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兩位特勒

石嶺關,位於定襄縣和陽曲縣交界之處。其東,是小五台山,其西,是官帽山,皆是當地頗為高聳的山川。石嶺關位於這兩山環繞之間,地勢極為險峻,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作為防範突厥人入侵的第一道雄關,石嶺關內從來都有重兵把守。如今,突厥人日益強大,南侵之心也是一天比一天炙熱,大周朝廷在石嶺關上的兵力投入自然也相應增大了不少。

今天,石嶺關外來了兩百騎兵士,自稱是突厥派來迎親的。關上的守兵聞訊之後,立即飛報刺史衙門。

這雖然隻是區區的二百騎,卻還是引得關上的守兵一陣緊張。這些年以來,突厥和大周之間,時常便有摩擦,這石嶺關也曾幾次被突厥人叩過,關上的守兵對於突厥人已經是極為敏感了。二百騎自然是不可能對這樣一座雄關形成太大的威脅,必要的防範卻還是必要的。

在守將的一聲令下,關上霎時間便多了好幾重埋伏,表麵看起來毫無異狀,實則殺機重重。

到了這一天的中午時分,張易之領著送親團留下來的那部分人,終於出現在了石嶺關。讓關外的突厥人將相關的文書射了進來,並且一一驗證過了之後,張易之等人才緩緩地在守關的士兵如臨大敵的護送下,出了關,來到了那一隊突厥兵士的麵前。

張易之這一路以來,還算鎮定。想當初,若非牽念著張昌宗生母的事情,他甚至還不甚情願前往突厥的。既然決定了要前往突厥,他便義無反顧,一路上也算是客服了一些艱辛。對於前往突厥,他是沒有任何抗拒的。但看見突厥人就在眼前,他還是不免有些緊張。

其實,沂州仍處在大周的內陸地區,這二百突厥人應該是用了正常的官方渠道,才得以踏入這大周的地盤前來接人的。若是在這裏翻起臉來,肯定是這二百突厥人先完蛋,而不是張易之這一隊人馬。

饒是如此,大周民間對於突厥人的憤恨和恐懼,還是影響到了張易之,他忽然感覺自己想要在真正的突厥人地盤中有所作為,還是殊為不易的。不論如何,首先還是得過了自己這一關。

張易之回頭瞄了一眼,卻發現這一行人個個都是一樣的麵色發白,相對之下,自己竟是最鎮定的。於是,他笑了,這一笑,立即把自己的緊張之感盡數排解除了腦海之外,隻過了短短的一瞬間,他就變得無比輕鬆了。

張易之卻不知道,車內的那位郡王還有他的侍女們早已是麵色如土,像一群正在被押往刑場的死刑犯一樣。

突厥人為首的兩員統兵將領,是兩個年輕人。在這兩個人的引領之下,二百騎突厥士兵早已下了馬,正站在雪地裏無聲地候著。

這二百人的眼睛,都是齊刷刷地向大周的送親團望來,眼裏的關注之色不言而喻。這也難怪,自古和親,都是中原人把自己的公主往北方送,今次送的卻是一個男人,這種亙古未有的事情,自然更加容易引來關注。這些突厥兵將也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有自己的好奇心。他們當然也想看看,這位有史以來第一個招贅上門的漢人郡王,長成什麽模樣。

縱馬來到突厥大隊人馬麵前,張易之輕輕一抬手,包括武延秀的馬車在內,後麵的人盡數停了下來。

張易之當先下馬,來到了兩位突厥將領麵前,拱手道:“不知兩位如何稱呼?”

放眼一看,這兩位突厥人的長相,還真是頗為喜慶。那高個子的,麵相凶橫,滿臉長髯,倒是和武延秀有幾分相似。不過,武延秀其實是有幾分帥氣的,而這人實在是當得一個“醜”字。不過,這醜漢的眼神倒是相當平和,並沒有他麵相上顯示出來的那種凶橫之氣。

另外那個統兵將領,張易之一看之下,有些訝異。他很早就聽說,突厥的男人都是那種標準的黑大漢,一個個都頗為醜陋。這第一個男人,也的確是符合這種說法。但眼前這一個,卻完全和“黑醜”這兩個字全不相幹。

相反,這人非但不黑,反而頗為白淨,非但不醜,反而是眉清目秀,姿容堪稱俊美。像這樣俊秀的男人,莫說在突厥人裏邊,就算是在漢人中間,也並不常見。張易之一見之下,難免有點失神。

那白淨男子見到張易之失神,登時不滿,道:“看什麽看!”神色頗有些不友好。而且甫一出口,竟是標準的大周官話,讓張易之等人想要裝聽不懂,都有所不能。

好在,那黑大個立即出來打圓場了,道:“我是弋速可,你們叫我弋特勒就好了。這位是我兄長,雲特勒。”

“特勒?”張易之聽得略略一愕,道:“你們難道都是默啜可汗的兒子嗎?”張易之知道,突厥的特勒,大抵就相當於大周的王,所以才有此一問。

那弋速可弋特勒笑道:“我們的確都是可汗的親骨肉。”

張易之對默啜這個梟雄暗暗佩服了起來。迎親這種事情,派一員大將過來就可以來,他為了顯示自己的誠意,竟然派了兩個兒子過來。你可以說他漠視親情,對自己兒子的生死毫不在意,從另外一方麵說,此人實在是魄力非凡,他就是看準了大周人根本不會對他的兒子下手,才會如此作為。

“喂,我們都已經自報家門了,你到底是不是那個什麽什麽王的?”那看起來應該很暴躁、很沒耐心的弋特勒顯得極為有耐心,倒是那個看起來應該沉穩不少的雲特勒顯得頗為不耐,高聲問道。

張易之微微一笑,暗忖道這小子真是太沒見識了。如果他是什麽什麽王的,那後麵的那輛馬車裏又是載的誰人?

不過,張易之也隻能在內心裏笑笑而已,表麵上總是要給這個年輕的雲特勒幾分麵子的。他正色道:“下官乃是這次賜婚的送親使,我家大王正在那車子裏麵哩!”

那雲特勒順著張易之的眼光望去,似乎這才發現了那輛碩大的豪華馬車一般,道:“你們漢人那些達官貴人果然羸弱。看看這馬車,如此的奢華,想來裏麵一定舒服得很了。哼,就連出行,都要以這種奢華的車子代步,顯然是個吃不得一丁點苦頭的,在其他方麵,又能有多大的出息!”

張易之笑笑不語。

那雲特勒卻並沒有就此罷休,而是立即說道:“那你還不立即把你們那個沒用的什麽什麽王叫下馬來,讓我們看看到底長什麽樣子!”

張易之終於被這頤指氣使的語氣弄得有些惱怒。他正要反唇相譏,卻聽那弋特勒笑道:“這位將軍莫要生氣。我們突厥人就是這樣,說話直來直去,絕不會轉彎抹角。事實上,我們兄弟兩個,都對我們這位未來的姐夫有些興趣,想要看看他到底長什麽樣子,還請將軍行個方便!”

張易之聽見那“姐夫”二字,神色略略一變。在他看來,這弋特勒起碼也有二十六七歲了,如果突厥招親的那位公主是他姐姐的話,豈不是——

那弋特勒似乎也看出了張易之的疑惑,笑道:“將軍莫要驚異。其實,我今年十五歲,我那位姐姐今年隻有十七歲!”

張易之聽得差點一跤摔倒,在內心裏,他不知道暗暗罵了多少句:“瞎了我的氪金狗眼!”這哥們看起來都像個中年男子了,想不到居然隻有十五歲,這形象,老成的也太過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