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請起，快快請起。你們,,你們不背棄我，我也，我也絕不會辜負你們。”沒想到師兄的建議，效果立竿見影。婆潤慌慌張張地跳下坐騎，朝著守軍眾將士還禮。“除了來康之外，我記不住大夥的名字。不過，還請各位幫忙，趕緊把我剛才的話，轉告給營地裏的其他弟兄，咱們回紇部原本就沒多少人，勇士絕不該死於自相殘殺。”

無論動作還是語言，都透著一股子生澀。然而，此時此刻，卻讓守軍眾將士們，更覺得他誠實可信。

當即，小伯克來康就帶頭表態，願意聽從婆潤可汗的號令。隨即，帶領麾下的弟兄們，分頭去營地各處，傳達婆潤的善意。

瓦斯、艾克班、牙庫等別部少年特勤，擔心營地內的守軍趁機集結起來反撲，各自帶著嫡係準備陪同監督，卻被薑簡果斷給攔了下來。

“哪怕營地裏還有烏紇的死黨在，這種情況下也不可能翻盤。你們跟著，反而顯得婆潤小氣。不如各自約束隊伍，就在可汗大帳周圍休整。也好讓那些猶豫不決之輩，見識一下年輕一代回紇豪傑威風。”薑簡不會說回紇話，但是跟史笸籮在一起那會兒，卻把突厥話學得半生不熟，用手比劃著，向少年特勤們解釋。

大部分少年特勤，立刻聽懂了他的意思。少數幾個聽不懂突厥話，被同伴翻譯轉述之後，也立刻拉住了坐騎。

“點一些手腳麻利的弟兄，保護你接管可汗大帳。連夜清點印信、典籍文書、賬冊和各類財物。把這片帳篷裏的所有蠟燭都點起來，在這片帳篷外，再點起一圈兒火把，讓營地內的所有人都知道，你已經奪回了汗位！”唯恐少年們沒事情幹幫倒忙，薑簡迅速將頭轉向婆潤，低聲建議。

婆潤虛歲才十六，以前也沒什麽執政經驗，此刻根本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聽到薑簡的建議，哪顧得上管正確與否，立刻全盤接納。

“派你的親兵出去巡視營地，維持秩序，以防有宵小之徒趁火打劫，敗壞你的名聲。另外，營地內能點起火把的地方，盡量都點起火把。人在光亮處，歪心思就會少許多。”杜七藝想了想，也根據故事裏銘州好漢打下一座城池後的措施，照葫蘆畫瓢。

“理應如此，多虧師兄和你在。否則，我都不知道該怎辦才好。”婆潤聽了，連連點頭。隨即，用回紇語將杜七藝的建議變成命令，安排得力人手去落實執行。

見他沒被勝利衝昏頭腦，薑簡和杜七藝兩個想了想，又陸續補充。

“烏紇的妻子兒女肯定都不會帶在身邊，善待他們，以安撫民心。”

“營地裏的長老和官員，無論原來是幫你的，還是幫烏紇的，你都派人去請來，好言相待。”

“約束所有追隨者，別傷害百姓。天亮之後，你會從官庫裏拿出錢財，酬謝他們。”

……

他們兩個，也沒什麽攻城略地經驗。好在胡子曰以往講的故事中，總能找到一些例子做參考。

於是乎，三兄弟一邊摸索一邊調整，將命令一道接一道傳下去，把營地內各種可能出現亂象，盡數撲滅在萌芽狀態。

從後半夜起，就有長老和官員，被陸續請進了可汗銀帳。按照薑簡和杜七藝兩人的建議，婆潤強壓下心中的不滿，請眾人落座，溫言軟語撫慰。

長老和官員們，原本以為大難臨頭。見婆潤如此仁厚，心思立刻活泛了起來。紛紛開口控訴，自己是被烏紇逼迫，才不得不與其虛與委蛇。婆潤明知道他們當中絕大多數是在撒謊，卻不戳破，反而表示，全怪自己先前年少缺乏經驗，著了烏紇的道，才拖累眾人受了如此大的委屈。

長老和官員們聽了，頓時更加覺得心安。又紛紛開頭，建議婆潤如何接管汗庭，安撫民眾，收服各方勢力為自己所用。

婆潤聽了，先對提出建議的長老和官員們表示感謝。隨即，卻將建議拿出來跟薑簡、杜七藝、在場的少年特勤以及其他長老探討，待確定其切實可行，才變成命令頒布落實。

如此一來，眾長老和官員也明白，婆潤雖然年紀小，卻不是可以輕易糊弄之輩。對婆潤的未來，更加看好。而眾位少年特勤，也初次嚐到了權力的滋味，愈發不打算回過頭去，跟自家父親一道伺候烏紇那個“廢柴”。

時間在忙碌中過得飛快，轉眼到了第二天早晨，回紇王庭徹底恢複了秩序。留守王庭的兩千多名將士，除了兩百餘名戰死者和五十幾名烏紇的鐵杆親信選擇了離開之外，其餘一千七百餘眾，都選擇了向婆潤效忠。令婆潤手中的兵力，迅速膨脹到了接近五千人，規模已經與烏紇的嫡係兵馬相當。

對於選擇繼續追隨烏紇者，婆潤信守承諾，勒令不準傷害他們的家人。對於選擇投靠者，婆潤敞開懷抱，熱情接納。並且從王庭的公庫裏，拿出一部分錢財，給予賞賜。鼓勵他們迷途知返，棄暗投明。

對於追隨自己的十多位別部特勤和特勤們的嫡係，婆潤給予的賞賜更重。所有特勤，都直接晉升為伯克。他們的嫡係，則每人賜予三匹駿馬，五十匹絹布，或者等值的牛羊。

一連串賞賜發出去之後，回紇王庭的公庫，頓所空了一大半兒。但整個王庭，卻像過節一般熱鬧了起來。

戰爭的傷痛，迅速被忘記。王庭內和王庭周圍的所有官員、兵卒和百姓，眾口一詞地稱頌婆潤可汗英明、仁厚、慷慨。而提起烏紇可汗，連原本心中最傾向他的人，都忍不住歎息著搖頭。

轉眼間又過了兩日，斥候送來警訊，說偽可汗烏紇得知王庭被光複，氣急敗壞。放棄了對白鹿穀的攻打，帶領其麾下嫡係精銳和距離王庭較近的六個回紇別部的吐屯和勇士，共一萬七千餘眾，掉頭殺了過來。其前鋒已經到了青羊山，距離王庭隻剩下一天半路程。

婆潤聞聽，不敢做絲毫耽擱，立刻命人將胡子曰、薑簡、杜七藝和眾位少年特勤，長老，請到可汗大帳，商議如何應對。

眾長老聞聽敵軍的數量，立刻變了臉色，紛紛提議婆潤帶著王庭遷徙，暫避烏紇鋒芒。

“反正王庭的財貨都在你手裏。烏紇拿不出任何東西來酬謝各部。用不了多久，那六部吐屯就得各回各家去籌措補給。屆時，你麾下的兵馬，也整合完畢，剛好給烏紇致命一擊！”長老的裴羅的話，最具代表性，也最有條理。說出來之後，讓大多數少年別部特勤，都連連點頭。

“嗯？”婆潤心裏頭不讚同裴羅長老的主意，卻想不出如何理由反對，沉吟著用目光向薑簡求助。

“何必拖那麽久？烏紇既然來了，咱們整軍迎戰便是！他那邊人困馬乏，且丟了老巢，還能有多少戰鬥力在？”薑簡立刻心領神會，手按刀柄，長身而起。“至於六部吐屯，可汗不妨先以大唐瀚海都護的身份，下一道檄文給他們，問問他們在大唐和突厥之間，到底準備做如何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