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子路這一喝當真有分量,四凶登時止步,大凶因受內傷,用力過猛,向後跌坐,急火攻心,哇的一聲又吐出一大口血來,內傷益發嚴重。

二凶憤然道:“格老子,你這算什麽英雄行徑?”

賀子路“啪”地在歐陽飛臉上打一掌,這一掌運上內力,下手甚重,歐陽飛臉上頓時指痕腫起老高,“哎呀”叫出聲來,賀子路笑道:

“你罵一句。我便賞你們主子一個耳刮子,英雄不英雄你們川中四醜還不配談論。”

四凶張口結舌,倒是再不敢出言不遜了,對方罵他們是四醜,也隻有聽的份兒。

賀子路捏開歐陽飛嘴巴,便欲如法炮製,舊技重施,喂他一粒“三屍腦神丸。”

川中四醜久走江湖,可深知此物的厲害,唬得魂飛魄散,三凶忙道:“閣下且慢,這顆丸藥我替少門主服了吧。”

賀子路鄙夷一笑,說道:“你們四醜自命是個人物,可還不配糟蹋這靈藥。”

柳孟嚐慘然道:“賀旗主,老夫服這丸藥吧。

“請賀旗主網開一麵,放歐陽公子一馬,得罪之處,我代他磕頭賠罪,刀鋸斧鉞我一人來擔。”

賀子路早已將藥丸擲進歐陽飛喉中,掌力透進,使藥丸融化,笑道:“柳兄莫急,這還有你的一粒,雖說這靈藥製練極為不易,且有滋補強身之功效,本座倒是不甚吝惜。”

聽他這番言語,倒似是逼人吞藥,純係為武林朋友造福功德,頗有矜功之色。

川中四凶進退兩難,躊躇無策,進則少主喪身亡命,退又無計救回少主,今見少主被硬灌進三屍腦神丸,頓時麵色如土,四人相望相覷,驀然舉起刀劍,一同刎頸自裁了。

歐陽飛穴道已解,驟睹此變,慘叫一聲撲在四人身上痛哭不止。

一則傷忠仆之亡,二則他也從四凶口中得知“三屍腦神丸”是何物,摧心裂膽,哭了幾聲便昏暈過去。

慕容雪直感匪夷所思,皺眉道:“這四人也忒小氣,那丸藥又不是什麽仙丹朱果,怎的沒吃到便抹脖子了。

“還有誰願意吃的,我九弟這裏還有一粒,可別抹脖子了。”

歐陽飛甫醒過來,聞聽此言,氣得又暈死過去,滿廳的人都啼笑皆非,作聲不得。

有幾十人見事不妙,便也顧不得交情義氣了,推開兩側落地窗,腳底抹油,竟欲溜之大吉了。

柳孟嚐長歎一聲。並無怨憤,所謂“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夫妻尚且如此,遑論朋友了。

猛聽得院內“喀喇”“砰砰”之聲驟起,逃出去的人竟如稻草般被扔了進來,躺滿一地,殘肢斷臂,血流汩汩,有十幾人已然被重手法擊斃。

眾人向外一看,大廳窗外兩側站著幾十個勁裝武士,個個刀劍出鞘,殺氣騰騰,手上所持刀劍猶滴著鮮血。

如此一來,那些膽小怕事,欲步後塵的便打消念頭,知道已落入日月神教布設的網中。

柳孟嚐諸般希冀既絕,

情知大限已至,在劫難逃,心中反而平靜下來,拍案喝道:

“賀旗主,你要對付的是柳某人,何必牽累我眾多朋友?

“有什麽手段衝著柳某來好了。”

賀子路仰天大笑,半晌方道:“柳老兒,你也未免自視忒高了,本旗是看中了你那牧馬場和這萬貫家財,不過要對付你何必大費周章。

“我不過是讓你把這五湖四海的朋友請來,大家共聚一堂,好一古腦延攬入教,你果然不負所望。

“隻是你請的這些狐朋狗友都是些不成器的二流貨色,可讓我又失望得緊。

“不過大海不擇溪流,泰山不讓細土,這些朋友雖成不了大事,加入本教後搖旗呐喊,助助聲威也還馬馬虎威虎,說得過去。”言下大有降尊紆貴、俯而就之之憾,他身邊幾人也哈哈大笑起來。

廳中群豪往昔哪個是省油的燈,此際被日月神教威勢所懾,竟爾不敢出言頂撞,唯恐立招殺身之禍。

逃脫不能,唯有降之一途。卻被人貶損武功太低,個個麵有慚怍之色,恨不得地上裂條縫鑽了進去,再不見人才好。

慕容雪見賀子路等囂張如斯,早欲拔劍,風清揚按住她手道:“且等等再說。”

慕容雪忿然道:“還等什麽,你怕我可不怕。”

風清揚笑道:“誰個怕了?你稍安毋躁,山人自有妙策。”

慕容雪疑信參半,但看他胸有成竹的樣兒,也隻好依他。至於滿廳人的死活,她可沒半分掛戀,不過要出口氣而已。

風清揚自幼便受俠義之教誨,自是以行俠仗義為己任,但見這些人多屬旁門左道之士,並非良善平民,武林中這般爭鬥格殺亦非罕事,是以不想出手。

後來見賀子路一起人鬧得愈發不像話了,卻仍強忍,非為別因,隻是他認定師父便在附近,以師父的個性斷不會任由日月神教胡作非為,是以拚著受師父重責,要借此事端激師父他老人家露麵,好重睹師顏。

賀子路躊躇滿誌,笑道:“柳老兒,本教教門大開,接納十方英雄,卻從不強迫他人。你既不願,也就罷了。

“打擾府上,本旗好生過意不去,現送上一份厚禮,以表歉意。”向外喝道:“禮來。”門外轟然雷喏,顯是待命已久。

眾人均感匪夷所思,柳孟嚐更是如墜五裏霧中,不知他怎會忽然轉向,還送禮賠罪,惶恐道:“不敢,賀旗主如能高抬貴手,放在下一馬,己感激不盡,這禮萬萬不敢收。”

賀子路冷冷笑道:“這禮很特別,你不收也得收。”

早有兩人捧進兩個檀木匣子,放在柳孟嚐桌上,躬身退了出去。

柳孟嚐不敢違拗其意,道聲“多謝”,便打開匣子,驀然狂叫一聲,如狼嗥,如梟鳴,說不出的慘厲恐怖,聽者無不毛骨悚然,向那匣子一看,均驚叫出聲,撟舌不下。

原來兩隻匣子中盛的乃是柳孟嚐新婚兒子和兒媳婦的首級,顏麵栩栩如生時,頸下血跡殷紅,顯是剛剛割下不久。

風清揚驀睹此人倫慘變,腦中“嗡”的一聲,再也克製不住,拔出劍來,口中猶大喊道:“師父,師父,您老人家沒看到嗎?您為什麽還不出來?”

賀子路身邊一人笑道:“旗主。這小子嚇瘋了,直叫師父救命呢,可見也是個膽小鬼。”

賀子路道:“柳老兒,這樣的禮我三天五日便送給你一樁,直至你自願入教,雙手奉上你那造孽錢為止。”

柳孟嚐兩月來為此事食不知味,寢不安枕。

這一日來又受大多刺激,哪裏還經得住這種打擊。

腦中渾渾噩噩,已嚇成白癡,任賀子路怎樣恐嚇,也已無知無覺了。

風清揚一時間心神大亂,驀地裏腦中電光一閃,一個念頭浮上來,我錯了,全都錯了,師父根本沒在我左右,那或許隻是個不相幹的人,見事不平,隨手相助,我想師父想瘋魔了,以致延宕時機,誤了這多人的性命,皆是我一念之誤。

言念及此,悲痛逾恒,恨不能砍上自己幾劍。

慕容雪也唬得呆了,若非親眼目睹,實不相信世上有這等殘忍之人,有這等慘絕人寰之事,欲哭無淚,欲泣無聲,反倒忘了拔劍殺人之事了。

賀子路摸出一把“三屍腦神丸”來,喝道:“諸位聽著,有欲生出此屋者,或者服下這希世靈藥、對本教宣誓效忠,或者在賀某手下走過十招,賀某列隊送行,餘者一體格殺。”

廳中眾人自料非他敵手,事勢所迫,也唯有吞服這如附骨之疽的丸藥了,有幾人垂頭喪氣,向賀子路走去。

“且慢”,風清揚舌綻春雷,便如晴空一個霹靂,震得眾人渾身一抖,風清揚大踏步走過去,喝道:“我來。”

賀子路笑道:“這有什麽好搶的,人人有份,你手中便有一丸,倒嫌少了怎的。”

風清揚神色本然,頃刻間他已強行壓住激憤,知道這起惡人個個身手不凡,單打獨鬥自己穩操勝券,但若群毆亂鬥,慕容雪未必應付得了。

但這些人手段殘忍毒辣,無所不用其極,要他們守江湖規矩自是行不通的,也隻好冒險一戰了。

使刀人和另一位以掌力擊傷大凶的人見他麵色不善,一左一右迎了上來。

風清揚喝道:“通名。”

賀子路等人看得匪夷所思,這小子適才還亂呼大叫“師父”,一副唬破了膽的樣兒,一會工夫竟爾換了個人似的,都滿腹疑竇,不知他鬧什麽玄虛。

使刀人橫刀一禮道:“五風刀匡誌常。”

使掌的人兩掌虛抱,立好門戶,凝聲道:“開碑手元陵。”

這兩人見風清揚立如山嶽,行若病虎,不敢小覷,依足了江湖禮節。

風清揚淡淡道:“華山風清揚討教。”

他說“華”字時,劍已刺向匡誌常,匡誌常一刀橫掃,意欲故技重施,砸飛長劍。

刀劍相交,一聲清響,鬼頭刀中折,劍尖直入匡誌常心窩。

回身一旋,匡誌常已成兩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