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喊聲和叱罵聲,都戛然而止。天地間,一片沉寂。
除了史笸籮和薑簡之外的其他所有人,都沒想到前三招占盡了上風的阿始那陟苾,竟然在戰馬重新拉開距離之後,被薑簡打下了坐騎!一個個震驚得嘴巴微張,兩眼圓睜,無法相信自己看到了一切。
下一個瞬間,史笸籮的聲音,就鑽入所有人的耳朵,“別殺我二兄,薑簡,我跟你不共戴天!”
一邊大叫,他一邊努力策動坐騎,試圖衝入戰場。去路卻被反應不過來的突厥飛鷹騎所阻擋,根本無法加起速度。
而薑簡,卻趁著阿始那陟苾的親信都沒來得及做出反應的空檔,快速拉緊坐騎的韁繩,克服前衝的慣性和山勢減速。隨即,順著山坡兜了一個小而漂亮的圈子,把馬頭又轉向山頂,與此同時,伸手從馬鞍後抽出了另一把長劍。
“救我二兄,救陟苾設!”史笸籮喊得聲嘶力竭,拔出橫刀,砍向不小心阻擋了自己去路的騎兵,眨眼間,就連砍三人落馬。
其餘飛鷹騎驟然驚醒,要麽拉偏坐騎給史笸籮讓開一條通道,要麽大呼小叫地衝向薑簡。一眾阿始那陟苾的親兵,也終於緩過了神,尖叫著策動坐騎去營救自家主將。
而薑簡,卻搶在了所有突厥人前頭,速度也比所有突厥人都快。手提長劍,直奔阿始那陟苾落馬之處。
再看阿始那陟苾,半邊身體已經被血染紅,卻不甘心閉上眼睛等死,掙紮著從地上爬起身,踉蹌而逃。
薑簡哪裏肯放此人離去?策動坐騎,旋風般追了過去,手中長劍在半空中潑出一道雪浪。
“西律律——”阿始那陟苾的坐騎特勒驃頗通人性,不顧一切咆哮著衝上,用身體將自家主人擋了個結結實實。
“噗!”薑簡全力發出的一擊,被特勒驃擋了個正著。長劍砍入馬身半尺,血落如瀑。忠誠的特勒驃嘴裏發出淒厲的悲鳴,跪下四蹄臥倒,至死,都努力避免砸傷自己的主人。
薑簡心中一痛,卻不會給阿始那陟苾任何憐憫。從特勒驃的屍體上拔出長劍,再度追向踉蹌著逃命的阿始那陟苾。
“放箭,放箭!”還沒等他繞過特勒驃的屍體,身背後,已經傳了的史笸籮聲嘶力竭的喊聲,緊跟著,羽箭破空聲也接踵而至。
“叮!”千鈞一發之際,薑簡果斷回頭,用長劍打落了一支射向坐騎的羽箭。緊跟著身體翻滾,直接墜向了戰馬身側。
數支羽箭呼嘯著從戰馬脊背上方掠過,不知去向。隨即,又是數支!幾名最先反應過來的突厥親兵,一邊瘋狂地挽弓而射,一邊策動坐騎撲向薑簡身後。
“卑鄙,說好了是單挑!”
“天裁也賴賬,你們就不怕遭雷劈!”
蕭術裏和洛古特兩人大急,策動坐騎衝下來,努力保護薑簡。婆潤也氣得破口大罵,挽弓搭箭,將距離薑簡最近的兩名突厥親兵,相繼射下了坐騎。
“別殺我二兄,別殺我二兄!薑簡,我跟你不共戴天。”史笸籮跟在親兵之後衝上山坡,一邊拚命朝著薑簡的坐騎放箭,一邊聲嘶力竭地威脅。
因為過於慌亂,他射出了羽箭全都落在了空處。其餘幾個衝到近處的突厥親兵受到婆潤的威脅,射向薑簡的羽箭也準頭大降。
趁著這個機會,薑簡雙腿和腰部同時發力,將自己重新送回了馬背。策馬,掄劍,直取十步之外倉皇逃命的阿始那陟苾。
“跳下去,跳山溝!”史笸籮的聲音,搶先一步,抵達了阿始那陟苾的耳朵。後者的身體瞬間一僵,緊跟著,斜向跨三尺餘,趕在薑簡手裏長劍砍中自己之前,縱身跳進了一道山洪衝出來的深溝!
“西律律——”薑簡的坐騎貼著山溝轉身,嘴裏發出一連串緊張的嘶鳴。
馬背上,失去的目標的薑簡俯身向山溝了掃了一眼,果斷策動坐騎衝向蕭術裏和洛古特。
“回駝城!”揮劍砍翻一名突厥親兵,他高聲向蕭術裏和洛古特二人下令,“回去死守待援!”
又一名突厥親兵策馬衝至,手舉橫刀抹向他的脖頸。薑簡立刻顧不上再管蕭術裏和洛古特,揮動長劍磕飛橫刀,隨即,又一劍刺中了對方“主動”送上來的胸口。
長劍刺穿皮甲和小腹,突厥親兵慘叫著落馬。薑簡看都不看,再度揮動手臂橫掃,劍刃宛若手臂的延伸,從另一名親兵的腰間掃過,帶起一道血霧。
另外兩名突厥親兵先後衝至,一人在左,一人在右,雙鬼拍門。薑簡側身讓過第一把砍向自己的橫刀,挺劍刺中橫刀主人**坐騎的眼睛。
坐騎立刻痛得發了瘋,揚起前蹄,將背上的突厥親兵掀落於地。另一名突厥親兵,瞅準機會舉刀砍向薑簡,卻被一支急射而至的羽箭,將脖頸射了個對穿。
“啊——,啊——”慘叫聲接連而起,薑簡身前身側,卻忽然變得空空****。他詫異地快速扭頭掃視,發現衝過來的大多數突厥親兵,都奔向了阿始那陟苾跳下去的那道深溝,自己根本不是這些人的首要目標。
“回駝城!婆潤,放箭掩護!”他向三位同伴高喊,策動坐騎逆山坡而上。
“回駝城,回駝城!”蕭術裏和洛古特二人渾身都是血,看不出到底來自敵軍,還是自己。二人互相提醒著,向薑簡靠攏,結伴殺死試圖擋路的突厥騎兵,脫離戰團。
“陟苾沒摔死,那條溝很淺,還不到兩丈深,下麵還長滿了山杜鵑!”婆潤喘息著,與三人匯合。一邊發箭射向企圖跟上來的零星突厥騎兵,一邊高聲匯報。
因為反複張弓放箭,他的雙臂已經脫力,握弓和持箭的手,都在明顯顫抖。然而,仍舊給突厥騎兵造成了極大的威脅,令後者不敢追得太急。
“薑簡,我,阿始那沙缽羅對天發誓,今日,咱們兩個必然倒下一個!要麽是你,要麽是我!”史笸籮在山溝旁推開幾名突厥親兵,先朝著薑簡等人射了兩箭,然後大哭著發誓。
因為距離和山風的影響,他射出的羽箭毫無威脅。然而,他的誓言,卻再一次讓薑簡痛徹心扉。
薑簡知道自己沒做錯任何事情。阿始那陟苾害死了自己的授業恩師,此仇不共戴天。
他也無法指責史笸籮,畢竟,此人真名為阿始那沙缽羅,是阿始那陟苾的同父異母弟弟。
更多的突厥飛鷹騎湧上山坡,隔斷了少年人的視線。
薑簡舉了舉兵器,算作回應,也算道別,隨即策動坐騎加速返回駝城。不管自己的回應,那個叫史笸籮的朋友,是否能夠看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