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那張被胭脂塗得紅撲撲的臉上掛滿了疑惑的樣子,慕容雲天笑了起來,拉了她的手進屋,邊走邊說,“我有東西要送給你。”

盛寶華隻得被她拉進屋子裏,也不忘捧場地問一句,“什麽東西?”

慕容雲天按著她坐下,笑著看了她一會兒,盛寶華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本來就比他矮了許多,這會兒可好,她還坐著,居高臨下看著她的感覺有那麽好麽?不安地動了動身子,盛寶華剛想站起來,卻見慕容雲天身子忽然一矮,單膝半跪在了她麵前,盛寶華嚇了一跳,這下變成她居高臨下了……

問題在於,一向心高氣傲的慕容三公子這是怎麽了……

盛寶華糾結著想要站起來,他卻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左腳。

愣了愣,她下意識地便要縮回腳。

“別動。”按住她的腳,他輕聲說。

盛寶華便真的沒有再動,乖乖坐著,看著他自懷中掏出一個玉製的腳鈴,仔細地替她戴在腳腕上。

鬆開手,慕容雲天仰頭看她,“喜歡麽?”

盛寶華晃了晃腳,腳上的鈴鐺便是一陣“叮當”作響,十分好聽,再低頭看看,那腳鈴是由晶瑩剔透的玉石雕成,十分的精致可愛。

“為什麽送我這個?”盛寶華又晃了晃腳,引得一陣“叮叮當當”。

“不喜歡麽?”慕容雲天投其所好地道,“最近江湖上很流行這個,俠女都會戴。”

“真的麽真的麽?”盛寶華被俠女兩個字弄暈了,眼睛亮閃閃地道。

“嗯。”慕容雲天一本正經地點頭。

於是盛寶華姑娘高興了,美滋滋地晃著腳,惹得那腳鈴叮叮當當響個不停。

慕容雲天的眼睛裏也染了溫和的笑意。

“聽府裏的丫頭說盛姑娘逛了半天的園子,累著了吧。”曲清商的聲音忽然在門口響起。

屋子裏的氣氛一下子變了,盛寶華抿了抿唇,抬起頭來看向門口,便見曲清商手裏拎著一個食盒,大大方方地走進門來。

心底有一個聲音輕輕地嗤笑了一下,如此迫不及待地主動送上門來麽。

“家主,你也在啊。”曲清商笑了一下,看向慕容雲天。

慕容雲天站起身,看了一眼她手裏的食盒,麵色有些陰沉,“你來幹什麽?”

“我怕盛姑娘初來府裏,丫頭們伺候得不周到,特地燉了粥來。”曲清商笑得十分溫婉,“剛燉好的,盛姑娘你嚐嚐解解乏?”她笑著將食盒放在盛寶華麵前,揭開食盒的蓋子,香氣嫋嫋地飄散了出來。

盛寶華臉色微微變了一下,是魚片粥。

“試試看,味道應該不錯。”曲清商笑盈盈地勸道。

寬大的袖子下麵,盛寶華兩隻爪子握成了拳頭,隻覺得心口一陣氣血翻湧,再看看曲清商那張笑盈盈的臉,感覺腹部攪成一團,抽疼得厲害,臉上更是一點血色都沒有了,隻是塗著兩團可笑的大紅胭脂,一時看不出來。

口中一陣腥甜,她趕緊咽下,不想讓曲清商得懲,要真被她氣得吐血那多不值。

“寶寶,怎麽了?”慕容雲天察覺出盛寶華有些不對勁,她就那樣僵直著坐在那裏,動也不動,慌忙上前扶住她的肩。

僵直的眼珠子動了動,盛寶華看向慕容雲天,渾渾噩噩間,她似乎又看到那一日,他端了魚片粥來喂一勺一勺喝下。

在她中了毒不能動彈之後,聽到他在她耳邊說,記得,下輩子,千萬不要遇見我……

聽到他對曲清商說,替你善後……

善後……

那兩個字像毒刺一樣紮在她的心裏,撥不出,忘不掉,想起來就會疼。

身子仿佛又被浸在了冰涼徹骨的湖水中,像浮萍一樣飄飄****,盛寶華低頭看了看桌上那看起來美味無比的魚片粥,嘴角彎了彎,曲清商什麽意思?要試她麽?

“我一個人吃多不好,不如曲姑娘陪我一起吃啊。”盛寶華笑眯眯地用小碗盛出一些,親手推到曲清商麵前。

曲清商的眼中帶了幾分不屑和了然,大大方方地端起小碗,用調羹舀了一勺放入口中,咽下。

盛寶華知道曲清商在譏笑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也不多說什麽,隻是笑眯眯地看著曲清商喝完了那一小碗魚片粥,然後也低頭慢慢地舀了一勺,放入口中,笑眯眯地咽下。

粥當然是沒有問題的,曲清商那麽聰明的女人,怎麽可能一個伎倆用兩遍,不過是警告罷了。

不過有時候聰明自信過了頭,也是會出問題的。

就比如說,曲清商熬的粥雖然沒有問題,可是經了她的手,就未必了,下毒那種事,未必隻有她曲清商會。

她可是鬼手神醫孟九唯一的弟子的啊,雖是神醫,可是要論這世上的下毒聖手,誰能比得過孟九?

她又怎麽能夠墮了師父的威名?

“好了,粥也喝完了,我要休息一下,兩位自便。”盛寶華放下碗,甩甩手,有些疲倦的樣子。

這話說得已經十分生硬了,曲清商臉上笑意卻是更濃了一些,大約以為是魚片粥的警告作用產生效果了,便淡淡瞥了一眼,走出門去。

“有哪裏不舒服麽?”慕容雲天看她臉色不佳,有些擔心。

“隻是累了。”盛寶華搖搖頭,不想多說。

看著他帶上房門離開,盛寶華胃裏一陣翻騰,剛剛喝下的魚片粥全都吐了出來。

……曾經那麽喜歡喝的東西,以後大概再也喝不下去了。

一個人默默發了一陣呆,她起身洗了把臉。

秦羅衣推門進來,便見盛寶華坐在桌前發呆,臉色蒼白得可怕。

“寶寶,怎麽了?”她嚇了一跳,趕緊問。

“秦姐姐……”盛寶華蒼白著臉抱住秦羅衣。

“別嚇我,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沒事,上次你說等我的事情結束,袁大哥便要跟你回家負荊請罪,然後跟你爹提親吧。”

“嗯,怎麽了?”秦羅衣摸摸她的腦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今晚就走吧。”

秦羅衣推開她,捧住她的臉左右看看,“發生什麽事了?”

“她喂我一回毒,我還她一回,扯平了,我心裏舒坦了。”盛寶華眼睛笑得彎彎的,眯成了一條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