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定決心之後，李佑便決定不走了。
他要在這裏等，等王孝通結束之後，和他好好地談一談。
關於這次債券發行的事情，他一點也不擔心。
上一次發行債券的印版還在，稍微做一些調整，就能用來印刷新的戰爭債券了。
而發行的部分，李佑也一點都不擔心。
區區一百萬的債券，剛剛在殿上就已經認購了不少，想來隻要消息一放出去，剩下的部分肯定也會成為大家爭相搶購的香餑餑吧。
到時候說不定還得推出搖號和限購的措施。
李安仁對於李佑的決定也有些吃驚，他沒想到李佑居然來了就不走了。
出於強烈的好奇心，李安仁也留了下來。
兩人在旁邊等了大半個時辰，就見到原本一直楞在那裏的王孝通突然動了。
隻見他下筆如飛，在紙上不停的寫寫畫畫了起來。
大概又是半個時辰之後，王孝通算完之後，長歎一口氣，精疲力竭的坐了下來。
李安仁連忙上前，查看了一番計算的內容，不解地說道：“老師，您這計算地絲毫問題都沒有，您歎什麽氣呢？”
王孝通剛剛從自己的思考中回來並沒有發現李佑也在，繼續歎著氣說道：“安仁，你看過為師的計算，應當能看到為師用的方法吧。”
李安仁仔細回憶了一番，然後點頭道：“明白，這是一個二元一次方程組。”
聽到這個在半年前還是完全陌生的詞語，王孝通又歎了一口氣問道：“安仁，你可知，為什麽這個問題為師想了這麽久？”
這個問題還真的就把李安仁給攔住了。
這一次王孝通計算的題目他是看過的，在他看來也不算很難。
按照剛才王孝通那個二元一次方程組，理論上來說很快就能解出來的。
頓時李安仁便想到一個可能，那就是王孝通對於二元一次方程這種新算法不太很熟悉。
雖然想到了答案，但是李安仁卻並沒有說出口，反倒是搖了搖頭。
見到李安仁搖頭，王孝通才道出實情。
“安仁，其實這一次為師之所以用這麽久的時間才解出這道題，並不是為師不熟練二元一次方程組，而是為師在思考如果用我們以前的方法這道題該怎麽解。”
“然而，用了兩天的時間，雖然以前的老方法也能解出來，但是無論是思考的難度，還是計算的難度都遠高於新的方法。”
“安仁，你說老師過去這麽多年鑽研的東西，是不是錯了？”
在接觸了現代數學之後，王孝通時常就會這樣問自己。
在他看來，之前曆代的難題在方程麵前都變得簡單無比，別說是精通算學之人，就連那些剛剛學會方程的後輩也都很輕鬆解決。
這樣的結果讓王孝通陷入了深思的自我懷疑之中。
他一方麵認真地學習現代數學的各種計算方式，一方麵卻是不停地和自己過去驕傲的算法比較。
但是在各類問題麵前，他自己方法無一例外地慘敗了。
最近這段時間，新學放假，原本算學的學生在李安仁的帶領下重新回到了算學，回到了王孝通的課堂。
然而，但是一番講授之後，王孝通卻是越來越覺得迷惑。
他不明白自己這些落後的東西再教給這些學生還有什麽用，而算學的存在還有什麽用。
帶著濃烈的不舍，王孝通又開始了嚐試。
在他看來，隻要他能用過去的方法找到比方程更好的解題方式，那麽算學就還有意義。
但是這一次，他又失敗了。
王孝通的問題，李安仁自然是無法回答的。
見到李安仁茫然的表情，王孝通仿佛也是明白了一切。
然而就在王孝通暗自神傷的時候，李佑開口了。
“王博士，你錯了！”
這時，王孝通才見到李佑的到來。
見到李佑，王孝通有那麽片刻的失神，接著臉上便出現了複雜的表情。
對於李佑的新學，王孝通無疑是佩服至極的，但是新學對傳統算學帶來的衝擊，也讓王孝通不時地感到絕望。
良久，王孝通還是從自己的思索中走了出來，開口問道：“不知道燕王今天找我有什麽事情啊？”
李安仁正準備說是有問題要問，卻聽到李佑道：“本王這次來，是想請王博士出山，去證券部擔任主事。”
“出山？證券部？”
“那是什麽部門？”
王孝通還沒開口，一旁的李安仁搶著開口問道。
“這是一個新部門，隸屬戶部……”
這一次李佑還沒說完，李安仁便拒絕了：“我老師他不去！”
“別以為新學的什麽現代數學超過了算學就可以把算學給撤銷了！”
“我們就留在這裏，哪裏也不去。”
“枉我之前還選擇下個學期繼續留在新學，沒想到燕王你是這樣的人，現在我想改變主意了……”
然而這一次，李安仁的話還沒說完卻是被王孝通打斷了。
“安仁不要激動，讓燕王把話說完。”
接著王孝通又微微鞠躬道：“燕王，安仁性子比較急，請別和他計較了。”
李佑點點頭，繼續介紹起了這個部門。
介紹完之後，李佑看著王孝通的眼睛說道：“王博士，本王非常誠懇地邀請你擔任證券部的第一任主事，這個位置非常需要像您這樣的算學大師來擔任。”
如果是在以前，類似的建議王孝通肯定是會立刻拒絕的，但是這一次他卻是有些困惑。
“燕王，為什麽會想到我呢？”
“在我看來，新學中的數學老師，在計算能力上遠勝我數倍啊。”
不料李佑卻是搖了搖頭道：“王博士，新學的老師雖然在計算上更有優勢，但是他在算學上的造詣卻不是您能比的。”
“您不是總覺得自己的算學不如新學教授的方程式麽？”
“其實你完全錯了。”
“王博士，請容本王冒昧地問您一個問題。”
“在您的心目中，算學到底是什麽？您又是為什麽要研究算學？”
麵對這個問題，王孝通閉上眼睛陷入了沉思。
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年幼之時，學堂的老師也是這樣問的。
隨著思考，王孝通的記憶也慢慢清晰了起來。
他沒有睜開眼睛，喃喃自語道：“算學乃是返璞歸真之學，將萬物本質用數字和符號來描述並用以複刻的學問。”
“而我，要用算學讓大唐更加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