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三年。

阿史那賀魯自稱可汗，帶著西突厥十萬大軍在永徽二年末尾的時候突然叛變，囤積於西域附近聲勢大震。

不過半月，十萬叛軍突然死傷上萬，隻剩七萬要麽四處潛逃，要麽被後續派過去的大唐軍隊收編。

誰都知道這件事肯定是跟三人脫不開關係。

但他們都十分納悶，究竟是一股什麽力量可以在半個月內就瓦解掉上萬人？

不少人都猜測這件事一定是從內部發起的，但具體情況，卻無人知曉。

此時算不上是大勝，因為十幾萬人根本談不上什麽艱難，而且對方連火苗都沒起來就被掐滅了，在眾人心裏都算不得太大的事。

但長孫無忌還是決定廣開盛宴，效仿李世民的模樣，給大唐提升士氣。

就連已經沒有任何身份的袁天罡也被請到了朝中。

其實就算不請，在場的大臣們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小瞧這位曾經的國師。

從鼓動楊廣大興師旅到造就貞觀之治，渭水之盟到大敗突厥，赫赫戰功以及計謀，都有他的影子。

長孫無忌在最上方大聲宣讀。

“陛下遵從太宗之道，善用良人，武振華夷，而今四海民樂，國運昌盛，我永徽延續先帝盛德，大有貞觀遺風，見此，諸位...”

短短幾句話，長孫無忌將氣氛烘托到了極點，文武大臣全都一臉恭敬的看著龍椅上的李治。

而李治越聽下去，心裏越是不舒服！

“夠了！”

一聲大喝直接打斷了長孫無忌。

李治揉了揉眉宇，緩緩從龍椅上站了起來，他真是受夠了這些虛偽的奉承！內心的怒火也被點燃！

“我便是我自己，朕乃九五之尊，受命於天，何須事事都是走我父皇之路，走我父皇之道！？”

“況且現在真的與我父皇造就的貞觀一樣嗎？啊？！”

這番動作把眾人都嚇了一跳，唯有袁天罡跟李雲霄嘴角微翹了起來。

三年了，現在他才算是有點帝王的樣子。

李治深呼一口氣，怒意橫衝的看著下方。

“而今天災不斷，王綱不振，西突厥叛反，顧命大臣私扣土地，言路不通百官勾結，連朕的皇宮內！都傳出有人偷盜國庫！”

說著，他站起來張開手臂環繞四周朝臣嗤笑：“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貞觀遺風？學了我父皇嗎？這是在嘲笑朕，還是在嘲笑我父皇！”

李治所說的話，都是這幾年來發生的事情，眾人無言以對，全都不自覺地看向長孫無忌。

李治也同樣看向他，開口道：“人人都說舅父執政功不可沒，善於用人又懂得通融，但關於朕的事情卻少之又少！”

說到這兒，李治不由笑道：“想想真是可笑！朕難道真的這麽依賴舅父你麽？還是說，舅父不讓我做事是因為出於關心？”

“三年來你口口聲聲說要以天下為己任，替朕分憂，那你究竟置朕於何地！？”

群臣在下方喉嚨微微滾動，他們頭一次發現，李治那副清澈柔和的目光不見了，反而眼中略帶殺意，還有煩躁與怒意。

一時間，眾人都不禁有些膽怯。

袁天罡眼神微凝：“陛下的狀態似乎有些不對。”

李雲霄一臉無所謂到：“有啥不對的，不挺好的麽。”

袁天罡仔細盯著李治看了好半天，最後不禁輕哼一聲。

“陛下倒是挺會隱忍的，但現在還不到時候...”

李淳風傳音道：“能跟太宗在一起那麽多年，再不濟也懂的一些事情，我倒是覺得他現在還算有點陛下風範，你看現在他發火的模樣，跟太宗多像！”

袁天罡淡淡道：“像麽？我方才還在想為何會如此熟悉，原來...那是太宗的影子，隻可惜...”

說到這兒，袁天罡搖了搖頭，便不再多言。

幾人聊天的時候，長孫無忌從高處走到台下。

“陛下！”

李治頭一次麵對自己這位舅父，與之交鋒，心中也不免有些打氣。

袁天罡腳下微微向前，但過後卻頓住了，看向了李雲霄。

李雲霄不由嗤笑一聲，若無旁人一般，走到了李治下方一旁。

見李雲霄的到來，李治仿佛感覺身上的壓力驟減，感激的看了眼李雲霄後，膽子也逐漸大了起來，緊緊盯著長孫無忌。

“太尉，你對我剛才說的話，有何疑惑，還是說，你對而今朝廷現狀，有何見解？”

長孫無忌沒有絲毫緊張回道：“凡事皆有對錯，誰人敢言無過？哪怕換成是陛下，也不能避免吧？”

無視，不屑！

李治在長孫無忌的語氣中聽到了對他權威的挑釁！還是當著文武百官的麵！

“若你父皇還在，想想他會怎麽做。”

一道聲音忽然傳入耳中，李治看了眼李雲霄。

李雲霄緩緩點頭，李治捏緊拳頭緊盯著長孫無忌，他現在不想當那個逆來順受的乖孩子了！

二人目光皆是藏著冷峻，君臣四目相對，仿佛中間產生火花，誰也不讓。

李淳風在一旁搖了搖頭：“陛下輸了。”

隨著他話音落下，一旁的袁天罡也不免有些失望。

在二人看來，在長孫無忌說出那句換成他也一樣的時候，李治便輸了。

是啊，孰能無過？但李治跟媚娘的事情，他長孫無忌可是清楚得很！

就這一點，拿捏李治還是跟玩一樣。

他長孫無忌用人不善是罪，但跟李治比起來，這罪可就輕多了。

果然，不出片刻，最終還是李治緩緩閉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氣。

“罷了，罷了！”

李治有氣無力的坐在龍椅上，對著外麵揮了揮手：“繼續歌頌吧。”

長孫無忌拱手道：“陛下聖明。”

抬起頭時，長孫無忌不由的對上了李雲霄的眼睛，抬手示意借一步說話。

李雲霄跟過去後，長孫無忌開口道：“我知道你尊重太宗遺願，但身為天子聖上，不經磨難豈能成才，你我不是敵人。”

李雲霄微微蹙眉，這話的含義有點多啊，他是故意在製造磨難鍛煉李治？

可外麵那些貪官罪臣可都是真事兒，不可能作假的，他的不良人情報絕對沒問題。

思考片刻，李雲霄轉身朝著袁天罡跟李淳風走去，背衝著長孫無忌抬了抬手。

“我對你的事情不感興趣，我答應太宗的隻是照顧大唐罷了，你覺得對得起你妹妹就隨意。”

說到這兒，李雲霄微微側過頭，語氣低沉道：“但是你要小心，千萬別惹到我，我這人有個小優點，記仇...”

長孫無忌微微蹙眉，沒有回複。

記仇這件事情別說是他，整個朝廷至少有一小半的人都知道！而且這幾十年裏麵，跟他有仇的沒有一個好下場，不是死了就是失蹤，他長孫無忌也很忌憚。

“希望我們永遠不會產生衝突。”

李雲霄就當沒聽見，拉著袁天罡跟李淳風，對著李治施了一禮，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