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媽**傷的很重,那一箭中的太深,盡管軍醫已經用了最上好的金創藥,卻還是止不住血,看著換了又換染滿鮮血的布巾,蘇雲噙著淚怔怔望著愈來愈虛弱的羅媽媽,這一切都是她的錯,若不是因為她,羅媽媽怎麽會傷的這般危重。

李倓坐在一旁,任由盧軍醫拔出肩膀上的羽箭,敷上金創藥一層層包紮起來,血四濺開去,一旁捧著藥碗的兵士都看得臉色煞白,隻是他自己卻是紋絲不動,沒有露出半點痛楚的表情。他雙眼隻是望著那邊已是滿臉痛苦自責的蘇雲,若有所思。

許久,劉軍醫才起身來,擦了擦手,與蘇雲道:“血已經止住了,隻是失血過多,怕是吉凶難料,隻有看她的造化了。”

蘇雲含著淚,向劉軍醫道了謝,趴在羅媽媽身旁,怔怔望著昏睡不醒的她,心中的悔恨和自責洶湧而來,若是可以,她寧可受傷的是自己,也不是被牽連進來的羅媽媽。

李倓扶著肩膀慢慢走過來:“蘇娘子還是先下去歇一歇吧,你方才也受了驚,羅媽媽怕是這一會子還不會醒來,我會吩咐人好生照看著的。”

蘇雲抹了眼角流出的淚,起身來,望著他肩膀上包紮好的傷口,欠身道:“此次之事還要多謝建寧王,若不是你出手相助,隻怕我們都已經遭了毒手,哪裏還能逃出性命。累得你也受了傷,還有那幾位,著實過意不去。”她說的輕聲,低著頭,不想叫他看見自己臉上的淚。

李倓見她如此,微微側過臉,道:“蘇娘子不必多禮了,我原本也是中了別人的算計,不過是順手為之。”

蘇雲回過頭,看著閉著眼虛弱昏迷的羅媽媽,想著安哥兒和小巧她們也不知道是否已經安全回了長安,麵上是掩飾不住的焦急憂慮,卻也無可奈何,她隻能慢慢坐在羅媽媽身旁:“王爺受了傷,還是先下去歇著吧,我在這裏守著羅媽媽,等媽媽好轉了,我們便回長安去。”

李倓見她執意守在這裏,也知道她看著羅媽媽這樣,心中必然不好過,便不再堅持:“一會我叫人送了吃食過來,若是倦乏了,旁邊的營帳裏可以歇息。”這才轉身出了營帳。

營帳外細細嚷嚷的聲音漸漸安靜下來,有兵士進來點上了油燈,送來了熱騰騰的湯餅,蘇雲依舊沒有回頭,隻是坐在一旁守著羅媽媽。

“蘇娘子,打探消息的人回來了,令郎與那丫頭已經到了秦府,我吩咐他與秦府上報了平安,你可以放心了。”身後傳來李倓的聲音。

蘇雲猛然回過頭,驚喜地問道:“她們到了秦府了?都沒事嗎?”

李倓點點頭:“不曾被人為難,已經平安到了秦府了。蘇娘子,還是用些吃食吧,羅媽媽這裏教他們守著就是了。”

蘇雲臉上的驚喜慢慢褪去,低聲道:“還是我守著吧,我在這裏守著能安心一些。”

李倓低低一歎,望了一眼仍舊未曾醒過來的羅媽媽:“她是蘇娘子的什麽人,為何這般在意?”難道她不隻是蘇宅請來的醫女?

蘇雲輕聲回道:“羅媽媽照拂了我和安兒這些時日,我早已把她視為親人,誰不在意親人的生死呢?”她可以不在意那群冷漠虛偽的親人,卻不能不在意真心待她的人。

親人!李倓想不到蘇雲會如此回答,他望著蘇雲光潔的側臉,看著難掩倦色的她仍舊倔強地守在羅媽媽身旁,心裏不禁微微一動,不再多言,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油燈昏暗的光微微晃動,營帳外一片寂靜,已是深夜,榻上的羅媽媽嘴唇微微翕動,慢慢睜開眼來,迷迷蒙蒙看著營帳帳頂,許久才清醒過來,微微抬起頭,卻是忍不住低聲呻吟出聲,背上的劇痛叫她承受不住。

蘇雲被她的呻吟聲驚醒,猛然坐起身來,見羅媽媽已經醒過來,頓時驚喜萬分:“羅媽媽,你醒了?快別動彈,你受了箭傷,傷的很重,怕是要養上好一段時日了。”

羅媽媽看著蘇雲滿臉擔憂的模樣,虛弱地露出笑:“娘子,我們這是在哪裏?”她說著話,忍不住咳了起來,從口中噴出血沫來。

蘇雲嚇了一跳,連忙用手絹替她擦掉唇邊的血,眼淚滾了出來:“我們被建寧王救到了龍武軍大營,那群賊人已經退走了,小巧她們也都安然回了秦府,媽媽你……”她哽咽不成言。

羅媽媽早在中箭之時便已經知道不好,這會子看著咳出來的血沫,知道那一箭必然已經傷到肺,她拉著蘇雲的手,平靜卻無力地道:“娘子不必為我難過,今日之事也非娘子所願,怨不得你。”

蘇雲用手捂住嘴,嗚咽道:“若非因為是我,也不會招來死士的追殺,羅媽媽你也不會傷成這般,都是我的錯,若是我早些發現,也不至於……”

羅媽媽輕輕喘著氣:“娘子知道這群人是何來頭?你如何會招惹上他們,竟然要趕緊殺絕!”

蘇雲此時也不願再瞞著羅媽媽了,她低聲道:“我不敢確定是不是太子妃遣來的人,但是當初在千秋宮宴上,太子妃曾命人下手除了我,嫁禍與太真娘子,幸好我命大逃出來了,這一回怕是來滅口的。”

“太子妃!”羅媽媽神色驚惶,拉著蘇雲的手陡然握緊:“竟然是韋家人!不錯了,這群人如此膽大,光天化日敢動手,連建寧王……也都不放過,除了她不會有別人了。”她臉上浮現出一絲苦笑,在說到建寧王時,情不自禁地停了停。

蘇雲糊塗了:“媽媽怎麽會知道這些?”

羅媽媽咳了一會,才向她慘然一笑:“說來這都是命,看來今日我死在他們手上也是早就注定了的,娘子切莫再責怪自己。”

蘇雲連連搖頭:“媽媽這是再說什麽,你怎麽會死,明日我便求建寧王去長安請了名醫來,好好替媽媽治傷,必然會平安無事的。”

羅媽媽拍了拍她的手,並不在意地道:“娘子你聽我說,我的身子我自己再明白不過,怕是撐不了多久,我有些話卻是從未對人說起,如今說與娘子聽,或許能對娘子有些幫助。”

她說著話,卻是咳了好一陣子,才慢慢平息下來:“先前我曾與娘子說起,我不曾見過建寧王,其實是謊言。當年我出了宮便去了韋尚書府上當差,那時候正是韋夫人懷有身孕,我便跟隨在身旁照看。有一日忠王妃忽然請了韋夫人去王府,我也跟著一並過去,見到了忠王妃也便是如今的太子妃韋二娘。”

她無力地喘了幾口氣,才又道:“那時韋二娘才嫁去忠王府不過小半年,卻是鬱鬱寡歡,滿腹心事。她與韋夫人說了許久的話,我在外邊伺候,隻聽到什麽張氏,什麽懷了身孕,聽得並不明白。直到後來,韋夫人順利生了哥兒,卻並不曾打發我走,反倒將我送去了忠王府。”

蘇雲此時已經聽得愣住了,羅媽媽竟然曾在忠王府當差,也就是她與太子妃等人根本就是相識,那怎麽會……

“到了忠王府,我以為是要我伺候王妃,誰知道卻是將我送到了奉儀張氏的身邊,那時候她已經有了五個月身子了。”羅媽媽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內疚和痛哭,“忠王妃隻是說了一句話,便打發我過去了,她說,她不想看見這個孩子出現在她麵前。”

蘇雲已是麵無人色,愣愣望著羅媽媽,難道她真的對那位張奉儀動手了?

“張奉儀出身卑賤,隻是一名宮婢,卻是個性子溫良,宅心仁厚的好人,深得忠王的寵愛,當時還聽說,若是張奉儀生下的是兒子,便會被進封為良娣,叫忠王妃怎麽能不除掉她。”羅媽媽有氣無力地道,“隻是自我進了忠王府,張奉儀對我諸多關照,絲毫不曾有半點懷疑之意,我實在是下不去手。”

“一直拖到她身子足了八個月,忠王妃再也忍耐不住,命我立刻動手,否則就要了我的命,讓別人下手!”羅媽媽眼角微微有了淚光,“我被逼無奈,隻好在張奉儀的吃食裏下了紅花,那天夜裏她就見了紅,孩子生了下來,是個模樣齊整的小郎,雖然不足月,卻很是健康。王妃命我將孩子捂死,就說是個死胎,可我……我實在下不了手!”

她一邊流著淚一邊咳著:“張奉儀生產之後卻是血崩沒有救過來,我抱著那孩子遲遲下不了手,直到忠王自驪山行宮趕回府裏,這才救下了那孩子。我知道忠王妃必定不會放過我,便趁著王府正亂著,悄悄逃走了,隱姓埋名去了洛陽,直到前些年才回到長安。我以為不會再被韋家人所捉拿,誰料……最終還是要死在韋家人手中,這一切……都是命呀!”

蘇雲此時隻覺得驚懼難當,想不到羅媽媽身上竟然還有這樣一段秘密,與太子妃和韋尚書府都有關係,無怪當初說道韋府她會是那般的神情,隻是那個活下來的孩子,莫非……

“不錯,那個孩子便是建寧王李倓!”羅媽媽慘然笑著閉上眼,“是我害死了他親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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