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薄暮時分。
車門關閉後，這一幫人不再逗留，直接向辜家老宅的方向前行。
後座上，辜維楓怎麽也沒想到樂大小姐會願意一起過去，忍不住小聲地問她：“大小姐你怎麽想的？我這個三堂哥明顯不是個好人，你怎麽還敢同意上他的車？”
“我也沒有辦法呀。”少女此時坐在車窗邊，一隻手托著腮，聞言表情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他威脅我們你也看到了，我能怎麽辦？”
“你就不會跑嗎？讓田大力帶著你一塊跑。你們倆真笨，為什麽不知道給我使個眼色？這樣我完全可以提前控製住他，你們還擔心逃脫不掉嗎？光天化日之下，我就不信……”
“二位，我還沒聾。請不要當我不存在好嗎？”
對麵，辜維森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聽車內兩人毫不避諱地談論起逃跑的事，他皺了皺眉，語調沒有起伏地打斷他們：“說實話，我很佩服你們的勇氣。”
“你陰陽怪氣什麽？別以為我聽不懂。要不是看你腰裏藏了個鐵家夥，我們幾個誰怕你啊！”
辜維楓頗為憤憤不平。
自己長這麽大還沒有被誰給威脅過，眼前這個人算是頭一個。
也不知道這位三堂哥是怎麽想的，他自己上趕著去老宅送死不說，還非要捎帶上樂大小姐。難道是怕死得不夠快？
主家小叔的眼裏向來揉不得沙子。像辜維鬆那樣隻是說了幾句不好聽的話，在昨晚上就差點被弄死在議事廳裏。現在辜維森敢強行帶走樂曦，他的下場豈不是會慘上百倍？
等到了城南那邊，在小叔的眼皮子底下，恐怕車上的這些人沒一個能跑得掉！
“小堂弟，你未免也太瞧得上自己了。”
光線不怎麽明亮的車內，辜維森見不遠處的辜維楓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緩緩地勾起唇，冷笑一聲朝他道：“就算我什麽東西都不帶，你也不一定會贏得過我。想必你還不知道吧，這次六叔家的財產分割，你沾不到一點邊。”
他說著伸手從口袋裏摸了支煙出來。點完火後也不著急放到唇邊，就拿在手上，任它靜靜地燃燒著。
“帶你過去，不過是遵從族裏的規矩，走個形式而已。除了快死的辜維鬆，‘維’字一輩的族人現在都在老宅，隻差你一個沒到。三哥我可是特意來接你的。”
“原來你回國打的是這個主意。辜維鬆還沒死，你們就急著吞掉他家的產業，難道就不怕家主懲罰？”
“怕，怎麽可能不怕。可是這恰恰是未來家主所做的決定，我們又能怎麽怎麽辦？”
辜維森嘴角勾起一抹邪氣的笑，說話間，故意用還閃著火星的煙頭擦過辜維楓的臉。
他似乎根本不怕這樣會燒到人，反而以此為樂，笑得更加肆意。
辜維楓側過頭堪堪避開，臉色有些難看：“不要把你在國外玩的那一套用在我的身上！南川是主家的地盤，你不要忘了上頭還有誰！辜維鬆的慘樣想必你都已經看到了，難不成你想變成他那樣？”
“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辜維森聞言收回手，唇邊的笑意不減：“枉我還一直以為你家雖然在家族中沒有什麽地位，但卻最能審時度勢。辜維楓，難道你沒發現這位即將繼位的準家主，他已經隱隱動了想要‘修剪花枝’的念頭嗎？”
修剪花枝，講白了就是家主對各門旁支進行的一次清掃活動。一些對家族毫無貢獻的，或者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孽的人，首先會被沒收所有的個人資產，之後再被除去族名，趕到國外自生自滅。
但如果那人幹的是違法犯罪的勾當，那倒不用先去國外，直接會被秘密地送進監獄，刑滿之後再流放出去。
可以這麽說，一旦開始對各家進行清掃，或貧窮或富貴，或生或死，都由家主大人一個人決定。
然而這種嚴苛到極致的清掃計劃，若是沒有強大的實力和魄力，根本不可能會成功。
二十年前的老家主就動過一次念頭，但那次之後，他失去了剛生下來不久的小兒子，連大兒子也被人撞傷，自那之後身體愈加的虛弱。
絕對的殘酷便會迎來瘋狂的報複，沒有人會願意坐以待斃。
辜維楓不相信主家小叔會這麽做。
那個人雖然性格淡漠，不喜歡與人親近，但他能感覺得到他不是那種嗜血暴戾，會對族人趕盡殺絕的人。
他搖了搖頭，態度堅決：“我不信！小叔絕不可能會這麽做的！”
聽人如今還一口一個小叔地叫著，辜維森眼裏的譏諷反而更深了幾分：“他可不是你的小叔。哪怕在當年是最低賤的一個私生子，現如今也是手握權勢的準家主大人。你在套什麽近乎呢？”
家主的威嚴不可冒犯。辜墨沉雖然輩分上是他們的小叔，但同樣的，他也是說一不二的家主大人。
不是可以他們可以企及的對象。
辜維楓自然清楚這一點。可是就算平時不怎麽接觸，話也沒說過幾句，但他就是覺得小叔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
清掃一旦開始，勢必會波及其他無辜的人，小叔不可能沒有想到這一層。辜家那麽多人，要是被趕出去的那些是因為犯了罪就罷了，但有人隻是能力不夠而已，這難道也要同等對待嗎？
這未免也太不民主，太不在乎他人感受了。
“反正不管你說什麽，我絕不相信他會做這種事。”
辜維楓相信自己的判斷，所以對麵前三堂哥的話一句也不信。
窗外，車此時已經駛到城南，很快就要到達老宅門口。
辜維森見小堂弟梗著脖子，似乎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話，不禁冷嗤一聲。
對這種隻想維持表麵安寧的蠢貨，果然還是不能和他多說什麽。
手裏的煙蒂快要燃盡，他隨手扔了出去，很快又點了一支。
窗戶邊的少女美得驚人，辜維森隨即將目光轉到了她的身上，緩聲開口：“現在，輪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