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襲擊
張易之商討未果,回來之後,還是很認真地向自己這邊的人下了個“加強戒備”的命令。於是,周軍營帳裏,就開始了各種布置,算不得大興土木,一群人倒也是忙得不亦樂乎。
周軍的行動,在突厥人看來,實在是太多餘了,太怯弱了,幾乎所有的突厥人見了,都肆無忌憚地開始嘲笑。從周軍的統帥張易之,到下麵的一個區區的士卒,都被他們嘲笑了一個遍。
這些突厥人一個個都是粗豪漢子,平日裏說話就很是粗俗,這時候嘲諷起來,自然更是厲害得很,什麽話最難聽,他們就說什麽,根本沒有因為大周和突厥兩家最近關係良好,就稍稍積點口德。
好在,這些普通的突厥兵士並不懂大周官話,而周人更不懂得突厥話,周軍明知道對方在嘲諷,倒還能鎮定至若。
這一天入夜之後,張易之下令周軍盡數和衣而睡。眾兵士一大早就聽見了突厥人的那些嘲諷的話,雖然聽不懂具體的意思,大抵還是能猜得出來的。現在,張易之又下這等命令,大家都覺得小心得有些過頭了,不免表現出了一點不滿。
奈何,張易之乃是主帥,眾人一直以來,對他都還算信服,這次他的態度十分強硬,誰的話都聽不進去,眾兵士也隻好遵命而行。
倒是張易之自己,回到自己的營帳之後,沒有發揚出一貫以來,和士兵們同甘共苦的精神,在兩位“高手”的殷勤服侍之下,寬衣解帶。左右擁抱之下,芙蓉暖帳裏麵春意濃濃,個中風光之旖旎,絕非外人所能想見的。
若是在平日,甫一睡下,張易之便會開始“耍流氓”,從頭到腳的不規矩。但今天,他居然是罕有的毫無動靜,蚊香暖玉再側,任取任求,他居然是毫無動靜,一雙眸子隻是直直地盯著那帳篷的頂端。
還是武裹兒率先耐不住了,主動在張易之的身上摸索起來,許久之後不見動靜,幹脆往張易之的身上爬。旁邊的王雪茹見了,連忙叱道:“裹兒,下來,五郎今日太累了,就讓他歇息一晚上吧。若是一直這般旦旦而伐,饒是他身體健壯,也經受不住啊!”
武裹兒一聽,便訕訕的從張椅子身上爬了下來。她現在是初嚐人間至樂之味,隻恨不能自己變成檀郎所養的一條小貓,整天就膩在檀郎的懷裏。這樣,也可飽嚐那美妙無比的滋味。但她對於王雪茹,還是很有幾分忌憚的。
這時候,一直怔怔無語的張易之忽然有了點動靜,發出了一聲淺笑:“旦旦而伐?開玩笑!你們看,夫君我像是那隨便就會被‘伐’倒下的銀樣鑞槍頭嗎?不過,今夜——”
“今夜五郎你真有要事嘛,妾身知道的!”王雪茹接過話頭,道。
“咦,你知道?”不僅張易之有些驚異,就連方才被王雪茹所斥,訕訕的躺在一邊裝死的武裹兒也抬起螓首,俏臉上寫滿了求知欲。
王雪茹道:“五郎你今天巴巴的跑去弋特勒的營帳,和他爭吵了一番回來,回來之後,又不顧突厥人的冷嘲熱諷,做出如此小心謹慎的安排,自然不會無的放矢。隻不過,妾身卻覺得,今晚上若是沒有異常之事發生的話,倒還罷了,若是真發生了什麽意外,五郎反而會難以洗脫自己的嫌疑呢!”
張易之聽得略略一愕,然後眼中閃過震驚之色:“雪茹冷眼旁觀,倒是透徹得很。”頓了頓,他的語氣冷了下來:“可惜,有些事情,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況且,‘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其他的不說,若論狡詐多變,他一個十五歲的突厥特勒,豈能和我這樣一個在陰謀詭計中成長起來的人相提並論!”
王雪茹努力地斂去憂心之色,將自己的螓首埋入張易之寬廣的懷中,嘴裏呢喃道:“隻希望五郎你的籌算,步步都沒有疏漏吧!”
武裹兒對於什麽陰謀詭計之類的,並不十分了解——盡管,最近以來,她跟著張易之,學會了以前十五年內都沒有學到的人情世故。但她能感受到張易之和王雪茹心中的沉重,也不多言,輕輕地往張易之身上靠了靠。
在這一刻,她忽然有一種自卑。縱使她出身高貴,又是父母最寶貝的心頭肉,她還是覺得,自己實在是沒用得很,根本無法在任何事情上幫助檀郎。眼前的事情,王雪茹能幫助張易之分析,她卻連置喙的縫隙都沒有。她此刻最大的希冀,就是自己能夠為檀郎帶去少許溫暖。
張易之豈能看不破武裹兒的心思,反手摟住這位絕世嬌艾。一時間,帳內三人,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平和狀態之中,三人的呼氣平和而有節奏,在空氣中緩緩流淌,將這市室內的溫度,也提升了少許。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帳外忽然傳來了一陣突兀的“轟隆”之聲。初時還很遙遠,就像是遠處的溪流之聲一般。但,隻是經曆了短短的一瞬間,這溪流就不可思議地匯聚成了滔天巨浪。
大地,在震動;帳內的人,也跟著震動。
幾乎所有的人都在這一刻醒了過來,帶著無比的震驚和詫異。難言的恐懼,就像一張張開的大網一樣,緊緊地壓抑在大家的心目中,眾人竟是罕有的沒有發出多大的聲響——盡管,他們的手腳都在顫抖。
也不知道是誰,終於失去控製,高聲地大喊了起來:“敵襲!不得了了,敵襲!”
幾百人如夢方醒,紛紛跟著高聲嘶喊了起來:“敵襲!敵襲!”憤怒和驚惶的吼叫聲,隨著寒風,擴散出了幾裏之外。
這時候,和衣而睡的周軍,就體現出了他們和衣而睡的優勢了。盡管疲憊,他們還是一躍而起,各自拿起武器來到帳外,很快就形成了一個以武延秀、張易之兩個營帳為主體的保護圈。而白天大家在突厥人的冷嘲熱諷中做出來的那些小型防禦武器,也終於派上了用場。
漢軍士兵們看看自己這一方人,再看看那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竄的突厥人,心下暗暗生出了一種慶幸的感覺。
忽然,張易之的中軍帳裏麵奔出一個人來,未等眾人看清那人的麵貌,就聽見那人喊道:“守在原地,誰也不許妄動,保護淮陽王,你們的目的,就是保護淮陽王!”
原來,這人便是張易之。此時的他,連靴子都來不及係好,身上也隻穿了白色的中單,更顯目的是,他那褲腰甚至是自己用手提著的,他還一邊發號施令,一邊在係絛子。
漢軍士兵也顧不上欣賞自己主帥的狼狽樣子,齊聲答應。
而突厥人的營帳,比起漢人來,就亂了很多。他們根本沒有料到真的有人敢來襲擊堂堂的突厥王庭大軍,任何防備都沒有,晚上甚至都沒有設置哨崗。就是這種極度的自大,讓他們真的遇上大事的時候,變成無比的怯弱。那些士兵們到處亂撞,語氣說是在準備迎敵,不如說各自都在自謀生路。
歇斯底裏的喊叫聲、詈罵聲和一些膽小士兵的哭聲,讓兩邊的大營形成了極度的反差。
而就在此時,鋪天蓋地的鐵蹄聲遠遠的席卷而來,鋪天蓋地,摧枯拉朽,給人一種根本無法力敵的絕望。誰也不知道來襲的敵軍長什麽樣子,有多少人。納罕的是,這樣一支大軍,除了馬蹄聲之外,居然沒有發出其他任何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