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這叫什麽事啊!

張易之頗為苦悶。

一方麵,是因為雲特勒。今天這才第一天,就把自己逼到這步田地了,以後要是每天這樣,真不知道這日子還要怎麽過下去。張易之摸著身上隱隱發痛的“創口”,想著兩個小娘子暴風驟雨一般的家庭暴力,就是一陣心悸。沒有看起來那麽痛,但還真是有些痛的。

另一方麵,則純粹是不習慣。有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張易之這些日子以來,每天晚上就寢,都有溫香軟玉為他暖被窩。他左擁右抱,盡享溫柔,那風光旖旎,自然令人迷醉。如今,張易之也算是食髓知味了,一夜之間忽然回到了從前那一段苦行僧一般的日子,滋味何其難受,他又怎能入寐?

暗暗地唉聲歎氣一陣,張易之便聽見那邊兩縷呼吸聲漸漸從時急時緩轉為舒緩,知道武裹兒和王雪茹都睡著了。

張易之並不懷疑二人裝睡。其實,她們雖然表麵上一直不動聲色,在人前甚至頗有“高人風範”,但張易之知道她們其實是很累的。如今這一段旅程,大家都能騎馬,這比起當初來,是要好了很多,但這麽長日子以來,夙興夜寐,壯漢都開始喊累了,張易之這樣有點武藝基礎的,也感覺頗為倦怠,何況是兩個嬌滴滴的小娘子!

應該說,武裹兒和王雪茹並沒有出言喊累,甚至能保持表麵上的平靜,已經是極為難得的事情了。現在的她們,就算有些心事,沾枕即眠也是極為尋常的事情。

張易之卻是被心事所累,難以入眠。翻來覆去轉換了幾個睡姿,總感覺渾身上下極為難受,怎麽睡怎麽別扭。於是,他隻好披衣而起,緩緩地步出帳外。

大概是吸取了上次被襲的教訓,這三百人的大隊並沒有形成營寨,但外圍已經有了一些突厥士兵在警衛。張易之放眼望去,大概有十幾個人的樣子。這些人三三兩兩地圍坐在篝火旁邊,正在輕聲絮語地談話。

突厥人性子粗豪,一般說話都比較大聲,這些人顯然是顧及到已經睡下的人,言語之間頗有克製。不過,他們的神態極為生動,眉飛色舞,動作也極盡誇張之能事,簡直唯恐別人看不出那“猥瑣”二字。

張易之耳聰目明,自然能聽見他們的談話。隻可惜,這些人說的都是突厥語,張易之隻聽得一陣“嘰裏呱啦”,具體說些什麽,根本無法聽清。

當然,這些人言語裏的內容,張易之實際上是不用猜的。大家都是男人,不會因為民族、國別的不同,話題上就有所差別,更何況,這幾個人已經用他們猥瑣的表情向張易之明確地透露了他們的言語內容了。

饒是如此,張易之還是很有心要具體了解一下。這其實並不奇怪。不拘是誰,你總會對別國語言裏的一些句子感興趣的,比如“美女,你好!”之類的。而且,張易之現在和自己的兩位未來夫人正在打冷戰,倒也有心學上兩句,前去賣弄一下。

張易之正要向那邊行去,忽聽後麵一個略有一些驚喜的聲音傳來:“這麽巧,張將軍也沒有睡啊?”

張易之一聽這聲音,第一念頭是趕快避開,不要和他多作糾纏。但轉念一想,不行,這樣太著痕跡了,反而不好。當下,他回過頭來,略有些苦澀地笑道:“是啊,的確很巧,想不到雲特勒也睡不著!”

此時的雲特勒,除去了外麵的囚袍,內著中單,外麵披一身紫色的披風,披風隨風輕輕飄揚,看起來頗有幾分俊逸儀態。張易之看了一眼,也不由暗暗讚歎,想不到這突厥苦寒之地,沒有南方那樣溫潤的水土,竟然能養出這般人物。

雲特勒被張易之看得麵色一紅,道:“張將軍,在看什麽呢?”

張易之暗罵自己一聲,笑道:“雲特勒長得真是俊俏得很,若是變成女兒身,必然是許多男兒夢中佳偶。”

此言一出,張易之立即後悔。他簡直想抽自己兩個耳刮子。他現在妻妾成群,所虧欠的情債,已經是多無可多,最怕的就是再惹上什麽不該惹的情債。方才這樣一句話,在後世那個滿口子“美女”“帥哥”的年代裏,大概沒什麽,現在說出口,就顯得有些突兀了。一旦這話被誤解,可就不好了。

張易之滿心裏希望雲特勒把這句話揭過去,裝作沒有聽見,可惜事與願違,雲特勒一聽此言,麵色微微一紅,那一雙眸子也遊移不定起來。半晌,他才期期艾艾地開口:“張將軍你自己才是——才是好看呢!”

張易之對這句話是很讚成的。但雲特勒的這個語氣,卻讓他無法生出任何的虛榮心,他反而略略有些心驚。因為他知道,他若是在突厥惹下情債的話,可不會像以前在神都的時候那樣容易解決。這可是動不動就可能成為兩國交惡的根由的。

好在,雲特勒似乎也覺察到了張易之的尷尬,忙嫣然一笑,道:“張將軍,天色已經如此晚了,你為何還不睡覺呢?”

張易之此時正有些心緒不寧,便下意識地應道:“那麽你呢?”

雲特勒又是微微一怔,那剛剛轉變成正常顏色的麵容再次染上一抹紅霞:“張將軍也關心我嗎?”

張易之簡直要哭了,這都哪跟哪啊,不過是隨口反問了一句,哪裏就關心了!怪不得人說,女人要是自戀起來,全世界都會愛上她。不過,現在顯然不是說這些廢話的時機,張易之苦笑一聲,道:“下官隻是隨意問問!”

雲特勒看著張易之,應道:“還不是因為——”他的臉色驀然一變,語氣裏也多了幾分戒備的意思:“我不告訴你!”

張易之無語。你不告訴我,難道我稀罕知道嗎?是你先問我,我才順口反問的好不好,聽你這語氣,倒像是我在刻意打探你什麽消息一樣。考慮到雲特勒是一個女人,張易之倒也沒有真的生氣,但他已經在心下暗暗告誡自己,不要隨即和他再往深下裏交往了,現在這個狀態,已經很危險了。再往前一步,很有可能造成難以挽回的惡果。那時節,張易之自己恐怕都是難以承受那惡果的。

看見張易之沉吟不語,雲特勒又緊張了起來,小心翼翼地問道:“怎麽,生氣了,大不了我告訴你就是!”

張易之其實很想提醒一下這位:“我說妹紙,你女扮男裝沒錯,好歹專業一點嘛,現在你這個樣子,還哪裏有半分像個須眉男兒?就算你把自己打扮成武延秀那樣的絡腮胡子,別人也最多把你當成人妖啊!”

不過,不滿歸不滿,張易之還是知道輕重的。他若無其事地正色道:“雲特勒不必為難了,下官並不想知道,更加不會生氣。”

他越是這樣說,雲特勒就越發的不信:“看來你真的生氣了,我道歉好不好?你可不要真正的往心裏去啊!”

張易之忍著仰天長嘯的衝動,無奈地搖搖頭。人生啊,往往就是這麽苦逼,你越是說實話,人家越是不會相信。而且對於別人的懷疑,你還不能辯解,否則就越發的坐實了人家先前的懷疑。

這叫什麽事啊!

“好好好,我接受你的道歉,現在真的不生氣了!”張易之沒有了辦法,隻好“虛與委蛇”了,但他的神色間,實在是難以掩飾自己的抓狂衝動。

“你真的不生氣了?可是,我看你的樣子,明明是更加生氣了啊!”雲特勒很肯定地說道。

啊,蒼天,快點把這個女人收走吧!張易之內牛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