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豪門密謀

範陽,古城涿縣,是三國時期,劉備、張飛的故鄉。

不過這已經是過去式了,劉備、張飛昔年雖說名動天下,但在唐朝卻如夕陽落日,威名不再。真正無人不知的是一個姓氏……盧氏。

範陽盧氏!

“崔盧李鄭王”是大唐最著名的五大姓氏家族,他們存在的地位在士林中至高無上。

這這五姓中的盧,指的就是範陽盧氏。

範陽盧氏出自薑姓,齊國後裔,因封地盧裔而受姓盧氏,秦有博士盧敖,子孫遷居至涿水一帶之後,定居涿地,以範陽為郡望,後世遂稱範陽人。盧家真正揚名的始祖乃是東漢著名的儒學家盧植,盧植創造了盧家基業,他的子孫盧毓至曹魏三公之一的司空,其後盧欽、盧璡、盧誌、盧譫皆累居高官,至北魏太武帝時盧玄受到表彰,入局朝廷,盧氏成為北方一流高門。

發展至隋唐時期,盧家已經曆了四五百年的風吹雨打。這四五百年積累下來的名望、關係,造就了今日盧氏的輝煌地位。

範陽西城,在西城的中央有一棟曆經風霜的古老宅院,占地麵積極廣,足足有十頃田地。可謂千簷百宇,氣象恢弘。

高大的門戶前,兩座石獅莊嚴威武,但是石獅身上個別地方坑坑窪窪的,那是常年經曆雨點洗刷的痕跡。

水滴石穿,完全可以想象這府邸年代之久遠。

一輛豪華馬車由遠及近,兩匹拉車的高頭大馬,俱是鐵青顏色,在寒風中人立長嘶,顯得極是神駿。拉車的馬都是如此,可想而知,著馬車上的主人是何等尊貴。

馬車在古老的府邸前停下,馬車窗簾掀開,是一個中年人,露出了一張嚴肅精幹,頗有威嚴的臉。

中年人看了一眼古老府邸前的那張匾額,匾額上龍飛鳳舞的寫著“盧府”的字樣,招呼下人,送上名帖,表示了自己的身份。

名帖的落款處寫著清河崔中平。

清河崔氏,這是更勝範陽盧氏的姓氏家族。

春秋戰國時期崔氏就在曆史上占有一席之地,乃齊國公卿之一,後代長仕北朝,其中最著名的莫過於崔浩了。崔浩曆仕北魏道武、明元、太武帝三朝,官至司徒,參與軍國大計。對促進北魏統一北方起積極作用。後人稱頌為“南北朝第一流軍事謀略家”。

長大前年的繁衍流傳,清河崔氏是天下士族中當之無愧的第一。

僅僅是唐代崔氏中,就有二十三人做過宰相。

三國中袁紹四世三公看起來地位顯赫,至高無上,但與崔氏比起來,提鞋也沒有資格。

李世民有心打壓士族的地位,下令官員修訂《氏族誌》。但官員在《氏族誌》中,吧崔氏列為第一。

可見在士林中,崔氏的地位高過李世民。

崔中平天資聰慧,智謀幹練,都是當世第一流人選,雖非是崔家家主,但家中事物多由他來決斷,已經是公認的崔家家主的繼承者。

隨行傭人送上了用金泥寫的紅箋名帖。

在唐朝,名帖是身份的象征,金泥寫就的紅箋就是當時最尊貴的名帖。

五大氏族相互聯姻,同氣連枝,盧府家丁收到名帖,不敢有任何怠慢,一麵將崔中平請入府中會客廳,另一麵去通知盧家家主。

會客廳中,崔中平閑的喝著上等的龍井茶,感受著那濃鬱的茶香,足音響起,一個年過八旬的白發老者拄著藤木拐杖從側門走入,在他的身側還有一位年輕俊雅的少年。

白發老者一身樸實的文士裝,留著花白的山羊須,半開的眼眸,偶爾閃爍著那種經曆滄桑的光芒,一看就知非等閑之輩。

少年二十許上下,長得風度翩翩,可謂一表人才,臉上掛著一股叫做自信的笑容,但那雙眼睛卻異常獨特,如老鷹一般,銳利無匹,給人一種冷酷無情的感覺。

崔中平站起來恭敬禮拜:“中平拜見盧老,多年不見,盧老還是如此健朗,可喜可賀!”

盧老本名盧子健,已有八旬之齡,與崔中平祖輩相交,是五大氏族輩分最高的一個,也是僅存的碩果,深受五大氏族敬重。他本人也是更勝孔穎達的大儒,稱他為士林第一人也不為過,擁有極高的名望。

盧子健嗬嗬一笑:“小崔不必多禮,年紀終究大了,什麽事都有些力不從心了,未來的重擔還是要落在你們身上……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曾外孫盧子遷……來,子遷見過你伯父。”

少年盧子遷行禮問好,禮節一絲不苟,幹淨利落。

崔中平聽過盧子遷的大名,知他是盧家後起之秀中的第一人,備受關注,嚴重瞳孔一縮,笑道:“我觀此子英氣逼人,目若鷹眸,麵有奇相,非池中物,盧家後繼有人啊!”

盧子健搖頭道:“小崔過謙了,小家夥不成啊,難當大任。他嘛,就如漢初之陳平,但少了幾分圓滑,又如曹魏之賈詡,但少了幾分沉穩。唯一的長處就是陰毒,能夠讓他的對手萬劫不複。但陰謀比起陽謀,始終落得下乘,這類人隻能生活在暗處,若上台麵,就成不了事了。”

盧子遷聽了這話不喜不怒,依舊麵無表情的站在一側。

崔中平暗自歎服:盧子遷他雖未見過,但早已聽說,對於他的長處短處已有一點了解,盧子健年事已高,卻依舊如此的能辨是非,看清好壞,實在不簡單,也是慶幸自己這一趟老對了。

盧子健道:“小崔也不是外人,也就別拐彎抹角了……我來猜猜,可是關於當今陛下的?”

崔中平沉聲道:“盧老慧眼,一直以來,皇家與我士族都有一層不為人知的關係。他們忌憚我們氏族勢大,有心鏟除打壓,但又因為我們氏族人才濟濟,天下七成官員皆有氏族出身,他們也不得不依賴我們的力量,也不敢做出過激行為,以免造成國家動**。

幾百年來,皆是如此,雙方都處在一個平衡點上,誰也不願打破,彼此也相安無事。但自從當今陛下即位以後,這平衡點,已經不再平衡了。不得不說,當今陛下雄才偉略,遠勝前人。他並不與我們對抗,而是迂回著扶植關隴士族集團與我們這些山東氏族集團對抗。我們山東氏族集團成名久遠,已是眾矢之的,故而中原、江南幾大氏族反而樂得我們鬥得兩敗俱傷,均已隔岸觀火的態度麵對彼此爭鬥。僅是這樣,我們卻也不懼。關隴士族集團畢竟根基淺薄,固然得到陛下的支持,但對於有著千百年根基的我們來說卻是撼樹蚍蜉,不值一提。可是最近,一個人的出現卻徹底打破了這個平衡……”

盧子健跪坐在席子上,閉目在聽崔中平的訴說,聽到此事,緊閉的雙眼突地睜開,眼中閃過一絲奇光,一個名字脫口而出:“杜荷,杜青蓮!”

聽到這個名字,盧子遷臉色一冷這個名字不止一次在他夢中出現,眼中揚起與之一較高下的鬥誌。

崔中平一臉肅然,對於盧子健能夠說出這個名字一點也不意外,盡管杜荷隻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年,盡管杜荷才成名三年,但是他的存在幾乎成了各大氏族的夢魘,那驚世才華也傳遍大唐上下。

“不錯,就是他,杜荷,杜青蓮!”他說著這個名字,很普通的名字,但在他口中卻重若千斤:“這杜荷年不滿二十,但卻是千百年來獨一無二的奇才。他的智勇,他的幹略,早已超過同齡人不止一籌。他改造的廉價紙,讓天下所有寒門能夠用上紙張學習,他改造的活字印刷術,使書本的價格降低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讓天下所有寒門都能夠拿著書本學習,他提出的圖書館建議,讓天下所有寒門都能在任何時刻學習想學習的知識。如此下去,我敢斷定,不出十年,天下的寒門必然能夠與我們氏族一爭高下,甚至超越。此人隻用兩項發明,一個建議,打破了千百年來沒有一個皇家能夠做到的事。盧老……我們已經耗不起了,再不展開反擊,在不久的將來,我們就如刀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盧子健當然知道事態緊急,沉聲道:“老朽還沒糊塗到不辨是非,當前的形勢我也不是不知,但我們不能動。杜荷了不得,李世民更了不得,若說杜荷是把無堅不摧的利劍,那李世民就是劍後的盾,貿然出擊,隻會露出把柄、破綻。小崔來這裏應該是有了對策了,不妨說說……”

崔中平淡淡一笑:“盧老慧眼,正如盧老所言,我們動不得,但是有人可以動的,而且最合適我們氏族將來的發展。”

“誰?”盧子健問了一聲。

“魏王……李泰!”崔中平口中吐出一個名字:“李泰想要取得太子之位,他的敵人正是我們的老對手,關隴集團的長孫無忌。隻要我們能夠支持他,上可以為我們的未來鋪路,下也可以對付杜荷,斷李世民一臂,讓他後方起火,無暇他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