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詭異衙門

看見張易之的神色,薑山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道:“張少府不必驚訝,我們這位縣尊就是這樣不羈,這樣放浪形骸。其實他這人很好說話的,咱們進去吧!”

“就這樣——進去?”張易之有些猶豫,暗忖道再怎麽也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如果就這麽闖進去,撞破了他那點齷齪事,以後工作就不好開展了。萬一以後自己在前線剿匪做大事,他在後麵拖大腿,絆馬腳,這活兒還怎麽幹下去?

薑山微微一笑,道:“沒關係,咱們直接進去便是,縣尊他老人家很開明的,不過責怪我們打斷了他的正事。”說著,他便走上前去,也不敲門,竟然直接打開了那公事房。

張易之見預料中的喝罵聲並沒有傳來,便也跟了進去。

也不知是不是本縣的縣令太過簡樸的緣故,張易之走進這公事房以後,第一感覺就是簡陋,簡陋得甚至有點破舊,完全不像一縣的最高權力所在,倒像是普通人家的宅子,有點陰暗,有點破舊。

那窗戶旁邊,擺著一張桌子,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男子正趴在那桌子上,一腳踩在地上,一腳架在那桌子上,神情無比專注地望著自己身前的一個瓶子。

“吱吱——”蟋蟀的叫聲不住傳來。想來,那瓶子裏裝的,應該是兩隻正在想鬥的蟋蟀了。

“上啊,上啊,給我衝上去用力咬啊!”男子頭上襆頭已經歪得不成樣子,額頭上不住有汗水流出,呼喝之間,還不住地用他那緊握的拳頭敲打著桌麵,顯得無比的激動。

張易之又是一陣惡寒:“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縣令?”他四處環顧了一番這公事房,嘴裏溢出一絲苦笑。簡陋是這公事房的優點,也是絕大的缺點。這裏居然簡陋得連一封文書都沒有看見,更沒有什麽文房四寶,也不知這位縣尊是如何處理公務的。

“啟稟堂尊,我們的新同僚,張一難,張縣尉前來拜見您了!”薑山說道。

“哦——”縣令終於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張易之,連連點頭:“好,好,好——”

張易之連忙拱手:“拜見堂尊!”

“哦,好好好!”這次,縣令幹脆就沒有抬起頭來。

張易之那個鬱悶啊,這是一個什麽樣的衙門啊。衙役極品,縣尉極品,縣令更極品,不知道後麵還有沒有更更極品的存在。想想自己以後就要在這個衙門做事,整日裏和這些人為伍,他就不由得苦笑:“武則天這老太婆真夠狠的,虧她能找到這樣一個極品的地方,湊齊這麽多極品的人來消遣我!”

薑山卻沒有看出張易之的鬱悶,又說道:“請教一下縣尊,咱們李主簿這些天又請假了,這履新的手續,應該找誰辦理呢?”

“好好——”縣令隻顧點頭。這兩個“好”字說完,他驀然意識到,薑山正在問話而不是陳述,當下他又說道:“你們看著辦吧!”

“哦,堂尊這樣說,我就明白了!”薑山說道。

“好好好!”縣令又是一陣點頭,目光根本沒有從那瓶子上麵抽離。

薑山又說道:“如此,我等就不耽誤堂尊的公務了,告退!”

“好好好!”

張易之這才意識到,在縣令的“好好好”聲中,他這次拜會就算是結束了。合著他準備了許久的鼓動性演講台詞,根本用不上。除了會說“好好好”,張易之簡直不知道這位縣令還會做什麽。

兩人剛退出公事房,薑山便問道:“張少府你看,咱們縣尊是不是特別和藹可親啊?”

張易之無語。這位他至今都不知道名字的縣令和藹是夠和藹的,不論你說什麽,他總是點頭稱“好”,不過要說可親,就有些勉強了。反正剛才那次會麵裏,張易之並沒有正麵和他交談哪怕是一句。

見到張易之並沒有回應自己,薑山居然也毫不詫異,隻是微微一笑,又說道:“走吧,張少府,咱們看房子去!”

“看房子?現在?”張易之又是一陣驚訝,心想難道這衙門根本不存在上下值的概念,想什麽時候上值就什麽時候上值,想什麽時候下值,就什麽時候下值的嗎?

“自然是現在!”薑山的言語無比堅定,顯得不容質疑。隨即,他立即明白了張易之的顧慮,道:“張少府你初來乍到,不明白我們遼山縣的情況。咱們這位縣尊姓管,諱泛,字寬之。他老人家是人如其名,對於下屬們管得是十分寬泛的。咱們若是有什麽事情要辦,大可以請假去辦,他老人家不會責怪的!”

“可是,咱們這還沒有請假啊!”張易之愕然。

“沒關係,沒關係!咱們縣衙裏的規矩很鬆,事前請假可以,時候請假也可以,當麵請假可以,咱們在這裏請個假,也可以嘛!”薑山理所當然地說道。

張易之簡直不知該說什麽好了。原來唐朝的公務員真的這麽先進啊,想上班就上班,想下班就下班,連請假都不用書麵,也無需口頭,隻需“遠程請假”就行。到現在,他總算明白為什麽這衙門裏的人這樣少,連外麵一群謾罵的百姓都對付不了了,合著這裏麵根本就是在擺空城計呢!這樣一想,這位叫做管飯,額,應該是管泛的縣令,倒是這衙門裏挺敬業的一個了,至少他還在衙門裏呆著,並沒有留在家裏調戲嬌妻美妾。

張易之覺得這衙門實在不靠譜,便說道:“既然如此,那咱們還是把履新的相關文書辦了再說吧!”他覺得,今天不把文書辦了,如果從明天開始,衙門裏這些當官的都不來當值,有可能找遍了也找不到人幫忙辦理了。

“文書?”薑山微微一愕,隨即便笑道:“跟我來!”便領著張易之來到縣令旁邊的一處公事房門口,輕輕一推門,便走了進去。

這個公事房比起縣令的那個來,大環境沒有變,也是比較簡陋,破舊。不過,這裏卻更加像個貨真價實的公事房,因為這裏麵那張大桌子上總算擺著幾封文書,旁邊也有筆墨紙硯。不過,這桌子上卻布滿了灰塵,顯然桌子的主人已經好些日子沒有幹活了。

“這是咱們李主簿的公事房!”薑山一點也不把自己當外人,走過去在公案麵前坐了下來。

隨即,他便熟練地打開抽屜,從裏麵取出一張大印,又從那一疊文書中取出一張,在簽名處寫下:“遼山縣主簿李靜”幾個大字,然後又在蓋章處蓋上大印!

今天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總之是又一次,張易之又一次長了見識。他沒有想到在這個衙門裏,連簽名蓋章這種事情,都是可以代勞的。這種事情,若是在其他衙門,被揭發出來的話,絕對是重罪,就算殺頭也未必不可能,而眼前這位薑山薑縣尉卻做得似乎理所當然一般,根本沒有把這當回事。

“來,簽個名吧!”正思忖間,張易之被薑山的聲音拉了回來。

“我們李靜李主簿最近比較忙,為了怕耽誤公事,把自己的印章等物事交給我和縣尊共同保管,也是出於大局考慮,張少府你可不要多想啊!”

“額!”張易之一邊在簽名處簽上自己的名字,一邊順口問道:“李主簿家中有什麽事呢?”

“聽說,他們家的母豬最近要生了,都請假將近一個月了,不知到底如何了!“

“啪嗒!”薑山一言未了,就聽見一個小小的聲音,抬頭一看,卻是張易之把那支筆掉在了文書之上,把整個紙麵染得一塌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