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洲城李府宅院不小,內外足有三進。
亭台樓閣,小橋假山,樣樣齊全。
雖然李靖瞧不起這個窩囊廢女婿,但是衛國公的麵子不能丟。
這讓上輩子住慣鴿子籠的蕭楓,極不習慣。
這麽大的房子,光打掃起來就要人的命。
再加上侍弄花草之類的活,單靠一兩個人還真忙不過來。
先前突厥攻城時,他已將家中的仆人全部遣散。
如今還沒來得及去買,家裏空落落的。
李君綽瞧不起蕭楓,平日住在軍營之中,十天半個月不回來一次。
這李府就成了蕭楓的自留地,如今一片狼藉,多個傭人倒是方便。
“既然你願意留下,那就一切照舊。”
“奴婢多謝公子!”
小紅感激涕零。
這並非是裝出來的,句句發自內心。
在囚車之上,人生灰暗的最低穀。
蕭楓如同神兵天降,攔下大軍。
隻為了當初的約定!
在那一刻,小紅心中便於認定。
若是能活下來,後半輩子都要追隨,這位有情有義的公子!
蕭楓若是知道她心中的想法,一定會哭笑不得。
他是為了找到暗算自己的黑手,報複李紫玉讓他當替罪羊。
救人是順手為之而已。
……
浸透了熱水的毛巾敷了敷臉,蕭楓精神一振。
這年頭沒有牙膏,隻能蘸著青鹽,湊合著在嘴裏刷刷。
小紅早起拾了些幹柴,可是昨夜下了場小雨。
濕柴冒著青煙,怎麽也點不著,急得她滿頭是汗。
蕭楓見狀搖頭。
“別折騰了,今天咱們出去吃吧,正好開開葷。”
“公子,都怪奴婢……”
“這雨又不是你下的?怪你幹什麽。”
蕭楓寬慰的一笑。
沙洲城遭逢大劫,尚且沒有恢複元氣。
街上的行人三三兩兩,看起來十分的蕭條。
平時繁華的落日坊,僅有稀稀疏疏的三兩家營業。
“小紅,我沒怎麽出來吃過飯,這裏哪一家味道好?”
小紅捂嘴輕笑,一指麵前的街坊,如數家珍。
“咱們沙洲城裏,若是好的吃食,當屬東福記的羊肉。”
“老板據說和羌人的貴族有關係,全是新鮮的上等好羊,湯鮮肉美。”
“尤其是水盆羊肉,再搭配兩個饢餅子,長安城裏都吃不到這麽好的美食。”
蕭楓聽她誇的快上了天,心中不進來了幾分興趣,同時又多了些好奇。
“我聽前些日子說,羌人不適合咱們大唐在打仗?”
“這老板公開賣羌人的羊肉,就不怕被人指為細作?”
小紅麵色流露出古怪,壓低聲音解釋道。
“公子,這打仗歸打仗,跟商人沒什麽關係。”
“況且你沒聽說嗎?咱們大唐的皇帝還有鮮卑血統。”
“何況天朝上國,難道還怕一個小小的羌人?”
蕭楓看著小紅言談舉止之間,不經意流露出的傲氣。
內心之中不禁感慨,這便是風華正茂的大唐盛世!
哪怕是一個小小的奴仆,對於異族仍然抱有輕蔑之心。
比起後世那些膝蓋上生根,跪著站不起來的家夥,要強上不知道多少倍。
一主一仆一邊交談,來到東福記店門前。
隔著大老遠,一股濃烈的鮮香味,便鑽進了蕭楓的鼻孔裏。
這鮮字就是魚羊二字所組成,不得不佩服老祖宗的智慧,的確是有味到了極點。
兩人走到店前,還沒進門,就聽到裏麵傳來打罵的聲音。
“無賴潑才,敢來我們這裏吃白食?”
“你也不出門打聽打聽,老子這裏是什麽地方?”
“給我狠狠的揍!”
緊接著便是一陣劈裏啪啦,桌腳與拳頭撞擊的聲音。
蕭楓隔著簾子一看,七八個神色不善的夥計,正在圍毆一名身材健碩的壯漢。
隻見這漢子身高八尺,穿著粗布麻衣,胳膊比成年人的大腿還粗,當真是個鐵塔般的漢子。
雖然被七八個夥計圍攻,但是絲毫不落下風。
手裏拎著長條板凳,在空中一掃,就拍翻了兩個。
一個夥計繞到背後,一腳踢在壯漢的後腰上。
這鐵塔似的漢子挨了一腳,兩腿連晃都沒晃。
反倒是偷襲的夥計,身子骨有點虛,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好像是王八翻了殼。
“你們這店家,當真是可惡!”
“俺明明隻吃了一斤羊肉,憑什麽要算兩斤的錢?”
鐵塔漢子將板凳往地上一戳,口中罵罵咧咧。
門外的蕭楓一看,頓時心中暗笑。
這漢子居然是大憨,想不到老實人發起火來,也會打人的。
東福記能在沙洲城做出名堂,自不是好相與之輩。
從後堂又跑來幾名拎著剔骨尖刀的漢子,膀大腰圓脖子粗,一看就是夥夫。
“敢在我們店裏打人,你的小命不想要了吧?”
其中一名臉上帶疤的漢子,將剔骨尖刀紮在了桌子上,滿臉陰狠。
大憨雙手抱著膀子,表情竟是半點沒露怯。
“俺吃了一斤羊肉,你們非收兩斤的錢。”
“這不是欺負人嗎?俺今天就不掏錢了。”
疤臉漢子眼睛一轉,流露出了狡詐,指了指橫在桌上的剔骨尖刀。
“你說你吃了一斤羊肉,就把肚子剖開,讓大夥瞧瞧。”
“俺身正不怕影子斜,今天就讓大家瞧瞧。”
大憨被他一激,一把將刀子抓了起來,奔著肚子捅了下去。
疤臉漢子賊笑一聲,沒想到這憨貨真的中計了。
剔骨尖刀即將紮下的一瞬間,突然橫側有一隻手伸了出來,握住了大憨的手腕。
“你這個憨貨,這一刀下去你小命還在啊?”
眾人一愣,順著聲音望去。
隻見一名穿著青色布袍,劍眉朗目麵容俊秀的男子,正是蕭楓!
大憨神色一愣,臉上流露出了驚喜。
“公子,你怎麽來了?”
“你這笨蛋,一斤羊肉而已,你還真準備把肚子割開?”
“俺不能讓這幫孫子,小瞧了俺!”
大憨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
蕭楓翻了個白眼,本以為幾碗涼粉的事做不得真,沒想到還真有這種憨人。
他這麽一插手,東福記頓時不樂意了。
疤臉漢子眉頭一挑,臉上流露出了嘲弄。
“這不是衛國公的入贅女婿嗎?您不在家裏揚眉吐氣,怎麽來多管閑事了?”
周圍響起了哄笑聲。
李君綽性格強勢,又是軍中將才。
蕭楓窩囊和挨打的事情,已經早就在沙洲城裏傳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