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微涼的風拂麵而過,月光清冷卻照亮著東宮的每個角落。
南宮漾因為無事可做,便早早的歇下了,大概是因為這幾日過得順風順水了些,連夢都十分美妙。
夢裏麵的深穀依舊美麗,清澈見底的溪水,小巧的茅屋,蔥鬱的老林子,還有那時不時竄出來的小動物,仿佛都在注視著她。
就連顧明城也背著藥簍,手裏牽著顧明康,站在那狹窄的蹊徑上歡迎她。
“阿城,我們怎麽又回來了?”夢裏麵的南宮漾詫異的問道,“你的傷都好了麽,怎麽不去歇著?”
“你不是南宮漾。”顧明城麵色冰冷,眼中劃過一道冰冷的殺意,“你到底是誰?”
南宮漾身子一顫,神色慌亂,嘴角僵硬的扯住一抹笑,“阿城,你怎麽了?”
她確實不是這個世界的南宮漾,她占了別人的身體重活一世,可是原主,原主明明已經死去了……
顧明康繃著一張小臉,烏黑的眸子泛著淚光,“你還給我阿漾姐姐,還給我……”
南宮漾心中一痛,向前走了幾步,蹲下身看著他,“明康,你也不認識阿漾姐姐了麽?”
“你不是阿漾姐姐,你是壞人,占了她身體的壞人!”顧明康義憤填膺的控訴著她的罪行,“你騙了明康,騙了哥哥,還騙了阿漾姐姐的父親,你是壞人,壞人!快把阿漾姐姐還回來!”
他怎麽可以,明康認識的明明就是她,與他講故事的是她,為他做飯的是她……為什麽顧明康卻不認她?!
南宮漾睜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顧明城,隻見他一臉厭惡之色,冷冷的別過頭去,說不出的嫌棄憎恨。
“不可能,不可能,你們認識的就是我啊,為什麽不信我,為什麽不信我……”
南宮漾喃喃失聲,睜開眼睛,猛地坐起身。
打量著熟悉的寢殿,南宮漾不禁鬆了一口氣,可是心髒卻如同針紮一般,疼的她小臉慘白,額頭也沁出一層冷汗。
“殿下,殿下,您沒事吧?”小李子慌慌張張的推開門跑了進來,停在南宮漾的床榻之前,擔憂的看著她。
南宮漾搖搖頭,忍著胸口的疼痛圍緊了身上的錦被,對他道:“怎麽是你,青蘿呢?”
往常都是青蘿守夜,況且南宮漾身份特殊,一切起居事宜都是青蘿打理,幾乎沒有一個太監和宮女可以在半夜時分進入南宮漾的寢殿,雖然沒有明令禁止,但這都是太監宮女之中早已共通的忌諱,小李子這個新來的太監竟然不知道?
“青蘿姐姐出去了,看她臉色不是很好,應該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小李子道,“殿下是做了噩夢麽,瞧著臉色憔悴,像是病了一般,要不要奴才去傳太醫?”
南宮漾擺擺手,慘白的小臉上露出幾分擔憂來,“青蘿可曾跟你說何時回來?皇宮裏魚龍混雜,她一個姑娘出去亂跑,若是出了什麽意外該怎麽辦……”
“殿下可要傳太醫?”小李子打斷了她的談話,垂著頭再次問道。
“不用了,本宮沒什麽……”南宮漾突然住了嘴,有些愕然的看著麵前的小太監,他不是膽子極小麽,剛才竟然敢打斷太子殿下的話,雖然南宮漾並不是十分在意這一點,但這可不是一個好現象,她的臉色便冷了下來。
“短短一天,你已經敢打斷本宮的話,李剛,你眼中可曾有主子?”
南宮漾用足了氣勢威嚴,想要把這個不懂事的小太監狠狠的壓上一壓,卻沒想到這膽小的太監竟然抬起頭來,對上南宮漾那充滿了威脅恐嚇的眸子,絲毫不懼道:“奴才不認為自己有錯,青蘿身為皇室暗衛,私自出走本是大錯,可公主殿下卻是心慈手軟,反倒擔心起她是否有危險,殿下可曾想過你自己,你的身子本來就虛弱,又吃了那禁藥,若是有什麽後遺症狀不及時診治,殿下可曾對得起你自己?”
“你在胡扯什麽,哪裏有什麽公主殿下,本宮又何時吃過禁藥,你休要話說!”
南宮漾瞳孔微縮,強壓下心頭的震驚,胡亂遮掩道。他究竟是誰,怎麽會知道這麽多東西,難道她的身份早已經暴露了?
李君皓心頭也有些惱怒,該死的,居然沒有忍住!看到這個小丫頭毫不在意自己的身體,反而還要去關心一個不聽話的奴才,不知為何,他心頭有一股怒火,可是一向擅長隱忍的他,竟然失控了!
可是事到如今,再去補救也沒有什麽用,反而會讓南宮漾疏離自己,倒不如借此機會,成為她的心腹,以後再行事也方便許多。
思及此,李君皓便急忙跪下,俯身道:“奴才失言,可是看到公主殿下如此不關心自己的身體,奴才心中擔憂,便忍不住……希望殿下開恩,不要怪罪奴才。”
南宮漾感覺自己頭上仿佛懸著一把大刀,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掉下來,砍掉自己的腦袋。
現在她已經確定,這個看起來膽小無比的太監,竟然逃過南宮宸的層層布置,知道她的秘密。
“本宮想殺了你。”南宮漾毫不掩飾自己心中的殺意,這是她頭一次這麽恐懼一件事情的發生,如果這件事情暴露,她自己倒沒什麽,可是南宮宸一定承受不了,西鳳國的朝局也將動**不安。
“殿下不會。”李君皓抬起頭來,凝視著南宮漾的雙眸,低聲道:“殿下身邊需要一個這樣的奴才來遮掩,單單是青蘿一個人,對外麵的說辭未免有些單薄。”
“這些理由不足以說動本宮。”南宮漾沉聲道,“但本宮想知道,你究竟是怎麽識破的?”
李君皓盯著她的眸子,目光灼灼,道:“是殿下的眼睛,奴才曾受過潯陽公主恩惠,對她的一雙眼睛記憶尤為深刻。”
她幫過他?南宮漾眉頭微蹙,她根本不曾記得這個小太監,原主的記憶中也鮮少有關於太監的事情,難道是原主幫過他?南宮漾不敢否認,也不敢承認,心中忖度許久,才道:“你若想活下去,此事不得對任何人提起,明日隨本宮一起去見父皇。”
小李子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她的身邊確實需要再來一個遮掩的人物,不然再出現今日這樣的事情,便免不了要產生些微詞。但不論如何,這件事都應該讓南宮宸清楚,小李子是殺是留,她一個人做不得主。
李君皓唇畔勾起一抹弧度:“奴才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