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出人意料
那邊前後兩方人正在勾心鬥角之際,張易之卻忽然輕鬆了下來。也不知是將死生置之度外了還是怎麽的,他竟然好像忘記了自己所處的環境,把頭向自己長刀的刀刃控製之下的那個秀美的少女,用隻有王雪茹能聽得見的聲音問道:“我有點好奇,你一個女孩子,被我抓住了為什麽不叫、不哭、不鬧?”
也許是剛剛洗過浴的緣故,王雪茹身上散發出一陣淡淡的蘭花幽香,直沁入張易之的鼻子裏麵,讓張易之感覺無比的舒暢。而當張易之把嘴巴湊到王雪茹耳邊的時候,王雪茹頭上的秀發有不少正好掃在他的嘴巴和臉上,感覺癢癢的,有些難受,又有些舒服。張易之的心中,不由泛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倒是把如今他心中的那種緊張之情衝淡了不少。
王雪茹微微回過頭來,看著張易之那張醜陋猙獰的麵具,忽然輕啟丹唇:“有用嗎?”
張易之愕然。在劫匪麵前,哭鬧自然是沒用的,可人在刀鋒之下,哪裏還會剩下多少理智。尤其是眼前這樣一個嬌滴滴的美少女。
當你一眼看向這個少女的時候,你會感覺自己看穿了她的全部,她就像一汪清澈見底的小溪一樣,沒有故事,沒有滄桑,甚至都很少有波瀾。這樣一個過去生活應該很空白的女子,在利刃的威脅之下,竟然絲毫一點失去理智的表現也沒有,這一路走來,竟然還似十分的冷靜,這讓張易之不得不感覺意外。
再回想當初,當張易之從帷幕後麵撲出來的時候,這個女子被嚇得目瞪口呆的樣子,張易之心中生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他根本無法把眼前的這個女子和半個時辰以前的那個重疊起來,盡管她們長著同樣的麵孔。
與此同時,由於王循無心的激怒,那金吾衛火長決定以武力抓捕張易之,不計較人質的存亡。場麵,終於到了一觸即發的狀態。
張易之冷笑一聲,忽然伸出右手,一把抱住王雪茹,向後麵退了幾步。王循唯恐衛遂中的人對自己的妹妹形成傷害,連忙伸出雙手不住後退,而衛遂中和他的小嘍囉們也就這樣被他趕著一起向後退去。
其實,不需要王循來趕,衛遂中也會後退的,他原本就存了借刀殺人之心,又豈能讓自己的刀上沾血。在他看來,張易之的後退,隻不過是垂死掙紮而已,這樣挾著一個人後退的速度,豈能逃得過金吾衛的追捕。這種逃跑方式,簡直是太蠢太笨了。
前所未有地,衛遂中居然帶著點心有戚戚焉的眼光來看張易之。雖然張易之是他不共戴天的死敵,但在這個死敵就要被滅掉的時候,他還是不得不承認此人頑強的生命力令他欽佩。若是能夠選擇,他不願與這樣一個人為敵。
張易之要退,卻有人不願讓他退。他首先要麵臨的,就是王雪茹突如其來的瘋狂掙紮。先前,張易之雖然挾持了王雪茹,但隻是用長刀架在她的脖子上而已,這一路上,都是王雪茹自己在走,他們兩人之間並沒有過多的身體接觸。但這一次,張易之卻二話不說,攔腰攬起王雪茹便往後麵退去,實在是打破了兩個人之間這麽長時間以來達成的一種無聲的默契:張易之不輕薄王雪茹,王雪茹積極配合他的行動。
“五姓七望”,天下豪門,家規無比森嚴,對於自家未出閣女子的教育,更是嚴苛已極,這也是天下之人都對這樣的豪門女子趨之若鶩的原因之一。王雪茹雖然這些年以來,一直跟在兄長身邊,並沒有在老家接受那麽嚴苛的管束,但她比起一般的女子來,還是要保守得多,對於男子的身體接觸,她也要抗拒得多。張易之剛剛將她抱起,她便不顧眼前那明晃晃的刀鋒,使勁地掙紮了起來。
張易之右臂本來就受創極重,他用手臂將王雪茹攬住,本來就極為勉強。當他剛剛攬住王雪茹的時候,一種難忍的刺痛立即開始衝撞他的心髒。有若實質一般,那種刺痛的感覺,就像一根根的金針同時刺進身體裏一般。
而王雪茹近乎蠻不講理的掙紮卻讓這種刺痛越發的升華了,她每掙紮一下,張易之就感覺自己的傷口被撕裂一分,那種極端刺痛的感覺,讓他幾乎要陷入癲狂之中。每向後退出一步,他心中那種將這個小娘子一刀刮了的衝動就會增長幾分。好有幾次,他甚至都想立即將她拋到一邊,自行逃走。
但張易之終究還是忍住了這種衝動。他知道,一旦自己衝動之下,一刀剜在眼前這個可惡的小娘子身上,身後就會有好幾把兵刃同時插進自己的後背。
好不容易穿越一回,張易之對於自己的性命還是很珍惜的,若非萬不得已,他絕不願意放棄求生的希望。
倏忽間,挾著王雪茹的張易之已經退到了橋頭,他驀然站住,把身後一陣急退的眾人唬了一跳,也愣愣地站住了。
張易之的右手還是像一根藤蔓一樣,緊緊地纏繞在王雪茹的腰身之上,也許是終於掙紮得有些累了,王雪茹喘著氣,幹脆放棄了。於是,兩人之間再次形成了另外一種默契——張易之不進一步“輕薄”,而王雪茹也恢複平靜。
“他就這樣放棄了?他決定慷慨就死?”眾人看見張易之驀然停下來,心中閃過同樣的一個念頭。
而前麵,眾金吾衛在那火長的帶領下,不緊不慢地逼了過來,他們倒是沒有逼迫得太過急切。張易之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眼裏看著,他們從張易之的行動上,看見了一種叫做“惶恐”的情緒,這讓他們很有成就感。也正因為如此,他們才願意陪著張易之多玩一會子,因為一旦他們出手逮住或者甚至格斃眼前這個匪徒,那種貓抓老鼠的快樂也會隨著消失。
王循在後麵大急,他知道,金吾衛迫近的時候,就是張易之身死之時,而自己的妹妹,很可能會成為這個匪徒的陪葬品。
“噗通!”一聲,從來隻跪天跪地跪君父的王循忽然一下子跪了下來,盡管張易之腦後並沒有長眼睛,根本看不見他的動作,他還是毫無花巧地跪了下來。
“這位英雄,我求求你,求求你就放過我妹妹吧!我妹妹還年輕,她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啊,她還沒有來得及好好享受青春的快樂,沒有享受過男女之間的情愛,沒有享受過別的很多富家女孩子能夠享受到的一切。她還不能死,不能死啊!英雄,我求求你,你若是一定要找個人為質的話,就讓我來替換她吧,有我堂堂朝中大員在手,就算是金吾衛也不得不投鼠忌器!”
張易之聽見最後一句,差點罵出口來:“我艸,你丫早怎麽不說你願意替換這個瘋女人,現在——”
那幾個金吾衛顯然也聽見了王循最後那句話,他們深知絕不能讓王循落入張易之的手裏。若是那樣的話,正如王循所說,他們還真不敢對張易之下手了,這力擒匪徒的功勞,也就落不到他們手上了。畢竟,就算他們對於文官有些輕蔑,也不得不承認,文昌台左肅機這個官實在是太大,若是王循在他們麵前被匪徒弄死,他們也難逃罪責。
幾名金吾衛相互對視一眼,發一聲喊,齊齊抽出兵刃,向這邊衝了過來。
換人質?來不及了!張易之卻並不沮喪,他的眼裏終於閃過一絲果決之色。忽然,他把王雪茹往自己的身前一攬,還沒有等王雪茹反應過來開始掙紮,他的身子忽然騰空而起,越過闌幹,向橋底下茫茫的落水跳了下去!
“啊!”所有人都是一陣目瞪口呆,他們沒有想到張易之居然會選擇這樣的自我了結之法。而且,臨死之前,他竟還拿了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當墊背。
“天哪!”王循終於回過神來,放聲哭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