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太子妃韋氏漫不經心地翻著簿子,與一旁的尚儀局司賓道:“千秋節宮宴可都安排妥當了?”

司賓方氏點頭笑道:“已然準備妥當,賓客都已得了帖子,尚食局的司膳娘子已經使了人去了。”

太子妃翻了翻賓客簿子,卻是蹙眉,指著一處:“這位蘇娘子如何不曾寫入席中?”

那方氏忙伸長脖子瞧了,想了想,這才道:“這位蘇娘子原也得了帖子,是行宮太真娘子奏請陛下得了恩準的,不知為何,前幾日卻說是身子不好,怕是不能赴宴了,婢妾這才不曾寫入席位。”

太子妃臉色有些難看,卻是將那簿子一合,冷聲道:“既然是聖人準了的,便是有詔諭,哪裏由得她想來便來,不願來便推了,到時使了人去傳了她來,豈可這等藐視皇恩!”

方氏忙答應下來,卻是有些遲疑地道:“隻是此次宮宴,聖人有意讓太真娘子也位列宮中貴人的席位,不知……”

太子妃冷笑一聲,開口道:“既然是聖人之意,自然是不可違逆,你照辦便是了。”方氏一愣,這才連忙應下來。

揮退了方氏,東宮宮正齊媽媽小心地送了盞茶湯上前來,低聲道:“尚書府遞了消息進來,已經安排妥當,行宮裏也已安插好了可信之人,隻等得了命,便會動手。”

太子妃不緊不慢地吃了一口碗盞裏的茶,緩緩擱下來:“不過是一個卑賤的楊氏,哪裏值得這般著緊,再得寵也是個沒名沒分的,我是不想費這個心思,偏偏四妹妹卻是半點容不得了。”

齊媽媽陪著笑道:“四娘子必然是因為壽王,才會這般著急下手。說來這位楊氏當初可是恩斷義絕,半點情分都不念便去了驪山。”

“情分?!”太子妃嗤笑一聲“能得聖人看重寵幸,區區一個壽王算得了什麽,還說什麽情分!”

齊媽媽嘖嘖稱奇:“說來這楊氏也有些手段,當初不過是蜀州司戶之女,竟然能嫁與壽王,還做了正妃,單單這一點便不是尋常女子能做到。”

太子妃掩嘴笑道:“這又算得了什麽,她堂堂壽王妃,卻是做了聖人的新寵,如今連個名分都沒有,還是個出了家的女冠,真真是好手段!”

齊媽媽看看左右卻是臉色有些嚴肅:“太子殿下對這位太真娘子卻是十分忌諱,這才會命韋尚書動手。”

太子妃眼中閃過一抹冷光,卻是露出一絲譏諷的笑:“那等紅顏禍水,自然是該除了去,豈能叫她以色迷人,壞了朝綱!”

“隻是那位蘇娘子……莫非是察覺了什麽,故而才會稱病不肯來赴宴?”齊媽媽疑心道。

太子妃搖搖頭:“那個不過是西市一位商戶女,若不是與楊氏有牽扯,留著是個禍根,根本不配去行宮赴宴。此次索性一並除掉,將這下毒謀逆的罪名推於她身上,說是楊氏指示,敗露之際自盡而亡,便死無對證,再無後患了。”她說著露出一絲得意地笑容。

齊媽媽忙笑道:“太子妃高見,如此一來,楊氏的罪名便是無論如何也洗不掉了,怕是死也難得個全屍。”

“這也不過是四娘的心願。”太子妃不在意地道“除掉了楊氏,壽王沒了想頭,自然也就死了心,她的壽王妃也不難到手了。”

“說來自打四娘子嫁去壽王府,便甚少與東宮和尚書府往來,怕是還記恨著太子妃當日想要將她嫁去延王府之事。”齊媽媽道。

太子妃眸光漸冷,噙著一絲冷笑:“沒出息的東西,當初她若是肯聽我的嫁去延王府,已是堂堂王妃,何至於是如今的模樣,死心塌地要與壽王作妾室,如今楊氏走了,她也得不了王妃之位,更是毫無用處。”

齊媽媽輕輕笑著:“說來四娘子還是太過癡傻,這兒女之情豈能長久,哪裏能由得性子來。如今延王深得聖人看重,若是四娘子當日嫁的是延王府,倒是能成為太子殿下的助力。”

太子妃想到這些,很是心煩意亂,擺擺手:“罷了,不說也罷。安生準備好明日之事,切莫出了差錯。”她忽而想起一事來“可曾報與太子殿下知曉?”

齊媽媽臉色有些難看:“太子殿下正在裴良娣殿中,不敢驚擾。”

太子妃臉色一變:“又是在裴氏那裏,自打她生了小九便不曾斷過寵愛,這東宮裏沒有別的去處了嗎?”

齊媽媽見她惱怒,忙不迭勸道:“太子妃消消氣,那裴良娣也不過是眼下得意罷了,終究是長久不了了,再得寵不能生育也是無用的,就是有個兒子,非嫡非長還能翻了天去。你可莫要氣壞了身子。”

太子妃卻是有些頹然,長歎一口氣:“如今還是東宮,不過是這幾個女人已經是你爭我搶,日後要是真是三宮六院無數佳麗,怕是操不完的心。若不是為了僩兒,我真是不想再理會這些。”她閉上眼,很是疲倦。

齊媽媽小心地替她捏著肩:“如今六皇孫生的聰明機警,才智過人,最是得聖人愛重,太子妃可要好好謀算,不能由著那些有心思的人算計。”

她悄悄俯身在太子妃耳邊道:“昨日殿下又召了建寧王回宮來,閉門談了一個時辰才讓他回行宮去,怕是又吩咐了什麽要緊的差事。”

太子妃聽得建寧王幾個字,臉色越發難看:“又是李倓!”

齊媽媽很是鄭重,點頭道:“如今幾位皇孫中,唯有廣平王才能平庸,南陽王雖有野心,卻是誌大才疏,隻有這位建寧王深得聖人與太子殿下重用,又是心思縝密之人,怕是日後要成六皇孫心腹大患,太子妃還要多加留意才是。”

“想不到張氏還生了這麽個好兒子!倒是叫我吃驚了,竟然還能有這等資質。”太子妃一字一句吐出來,臉上滿是陰毒之色。

她想了想,與齊媽媽道:“如今殿下重用他,暫時無需動他,且看著,待時機成熟,自然不能留。”齊媽媽應下了。

懷康坊蘇宅裏,蘇雲卻是不知道自己已經落入別人的算計之中,她正與牙婆問著莊子的事。

“蘇娘子,不是我誇口,這幾處莊子都是再好沒有的了,單單韋曲這一處地方就是挑不出半點不是的,這裏麵可都是高門大戶的別莊,別看地界不大,卻是風景極好,山水如畫。”牙婆說的口綻蓮huā,口吐白沫“還有這一處南郊的莊子,臨著華嚴寶寺,佛光普照,最是祥瑞清靜。”

蘇雲見她說的頭頭是道,把這幾處莊子都是誇得天上有地下無,倒是會作廣告。隻是她留意到,冊子上還有一處莊子,那牙婆卻是不曾說。有些好奇地指著那處莊子問道:“這裏是哪一處?”

牙婆一愣,臉色有些尷尬,咳了一聲才道:“這個,這個是西邊玉祥門外的一處莊子,有些偏遠,比不得那幾處的富庶方便,所以不曾說與娘子知曉。”

她越是遮遮掩掩,蘇雲越是覺得好奇,為何這牙婆卻是不肯將這一處莊子說與自己知曉:“這一處莊子上有什麽?”

牙婆心裏暗叫不好,口中道:“不過一百餘畝地,十餘戶人家,還有些桑樹罷了。”

蘇雲聽得有桑樹,忙問道:“那十餘戶人家可是會織做?”

牙婆看了眼簿子上,有些不耐煩地點頭:“那幾戶女人都是績布婦。這哪裏比得上韋曲那邊的莊子……”

蘇雲不客氣地打斷她的話:“這西邊的莊子要價幾何?”

牙婆愣住了,好半天才結結巴巴道:“二百金。娘子不要韋曲或是南郊的麽?”

蘇雲笑著道:“那韋曲的莊子呢?南郊又是幾何?”

牙婆忙道:“韋曲的隻要五百金,南郊又低廉一些,隻要四百金,卻是再好也沒有的。”

蘇雲搖搖頭:“我就要西邊這一處莊子,原本也不是用來作別院的,風景好不好,清靜不清淨都是無妨。”

牙婆頓時泄了氣,若是五百金的莊子她可以的五十金的傭錢,如今蘇雲卻是隻要西邊的,隻有二十金傭錢。她有些喪氣地道:“罷了,娘子吩咐人備好銀錢,我叫那莊子東主寫了契書來便是了。”

牙婆走後,小巧疑惑地問道:“娘子如何要買了那荒僻的西邊莊子?什麽也沒有隻有些桑樹,要來卻是作何?”

蘇雲一笑:“那幾戶人家可都是擅長績布,若是huā些銀錢,多多在莊子裏種桑養蠶,再雇了她們織做,日後咱們鋪子裏還用得著去綢緞莊買衣料麽?”

小巧這才明白過來:“娘子買莊子原來是為了這個,我還當是要做別院呢。”

蘇雲蹙了蹙眉,臉色有些凝重:“不隻是為了這個,如今那謝婆子還關在柴房裏,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待她寫了身契,就讓人送她去莊子上,叫人好生看著,我留著她還有用。”她不是聖母,曾經害過她的人做不到輕輕放過,雖然不會殺她,但身契卻是要寫了的,這樣才能真正掌控她,到時候要好好讓柳玉吃吃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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