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一聲推開房門,她愣了一下,慕容雲天正在她房裏坐著,聽到推門的聲音,慕容雲天回過頭看向她。

“咦,大俠你在啊?”盛寶華走進房中,有些驚訝。

“怎麽忽然要回去了?”慕容雲天看了她一陣,忽然問。

盛寶華眨了眨眼睛,“想阿爹了。”

慕容雲天笑了起來,“再住幾日吧,歸休城裏有很多不錯的小吃,明天我帶你去嚐嚐,還有一些不錯的小玩意兒,你一定會喜歡的。”

“來的時候,一路上已經玩得差不多了,而且我也出來很久了,再不回阿爹會打屁股的。”盛寶華摸了摸後腦勺,嘿嘿一笑。

“再過幾日我送你回去,順便帶上聘禮去提親,阿爹不會打你的。”慕容雲天慢悠悠地道。

提親?

盛寶華一愣,然後“撲哧”一下笑得直不起腰來,“好啊,可是新娘子應該回娘家等著才是嘛,我回寶雲山去等著。”

慕容雲天嘴角微彎,笑意未及眼眸,眸底深處一片寂靜,擱在桌上的左手食指輕輕敲擊著桌麵。

然後,他淡淡地道,“沒關係,江湖兒女不拘小節。”

那時,她纏著他說,你給我當壓寨相公嘛。

他敷衍她,好啊。

她揣著明白裝糊塗,說,那我們快點回寶雲山飛天寨拜堂成親,阿爹一定會很高興的。

他推脫,怎麽能如此草率呢,娶寶寶是人生大事,自然要選定良辰吉日,帶足聘禮再登門拜訪呀。

她繼續癡纏,那我跟你一起去取聘禮呀。

他依舊搖頭,新娘子應該回娘家等著才是,你先回寶雲山去。

她便拉著他的衣袖軟軟撒嬌,說,江湖兒女不拘不節嘛。

話還是當初的話,隻是互換了位置,心情也早不複當初。

活生生一出物是人非的戲碼。

盛寶華笑著輕輕捶了他的左肩一拳,頗有些哥倆好的意思,飛天寨裏的兄弟常這麽幹,她笑著道,“別鬧了,我明兒個就回去了啦,不開玩笑了。”

慕容雲天沉沉地看著她嘻皮笑臉的樣子,“玩笑?”

“哎呀,知道了,對不起嘛,不該一直纏著你的,我這不都要回去了麽,幹什麽這樣瞪我。”盛寶華被他的眼神盯得有些發怵,想找點什麽事情做做,想收拾行李吧,卻發現根本什麽都沒有帶出來,都在悅來客棧裏。

慕容雲天當然也發現了,她什麽都沒有帶來,所以隨時都可以離開。

她從一開始,便沒有打算長住。

盛寶華摸了摸衣櫃,打開一看,滿滿一櫃子的新衣衫,“呃……哈哈,好漂亮。”說著,訕訕地將那櫃子又關上了。

心裏暗自嘀咕這以前是誰的屋子啊,他一個大男人備這麽多女人衣服幹什麽。

“給你買的。”慕容雲天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盛寶華聞言,抖了一下。

慕容雲天站在她身後,拉起她的手走到梳妝台前,將台上的妝盒一屜一屜地拉開,裏頭層層疊疊地擺著各種精致的首飾,零零總總一大堆,一看便知價格不菲。

“給你買的。”他淡淡地道。

盛寶華又抖了一下。

慕容雲天似笑非笑地看她僵著的後腦勺一眼,轉手拉開左側的妝盒,一陣幽香撲鼻而來,各式胭脂花粉擺了一盒子,當中一盒大紅胭脂尤其醒目。

“給你買的。”他湊到她耳邊,輕輕吐出一句。

盛寶華持續抖動,垂著腦袋不肯抬頭。

“聘禮還在準備,務必會讓嶽父大人滿意。”慕容雲天又道。

“不要開玩笑了……”盛寶華終於開口,聲音悶悶的。

“我很認真。”慕容雲天看著她,十分冷靜地道,“好好休息吧,季大俠那邊我會跟他講。”

說完,不待盛寶華開口,他便轉身走出了房門。

眼睜睜看著房門被關上,盛寶華眨了眨眼睛……這算什麽?進來容易出去難?

走出房間,替她關上房門,慕容雲天垂下眼簾,在她門口站了許久。他不敢在房中多待,怕給了她開口拒絕的機會。

在悅來客棧前,她如往常一般笑著撲上來,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說,大俠,我可找到你了。

……仿佛中間那段刺從來都不曾存在過一般。

可是隻看她一眼,他便清楚地明白,她根本不曾忘記,甚至於……他將她放入小舟推進湖中時,她很可能是有意識的。

她跟他回慕容府,她看似和以前一樣,一樣笑咪咪地叫他“大俠”,一樣笑咪咪地跟在她身邊。可是他知道,終究還是不一樣了,她沒有再纏著他,要他當她的壓寨相公,她看他的眼神總是透著疏離。

她來歸休城的原因不難猜,她的小心思在他眼中從來都是透明的。她要報複,他便縱容,他也隻能縱容,因為他沒有任何解釋的餘地。他要怎麽說?說當時他不知道她還活著?那又如何?因為死了,便被棄了屍?還包庇了凶手?

他甚至沒有麵目道歉。

輕飄飄的一句“對不起”,他說不出口。

說他剛任家主,根基未穩,未來的計劃裏曲清商還派得上用場?這樣的話,他也沒有辦法說。

他以為他有時間將她留在身邊慢慢待她好,她報複也好怨恨也好,他都可以隨便她。

隻要她能待在他身邊,他都可以由著她,順著她,要怎麽樣都行。

可是他萬萬沒有料到,她會突然說要離開。

飯桌之上,她那樣輕鬆地說出離別之言,慕容雲天便控製不住地失了態,連手中的筷子都握不住。

明明……應該是回來報複他的啊。

為什麽忽然要離開?

在她眼中,他與曲清商是同謀吧,可是她為何什麽也沒有做就離開了?

莫非,對於他……她竟是連怨恨的情緒都沒有了麽?

如果連怨恨都沒有……

那她是不是真的就放下他了?

隻要一想到這個可能,他便開始心慌。

一顆心仿佛懸在半空之中沒有著落,空得可怕。

……好不容易失而複得,他怎麽能再鬆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