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明王雖然在朝為王不理朝政,但威望頗高,此時一出聲,四下便立即安靜了下來。

南宮漾此時不得不應,她微微側首,看了一眼郭景寒,見他微微頷首,便道:“那本宮便重新上香,為免皇室宗祖生怒,請無關人等退離祭台。”

此時,台上隻剩下皇室宗親,南宮漾位於眾人之首,她的身後是長明王以及小世子南宮非、洛陽王的遺腹子南宮子樂,再往後則是已經故去的洛陽王的遺孀。

長明王並沒有攜帶任何女眷前來。

除此之外,禮部侍郎顫巍巍的站在一旁,臉上布滿驚懼之色,聲音顫抖:“請太子上香。”

南宮漾鬆開緊緊握住的雙拳,輕輕擦去手心的汗,輕輕拈起三支回魂香,於香燭之前點燃。

又是同樣尷尬的局麵,南宮漾眉心輕蹙,餘光掃過四周,並未發現任何可用的墊腳之物。

“啪!”

一塊四四方方的石板從有些喧鬧的人群中飛來,穩穩地落在了香爐旁邊。

有人驚呼,“天呐,天上掉石頭,老祖宗發威了!”

當即便有人跪下道:“老祖宗饒命……”

“混帳東西,你看看這東西是從哪來的!”郭景寒怒極反笑,握著繡春刀的右手蓄勢待發,嚇得那人一顫,將腦袋縮了回去。

南宮漾悵惘,往那人群中一看,之間顧明城身後的柱子早已斷成了兩截,而落在香爐旁的那塊石頭,真是其中一部分。

顧明城將劍放回劍鞘,他周身散發的冷厲氣息仿佛能夠將周圍的人群殺戮的一幹二淨。

他見不得她出醜,顧明城暗暗在心中勸說道,他隻是履行職責,從未逾越。

南宮漾心神微晃,這一幕好像那一日,他冷眼瞧著自己,將一柄利刃從她的臉頰處飛過,削落幾縷青絲。

那時是為了逼她離開,所以頭一次對她展露了殺意,這一次卻是為了不讓她出醜,對著那趨炎附勢的虛偽朝臣展露殺意。

“退下!”南宮漾冷喝一聲,強令顧明城退離人群。

祭台之上不可動刀劍,更不可見人血。

顧明城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微微拱手,殺意退卻,恭順的退了下去。南宮漾這才放下心來,踩著那一塊飛來的石塊,將三支回魂香插入了香爐中央。

眾人屏氣凝神,大氣不敢喘一口,全都盯著那三支回魂香。

南宮漾手心緊張的沁出了冷汗,但是她仍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香爐中央。

安然無恙!

三支回魂香安靜的焚燒,嫋嫋輕煙升入空中,淡淡的香氣彌漫開來,令人忍不住精神一振。

郭景寒將手從刀柄拿下,悄無聲息的縮回了袖子裏。

如若剛才再出意外,太子的身份必然會遭到懷疑,如果有人當場發難,後果難以設想。

長明王輕皺的眉宇悄然展開,取了三支回魂香,點燃,插在了一旁。

接下來一次是南宮非,以及洛陽王遺孀,和洛陽王的遺腹子南宮子樂。

南宮子樂年紀比南宮漾還小,六歲左右,清秀的小臉緊繃著,神情格外的肅穆,似乎他也知道,他的父王長眠於此,不可驚動。

禮部侍郎看著這一切仿佛步入正軌的祭祖大典,心情稍稍放鬆,額頭上的汗珠滾滾落下,可是他卻不敢擦,隻用著那略微顫抖的聲音道:“請天子祈福。”

南宮漾無奈,自家老爹不在,隻能是她這個便宜的閨女來祈福,隻希望這一次不要再出事故,不然她這顆脆弱的小心髒可是承受不住。

南宮漾記起祈福詞,微微躬身,站在香爐前,神色凝重,開口便道:“列祖列宗在上,南宮澤代父祈願——”

“轟隆——”

南宮漾語氣未罷,便聽到身後突然一聲巨響。

然而無論如何,祈願儀式不可打斷,聽著後麵嘈雜的聲音:“世子,滅火,快救人……”

南宮漾屏息凝神,微微回神,迅速念道:“一求天下太平,百姓安樂,二求子孫安康,永葆基業,三求遠行人,平安歸來。”

禮部侍郎有些怔然,這大概或許是有史以來,最簡短的一個祈福詞——

“禮畢——”

聽得如此,南宮漾迅速轉身,隻見身後的南宮非倒在血泊之中,祭祀用的燭台轟然倒下,燭台下的柱子壓在了他的背上,他的身下露著屬於小孩子的半個身子,那是南宮子樂。

他身側的南宮子樂,雖然在南宮非的保護下隻是小擦傷,但已然嚇昏了過去,一張小臉煞白。

而身後洛陽王的遺孀本就是以柔弱婦人,見到這種場景,同樣兩眼一閉昏了過去。

燭台引下的火勢不大,迅速被人撲滅了去,禁衛軍急忙將柱子搬開,救出了南宮非與南宮子樂,迅速令隨行的太醫診治。

一旁,長明王的南宮明此時的臉色已經不能用差來形容了,他的臉色鐵青,烏雲密布,似乎隱忍著巨大的怒氣,說來也十分憋屈,這是南宮非第一次參加祭祖儀式,本以為能夠順順利利的完成,誰知道差錯頻出,最後竟鬧的一個天怒人怨,讓屹立百年未曾倒下的石柱砸傷。

這是皇室宗親在向他暗示什麽嗎?南宮明平靜多年的心一下子激**起來,久久難以平靜。

禮部侍郎周逸風心驚膽戰的跪在一旁,等待太子殿下發落,然而太子殿下卻仿佛忘記了這回事一般,隻顧著查看小世子與南宮子樂的傷勢,絲毫未提責罰的事情。

“祭祀大典已罷,觀禮的大臣可盡皆退去,禁衛軍處理後事,需守衛祖廟三日,以彰顯皇上仁義。”郭景寒朗聲吩咐道,“希望各位大臣回家之後,安分守己,待到皇上歸來,一切自有定奪。”

“郭大人,敢問皇上何時歸來?”有人大著膽子問道。

“一日無君,國不當國,敢問皇上何時歸來?”

“對啊,郭大人,皇上什麽時候回來?”

“……”

越來越多的朝臣開始詢問,雖然未曾表露對太子的絲毫不滿,但言外之意卻極其逼人。

太子年幼,不得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