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家,長史府請了媒婆登門了。”王氏笑吟吟地扶著蘇老夫人道,“這會子已經在正堂裏坐著了。”

蘇老夫人連連點頭,腳下步子不停:“可算是成了,待把雲娘送過去,就算了結了一樁麻煩事。”她很是欣慰地拍拍王氏的手:“這一回可是多虧你了。”

王氏嘴裏謙虛著,心裏卻是暗暗鬆了口氣,牡丹花會上她尋了一大圈也不見雲娘蹤影,沒了法子隻得硬著頭皮回了天香池,誰料才走到天香池不遠就遇見胡婆子,她匆匆告辭,說是已經相完了,叫她摸不著頭腦,難道雲娘已經過去了。還以為沒有相中,誰料今日媒人登門了,這才放下心來。

長史府請來的媒婆是洛陽城中有名的劉媒婆正在蘇府正堂中吃著茶,四處打量著正堂的擺設,難免生出一絲輕蔑之意來,說來這蘇府在洛陽城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竟然會把娘子送去做妾,真是叫人瞧不上眼。

見蘇老夫人與王氏進來,她忙堆滿了笑迎上去:“老夫人大喜呀,大喜……”

王氏笑著道:‘是長史府請了劉媽媽來說親的吧?”

“大奶奶果然是一說就中,正是長史府的王夫人請了老身來府上說親的,是要替王長史納一門側室。”劉媒婆笑得見眉不見眼的,送上來一包封金。

蘇老夫人笑著點頭:“可有寫通婚書?”納妾雖不比娶正室有六禮,但也需送通婚書。

劉媒婆取出一張通婚書,笑著道:“有的,有的,這就與老夫人瞧一瞧。”

王氏殷勤地接了過來,送與老夫人瞧,老夫人滿臉笑接過來打開看,看了不到兩行字臉色大變,強撐著笑臉道:“這通婚書怕是寫錯了吧?如何會是五娘,該是三娘才對呀。”王氏嚇了一跳,忙接過去看,上麵紅紙黑字寫著求納蘇府五娘子為側室。五娘子!不是三娘!

劉媒婆臉色紋絲不變,笑吟吟道:“不曾錯,不曾錯,王夫人特意說了,雖然府上五娘子年歲小些,但是知書達理,又是一副宜男有福氣的麵相,十分中意,所以遣了老身前來提親。”

老夫人與王氏麵麵而覷,王氏耐不住,急忙道:“怎麽會是五娘呢,我明明與長史府說的是三娘蘇雲娘呀,怎麽成了五娘了。”

蘇老夫人此時也顧不得什麽了,連忙道:“正是呢,一準是弄錯了,該是三娘才是,這通婚書怕是要送回去重新寫過。”

劉媒婆不緊不慢地笑道:“老夫人,大奶奶,王夫人先前說的明明白白,相看的就是貴府五娘子,十分中意,今日來提親也是說的五娘子,當日五娘子自己也是情願的。”她自袖子裏取出個緞麵銀線荷包來,“連信物都是給了的。”

王氏嚇得魂飛魄散,接過那個荷包來一看,隻見那荷包上繡著一朵銀線牡丹花,還有個芳字,正是牡丹花會那日五娘身上的香料荷包,連這個都給了胡婆子了!她隻覺得腳下一軟,麵如土色地將荷包給老夫人,低聲道:“真是五娘身上戴的。”

老夫人此時麵如金紙,顫巍巍著手接過那個荷包,隻看了一眼,就覺得兩眼發黑,眼冒金星,她抖著聲問劉媒婆:“這……這是五娘給長史府的人的?”

劉媒婆笑著點頭:“正是呢,說是以這個做信物,上門提親時也好有個憑證。”

老夫人頓時眼前一黑,軟在王氏身上。

好容易把劉媒婆先打發走了,王氏苦著臉進來,與得了消息趕來的蘇大郎道:“現在可怎麽好,連阿家都氣病倒了。”

蘇老夫人慢慢睜開眼,無力地道:“那媒婆打發走了嗎?”

王氏一邊作勢抹著淚,一邊道:“這會子倒是打發走了,隻是如今卻要如何是好,長史府必然不會罷休的,還拿了五娘的荷包,更是不能不應了。”

老夫人狠狠道:“我就是死了,也不能把五娘嫁去做妾。”她喘了口氣:“你說,那日牡丹花會不是你陪著雲娘去相看的,怎麽就成了五娘,還哄騙的五娘連貼身荷包都給她。”

王氏此時隻覺得冤枉,自己為了尋雲娘,大半個園子都走遍了也不見人,才一會來就見那胡婆子急急忙忙告辭,說是相看好了,隻怕是知道相看的不是雲娘,這才溜了的。她想到這裏越發覺得胡婆子可惡,可是五娘如何會去天香池見了那婆子,又把荷包與了她應承了此事。

她越想越亂,哭著道:“我也不知道如何那婆子會見了五娘,還得了荷包去……”抽抽噎噎好不委屈。

正不可開交,曹氏急急忙忙趕了過來,一臉擔憂地進來:“阿家無事吧,怎麽好端端地就……”

蘇老夫人見她過來,忙招手讓她近前來:“二郎媳婦,你今日去盧家,盧家可有說什麽,說了何時登門提親沒有?”

曹氏一早去盧家吃盧老夫人的壽宴,聽她這麽一問,卻是臉色有些凝重,輕聲道:“盧家不曾說什麽,隻是送了一盆上品牡丹花與我帶回來,說是上回牡丹花會看這牡丹開得好,特意買下送與府裏的。”牡丹花會分明是去相看的,如今不說提親,卻誇牡丹花開得好,分明是沒相中。

蘇老夫人隻覺得一切都亂了套,怎麽會成了這樣,改嫁的沒嫁出去,不該嫁的反倒被相中了,更是把名聲都壞了。她一時怒氣攻心,兩眼一翻,又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