一些手段。那麽大的功勞,那麽多的人係關係,居然讓一些小人逼得,來那場朝堂之爭,還要跑到真定府避難。笑話,那些小人把柄同樣很多,隨便來上一招,何必如此?就是沒有,塞也能塞上一個兩個。現在給人逼攻,就要做好被逼攻的準備。”

她說的是呂夷簡挑唆的時候,本來就不需要與劉娥發生衝突。呂夷簡家大業大,既然呂夷簡能找石堅的麻煩。石堅在朝中時,為何不能找呂夷簡的麻煩?就是沒有麻煩,還有梅道嘉掌握的機速房,嫁也嫁幾筆禍,在呂夷簡的頭上。

這不但將石堅說了,也將趙蓉說了。

這叫先機,掌握先機,先發製人。而石堅那種方法,挑開事情的真相,然後坐等老太太與呂夷簡的發招,這叫後發製人。不過這並不是石堅與趙蓉沒有耶律燾蓉聰明,而是兩個人的性格如此。載贓嫁禍並不是他們喜歡做的。

趙蓉也沒有生氣,這正是趙蓉需要的耶律燾蓉的地方。

她說道:“多走一些彎路罷了。現在不是談誰對誰錯的時候。我隻是想說一句話,我不知道剛才郡主為什麽要跳城頭。後果你知道,隻要剛才那個蕭姑娘不能來得及救下你,或者你認為相公會內疚。錯,你這樣做,隻會點燃他內心的憤怒。那麽你們契丹就等著象交趾那些國家百姓一樣吧。”

現在石堅對契丹百姓還是用感化的方式,如果真要論血脈,契丹與漢人的血脈還沒有交趾人與漢人的血脈濃厚。當然,趙蓉不知道後來這個國家多麽讓人討厭。

趙蓉說到這裏。再一次將頭轉過來,看著興平公主,說道:“還有你,殿下,你要出家。可想過沒有,現在相公隻是靠宋朝很少的一部份兵力,就讓你們契丹無從敵手。契丹的一統也不是你,也不是郡主所能阻止的。大勢所趨之下,為什麽不想想你們的存在,將會為你們的族人帶來多少好處?”

這不但是說給興平聽的,也是說給耶律燾蓉聽的。

可以做,但別做得太過份了,最後大家一點感情也沒有了,你們也別想為你們契丹人爭取什麽了。最後契丹人的何去何從,將隻會在石堅一念之間。

這個道理都知道,可都不想契丹被宋朝滅了。並且她們的身份還是皇族。不可能對這個國家一點感情也沒有。隻是興平不知道怎麽辦,很痛苦,那麽希望佛門為自己解去煩惱。耶律燾蓉則在做垂死掙紮,能救回來最好,救不回來則是救不回來的話。

石堅聽到興平要出家,這才猛地一睜眼睛,看著興平。

興平公主被他這道厲芒嚇了一跳,還沒有看到過石堅用這樣的眼神來看她過。將頭一縮,就象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

“幹嘛?想吃人?”耶律燾蓉不服氣了。

石堅回過頭來看著耶律燾蓉,正好一大片濃陰遮蔽著他的臉龐,使人感覺到了他臉上升起一團青色,或如一塊堅冰一樣。耶律燾蓉還想說話,可讓石堅這神情嚇了一跳,嘴張了張。終究忍著,沒有作聲。

石堅又看著興平公主說道:“我最後向你們倆人解釋一遍,如果想要你們的族人生活過得更好,必須要融合。現在都說江南的富裕,可是在三苗時,中原的百姓將這裏看作夷人的地盤。然後有楚,就是後來秦楚兩國強大起來,還是讓其他各國百姓瞧不起。就包括我在內,也是生活在夷人南巢氏的地方。是不是我也要為先人受到不公正的品價,而要樹起大旗,是不是所有南唐、南漢、荊楚、南平的百姓也在恢複故國?別忘記了,我生活的地方不但是南巢氏的地方,也是南唐的地方。隻有融合統一了,紛爭才會減少,然後沒有大規模的戰亂,百姓的日子過得才會好起來。”

石堅的聲音不是很大,但聲音沉鬱,堅決。

“你們自己也說過,是炎帝的後代,因此幾千年前,大家是一個祖先,這也是必須要統一融合的原因。這不僅僅關係到你們百姓的命運,也是關係到華夏所有百姓的命運。如果這時候不能融合。以後大家無論簽訂什麽條約,戰爭也不會減少,邊境還會大幅度駐軍,消耗你們契丹的財力人力,也消耗我們宋朝的財力人力。以後在我們互相消耗時,其他的國家就會興起,然後你們契丹還會覆滅,我們宋朝也會有不好的結果。”

其實封建社會,可以說宋朝到了最巔峰,無論科技文化經濟,領先世界上所有國家不止幾十年。而是幾百年!如果那時候不是因為契丹與西夏將北宋的財力消耗,然後是女真,然後是元蒙,可以說再讓宋朝穩定發展五百年,可以說在中世紀的末尾,中國就可以進入資本主義社會的巔峰!因為宋朝的覆滅,明朝的黑暗統治,加上麵對遊牧民族的束手無策,中國越來越內斂,也為朱熹的理論找到了基礎。一個大國轟然倒下。然後反過來,受人家的掣肘,向人家學習。內鬥一直就沒有平息,而且這種內鬥以一種陰騖的味道展開的。

為什麽厚黑學那麽流行,厚臉皮,黑心。不這樣,生存不了,特別是進入政壇的人物。

“隻有統一了,宋朝大量技術帶入你們契丹,你們的族人生活將會變得越來越好。隻是現在換了一個稱呼,契丹這個名詞將會消失在曆史的長河,但真相是曆史的還原。當時請問,炎黃之時,你們契丹還不是中華的一員?可因為就是有了許多瑤慧郡主的這樣人物,以後就有反抗,犧牲的人多了,仇恨多了,你們想我會不會對你們契丹人還會瓜目相看?”

石堅轉過頭來,看著趙蓉道:“你們來什麽想法,我知道?放心,我有分寸,這不是殺人的問題。而是通過這種殺人,將來將會少殺許多人。或者問一下,我們的瑤慧郡主,她會怎麽做?”

耶律燾蓉從河間府一直跟在邢州效外,他如何發動百姓的,應當看得一清二楚,相信她不會放過這樣的做法。

石堅說這話時。嘴角露出了一絲譏諷。耶律燾蓉有這樣的做法並不奇怪,隻是她將會發現,所起的效果並不大。或者說她隻是畫虎不成反成貓。為什麽?因為契丹缺少一個民族生存下去的主要骨架——文明!

軍事如同一個人身體上的肌肉皮膚,沒有這層肌膚的遮擋,外麵的細菌立即迅速進入人體,馬上這個人就會倒下。經濟是營養,使這個人變得強大的主要因素。那麽文明就是骨架,沒有了這個強大的骨架,人就會永遠站不起來。可以學習其他先進文明,但不能哈,全部哈日、哈美、哈韓了,這個民族永遠就抬不起頭了。

正因為這個骨架,所以這個民族出了那麽多敗類,但還是屹立不倒。

可是契丹有麽?就是有了文字,出現的曆史才一百來年時間,還是漢人在中間出了主要的力量的。特別是現在的幽州,也許百姓未必會歡迎宋朝的進入,同樣對契丹也未必有多少人忠心耿耿。因此,河間府與邢州還有延州,石堅的那種做法,耶律燾蓉可以複製,但效果不能相比。

耶律燾蓉低著頭,不作聲。這一次前來,她謀劃了許多策略,但也不打算瞞過石堅,就看他怎樣破解了。

“還有,也許你們認為我為冷靜。怕我這種煩燥的心情,影響了我的判斷能力。更錯,不但在幽雲這片土地上,就是朝中,也是如此。你們看到了,也許是太後的支持,呂夷簡才會在朝中呼風喚雨。但你們忽視了一點,他的背後是代表著一大群人的利益,正因為這一大群人,他才不會架空,那怕我將他扳倒了。倒下一個呂夷簡,還會再來一個呂夷簡。某些時候,一味的優柔,以後我還會有很多麻煩。”

王安石變法失敗的原因,一是變法變得太燥,二就是以曹太後為首的保守勢力的角逐,拖著了王安石的後腿。不然,先破後立,或者讓王安石成功了也說不定。

而呂夷簡身後,則是許多老派勢力,如劉家、呂家還有其他一些家族。曆史上範仲淹與趙禎發動的慶曆新政失敗的原因,就是牽涉到這些老派勢力的利益,導致這些勢力的幹涉,而趙禎的性格偏於軟弱,最後失敗的。

因此,石堅一直想避開這些老派勢力,或者大家互惠互利。可是從去年,他的五等,最大的受害者,就是這些老派勢力。這也是必然的事,新興的勢力,全部靠機遇,手上有什麽政治資源?

原來石堅也疏忽了。

後來他一直在思考,為什麽劉娥突然會改變主意?他從中就看到了某些勢力的陰影。

對於這些躲藏在暗處的勢力,他不能用莫須有的罪名處理。因此,必須用鐵血的手段,對他們震攝,這一次在狼山才是一個開頭。以後還會有更大的血雨腥風,逼迫他們永遠躲藏在暗處,不能伸頭。

這是一力降十會的做法。連耶律燾蓉隻看到一些皮毛而已。當然,如果他不是從後世一千年穿越而來,也意識不了這個問題。但無論耶律燾蓉所嘲笑他不會用一些手段也好,而是他決定的強硬做法也好,一個關健,最後還是要用鐵血的做法,將這些矛盾化解。這與他現在的做法,都是異曲同工。

石堅再一次將頭轉向了興平公主。這個文靜的姑娘,也許沒有趙蓉與耶律燾蓉那樣聰明,但石堅的話說得如此清楚,不可能聽不明白。石堅說道:“何輕何重,殿下,你自己選擇?”

說道這裏,他再次閉上了眼睛。那一刻,趙蓉與耶律燾蓉都看到了他眼睛,露出強烈的勞累,還有一種讓她們奇怪的感覺,很蒼老!

雖然石堅說出了他這一次鐵血的目標,也能解釋得過去,但從他微微皺起的眉頭,可以看出他的心情並不是很好。

這幾個豔麗的女子,一個沒有說話。

最後石堅說道:“蓉兒,帶琴來了麽?”

趙蓉嗯了一聲。

然後一努嘴,身後的丫環,立即跑回去,取琴。

太陽漸漸到了正午,陽光照在人身上,暖暖的。

石堅還是閉著眼睛,他在想著心思。至於耶律燾蓉這一次前來,肯定有計劃的,不過現在自己的軍隊占了優勢,還有強大的經濟來源,以及早就準備好的物資。無論耶律燾蓉有什麽計劃,最後隻有一個結果,那就是失敗。

他在想耶律燾蓉與他以後的命運。或者象淘氣的朱七七一樣,他不介意做沈浪。但他不想做做尹劍平,與甘十九妹同歸於盡。如果,耶律燾蓉真的會給他的民族大融合計劃造成了極大的妨礙,那麽他在小我與大我之間,將會選擇後者。為了這一目標,不但耶律燾蓉,劉太後,甚至趙禎,連他自己也可以犧牲!

宋朝是中國曆史一年關健的拐點,特別是宋朝前期開明的政治(至少我認為比現在的政治開明度還要透明一點),過去了,中國將會繼續奔跑在世界的前列,過不去,北方遊牧民族將永遠把中原看作一頭獵物,然後一次次絞殺,將這個民族再次變得內斂起來。那麽這個民族繼續失去希望。

這也是他一再說周邊所有需要融合民族發源於中原的原因。其實有許多民族與中原人一點關係也沒有,就是契丹也與中原人的血脈,在他前世還在考證當中。當然,如果從人種上來說,周邊許多民族都是這一人種——蒙古人種,這賴也賴不掉的,甚至連美國的印第安人都賴不掉。

這是他在忽悠,利用自己在學術界巨大的聲名忽悠,隻有民族的同根性,才會減少大家的反抗心理。

琴取了過來,石堅看了看,李楠。

可憐的姑娘,或者隻有象她這樣,才會沒有在姐姐與自己之間如何選擇吧。

石堅手搭在琴弦上,再次想道:鐵血啊,好難。無論前世,還是今世,他性格有些優柔寡斷,居然用了俾斯麥的手段,真是一個莫大的諷刺。

一曲《清心咒》響了起來。

就如同這秋天的陽光一樣,和煦,安祥。

可是都知道現在石堅的心情根本做不到這一點,特別象趙蓉和耶律燾蓉,還有盧淑雲,還是從他的琴音裏,聽到了那份肅殺。

一曲罷了,石堅對耶律燾蓉說道:“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我給你三天時間安排。”

耶律燾蓉臉上一紅。如果她不在這裏胡攪亂纏,現在三千騎兵還沒有進入燕山,那麽她這一次計劃,隨著石堅進入武州,全部會落空。

石堅又說道:“但你記好了,這一次的機會,也將是你最後一次機會。”

說完,他揚長而去,留下一張臉色越來越蒼白的耶律燾蓉,以及眾人。

這是什麽意思,是代表著決裂?還是其他?

一陣寒風吹來,耶律燾蓉再次打了一個寒戰。

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