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玄驟然一擰眉,在身後的女人快要靠近的時候他負手一背,當兩手背起交叉在身後的同時,一股龐然內力傾絕掃出,隔絕了他身後至少十步範圍內的所有領土。

女子大概跑的太急,一下子撞在內功牆上麵,疼的尖叫一聲:“啊!”

殷玄聽到這個聲音,這才轉身,往後看去,看到一個穿著翡翠色長裙的女子正抬手揉著額頭,他麵無表情道:“我沒有想不開,我也沒有要跳湖,多謝姑娘的好意提醒,但我不想有人打擾,你走吧。”

臥伏美剛帶了一群遊客從小林子裏出來,換另一個向導帶他們去船泊四周玩,她就想著來這裏歇歇腳,船泊周圍太哄鬧了,她不喜歡,這裏清靜,她最喜歡,可沒想到,一來就看到了一個公子站在湖邊,而他站的位置還非常的危險,她當時想也沒想的就急急地出聲了,又怕喊他沒用,就想衝過來拉住他。

可是,他竟然用內力牆擋住了她,還害得她撞了額頭一個大包。

她有點生氣,正準備抬頭罵他一句:“你就是不跳湖,你開口說一聲就行了,做什麽弄這麽一堵牆害人!”

結果,話還沒說出口,她就看到了他的臉。

那一刻,臥伏美隻感覺心髒被猛烈一擊,瞬間裂開一角,一股名為喜悅的情緒就**地從那裂開的縫隙裏鑽了進來,然後在她的心房裏肆虐,最後填滿心髒的每一個角落。

再次看到這個男人,臥伏美當真又驚又喜,她也顧不上額頭的疼意了,也顧不上罵他了,她小心翼翼地問:“公子,你心情不好嗎?”

殷玄見她不走,那一張麵無表情的臉立馬就拉了下來,他不說話,卻也不再看她,隻覺得厭煩之極,渾身氣息都透著冰冷的排斥。

他原本隻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呆一會兒,用這寧靜的環境壓住他想飛奔到聶青婉身邊去的那股子衝動的渴望,可現在,這樣的寧靜卻被一個不長眼色的女人破壞了,他也沒心情呆了。

殷玄轉身,冷著臉朝著來時的方向回。

可走了幾步才發現,迷路了。

殷玄當即臉就黑了,明明來的時候就是一馬平川的直線,為什麽回去的時候不是了?

臥伏美見男人走了,她也跟著走。

見男人忽然停下了,她也跟著停下。

她站在後麵,看不見他的表情,但臥伏美想,他肯定是迷路了,因為這條河稱為不歸河,來路一條,回路無。

若沒有當地人的引路,外地人一來就絕走不出去,不然,這河哪可能這麽清幽,環境哪可能這麽靜,早就被世人的腳踩的喧囂雜亂了。

臥伏美見男人一直停在那裏不動,她試探性地問:“公子,你是迷路了嗎?”

殷玄沒理她。

殷玄這麽聰明的人,怎麽可能會被區區一條路給堵住了,他在觀察四周,四周都是樹,這麽一看,他好像置身在了剛剛他所看的那一條小路上麵,也就是說,這片地形,在自然狀態下詭異地形成了一種獨特的迷霧陣。

殷玄站在原地,將周圍的地形分析了一遍,然後抬腿,往左邊走去。

臥伏美眼睛一亮,想著,咦,這人看得懂迷霧陣?

從左邊走,輕輕鬆鬆走出來了。

當然,殷玄知道,他剛剛如果沒有從左邊走,而是再往前多走一步,那麽,想出來,就不是走左邊了,而是走後邊。

殷玄走出來,看到麵前正是那一片泊著船烏的河灘,他額頭抽了抽,想著這大名鄉能以風景引來這麽多遊客,也實在不屈。

殷玄撣撣袖子,朝北鄉南蘇一線橋上看了看,還是沒有看到聶青婉,他頓時就有些氣悶,想著你敢一夜不回來,明天朕絕對讓你下不了床!不,是以後的每一天,朕都讓你下不了床!

殷玄氣的準備上船。

臥伏美喊住他:“公子!”

殷玄不耐煩地扭頭,正想冷臉甩她一句:“你煩不煩人,老是跟著我做什麽!”

可還沒甩出口呢,隨海就已經興衝衝地從船上奔了下來,看到了他,一路跑過來,大喊:“少爺!少爺,這船……”

一邊說一邊奔,可還沒奔到殷玄身邊呢,隨海就看到一個女子跟他一樣朝著自己家少爺奔了來。

隨海當即就怔住了,我的天,他想,皇上你真是不想活了,婉貴妃就才離開了一小會兒,你怎麽就開始招蜂引蝶了呢!你真是欠揍啊!

隨海站在那裏不動了,他倒要看看皇上如何作死。

殷玄聽到了隨海的聲音,他扭到一半的頭又轉回來,去看隨海,但隨海這臭小子竟是站在那裏不說話了。

而身後的女子忽的一下子奔到了跟前,大概也知道她挺惹人討厭,沒人願意搭理她,索性就直接開口,自報姓名:“公子,我叫臥伏美,是當地的向導,我在當地沒見過你,想來你是外地人,是來這裏遊玩的吧?你要是缺向導,我可以當你的向導。”

殷玄原本真不想搭理她,但聽到她的名字後,他倏地又將頭轉了過來,微微詫異地問:“你是臥常穀的女兒?”

臥伏美一聽這人認識她的父親,簡直不要太高興,她雙眸晶亮地看著他,笑著說:“原來你認識我爹呀!”

殷玄輕微地點了一下頭:“算是吧。”

不大認識,隻看過他上奏的文本,寫的很有水平。

後來覺得大名鄉改造一案寫的很好,就傳臥常穀進了一次宮,在禦書房裏,殷玄麵見了臥常穀,但後來就沒見過了。

殷玄見她是臥常穀的女兒,態度緩和了一些,至少沒有那麽冰冷了,但還是一樣的麵無表情,他輕淡道:“你忙你的去吧,我不需要向導。”

臥伏美沒糾纏他,卻還是抱著不死心的態度問一句:“公子能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嗎?回去後我跟我爹說說,你既認識我爹,那就是我爹的好友,你來了大名鄉,我爹一定要設宴款待你的。”

殷玄不冷不熱道:“不需要。”

殷玄說完,轉身,朝隨海走去,站在隨海麵前了,他冷冷地睨著他:“我好像說過罰你一天不許說話,你當我的話是耳邊風?”

隨海大驚:“啊?”

剛出聲,又趕緊用手蒙住,眼神無限委屈地看著殷玄,仿佛在說:“奴才剛才是太興奮了嘛。”

殷玄眯眼:“既出了聲,又不把話說完,是想以後都不說話了吧?”

隨海又趕緊把手拿開,天地發誓:“少爺!我錯了!”

殷玄冷哼:“剛想說什麽?”

隨海朝後看了一眼還站在那裏聽著他們說話的臥伏美,默默地往某隻船烏指了指,小聲地說:“少爺,那船可以租哦,白天晚上都可以,租了之後還能把船劃走,有水手,不用自己劃,就是要給手水付費,那船上也有吃的用的和睡的,船可以遊到雅水河最深處。”

殷玄泛著冰冷的眼光瞅著他,瞅的隨海一點一點的低下了頭,他小聲咕噥:“我這不是為了讓少爺你和夫人度過開心的一個夜晚麽,難道少爺你不想?”

殷玄當然想,但是被他猜出來,他很沒麵子!

隨海的聲音很小,又用內力控製住,除了殷玄,旁人誰也聽不見,站在後麵的臥伏美也沒聽見,她隻是看到男人在跟一個小廝說話,側臉美若天仙,尤其印在月光之下,泛在湖麵之上,簡直美的令人窒息。

正應了那句,月色與雪色之間,你是人間第三絕色。

臥伏美的心髒砰砰砰的直跳,她知道,她愛上這個男人了,可他太冷漠了,給人的感覺就是拒人於千裏之外。

她見他的小廝指了船,沒一會兒,兩個人就朝船上去了。

臥伏美想了想,也跟上。

當然,她沒敢跟的太緊,也沒敢跟著去他們上的那一艘船,她隻是上了隔壁的船,希望可以能看到他。

殷玄上了船,四處轉了轉,尤其睡覺的地方,尤其睡覺的那張床,他看的特別仔細,覺得床還好,挺大的,夠他晚上跟聶青婉折騰,他挺滿意,喊來船主,讓他們把床單全部換了,換新的,又讓隨海給錢,不管是換下去的舊的東西,還是新置的東西,全算他的帳。

有人買單,船主自然樂意,屁顛屁顛地去了。

等新的一套床品鋪好,殷玄沒脫鞋子,往上麵躺了躺,覺得挺舒服,他就讓隨海交了錢,把這船租下來。

至於租多久,殷玄讓隨海自己掂量。

隨海愁啊,自己掂量?皇上你逼絕是在故意懲罰奴才!讓奴才揣度聖心,一個搞不好是要掉腦袋的!

這個時候隨海完全猜不透殷玄的心思了,鬼知道他想租多久!

但猜不透沒關係,皇上的錢多,租久了不壞事。

隨海拿著錢,直接租了一個月,包括給那些水手們和廚娘們的工錢,一並付清,船主真是高興的眉開眼笑呀,拿著那麽大一遝子銀票,把隨海供奉成了爺,也知道,這爺的爺,更是個腰纏萬貫的主,得罪不得,要小心伺候著。

船主拿著錢,忙活去了。

殷玄走到船外麵,沒心情看風景,他抬頭就往北鄉南蘇一線橋的方向看,原本是想試試運氣,看聶青婉回來了沒有。

而這一看,還當真看到了聶青婉。

殷玄眼睛一亮,他當即扭頭,衝出船,一個提氣就輕功加速,往橋上去了。

隨海想追,沒追上,也就作罷,反正今天晚上皇上要跟婉貴妃在這裏過夜,他在這裏等著就行了。

臥伏美上了船,也站在船板上,她原是想看那個男人,可等了很久,他都沒出來,她就打算進去坐坐,可剛轉身,他就出來了,臥伏美欣喜之色溢於言表,她正準備張嘴衝他打聲招呼,可他不知道看見了什麽,眸底刹那間綻開笑容,轉身就不見了。

臥伏美一腔子喜悅被生生的卡在了臉上,她想到了今天在大名有客食府他小心翼翼護著懷裏女孩的樣子,臥伏美的心髒一瞬間就疼了,那是他的愛人吧?他這麽急切地奔出去,也是因為要去見她吧?

臥伏美想,他這麽一個絕色的人,愛上的女子,會是什麽樣的人呢?

臥伏美唉聲歎氣地回了船,神情沮喪。

殷玄縱氣眨眼之間就飛上了北鄉南蘇一線橋,因為人多,他沒敢直接落在人多的地方,就落在橋下,然後又急衝衝地奔上去。

奔到聶青婉跟前了,他一把將她摟到懷裏,吻著她的發絲,迫切地感受著她的體溫,嘴裏喃喃地喊著:“婉婉。”

就隻是這一小會兒不見,他就覺得生命枯竭了。

殷玄緊緊地擁著這副溫暖的身子,心底的浮燥不安恐懼統統散去。

聶青婉奇異的很乖很聽話,他一擁她就緊緊地抱著他了,起初殷玄沒察覺出她的異常,後來心定了,踏實了,這才發現她不對勁。

殷玄微微蹙眉,伸手捧起她的臉,當她的臉印在了眼中,殷玄才發現,她的眼眶是紅的。

殷玄的心,被這一抹紅給撕的粉身碎骨。

殷玄想,她見到了聶義和蘇安嫻,高興肯定高興,但想必也流了很多淚,殷玄不知道怎麽哄她,他不能提這事,亦不能問她為什麽眼眶紅了,為什麽哭了,他隻能當作什麽都不知道。

可他想哄她開心。

殷玄緩緩推開聶青婉,小聲說:“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說完,轉身就走了,幾乎一眨眼,他又回來了,手中拿著一串很大的冰糖葫蘆。

聶青婉眨了眨眼。

殷玄將冰糖葫蘆遞給她,笑著說:“吃吧。”

聶青婉小聲道:“我沒說要吃冰糖葫蘆。”

殷玄抓起她的手,把冰糖葫蘆塞給她,一副很理所當然的語氣:“這是甜的,你最愛的,吃了心情就好了。”

聶青婉知道殷玄這是想哄她,又不能明目張膽,就用冰糖葫蘆來哄,確實,她最愛吃甜的,再差的心情,隻要吃了甜的玉米糕,她就開心了。

但冰糖葫蘆不是玉米糕。

聶青婉抿了一下嘴角,忽然把冰糖葫蘆對準殷玄的嘴巴,糯聲說:“你吃一下,看靈不靈。”

殷玄愣了愣,伸手將她摟到懷裏,笑著問:“什麽靈不靈?”

聶青婉道:“吃一個後,是不是心情就好了。”

殷玄笑,張嘴就把一個吃進了嘴裏,然後酸的他眉頭皺起,憑生頭一回吃這玩意,簡直不要太難吃!

殷玄立馬要吐出來,可看到聶青婉一副‘我就知道是假的’的表情,他生生地忍住,都不知道是怎麽往喉嚨裏咽的,隻覺得吞下了憑生最惡心的東西。

聶青婉見殷玄吃了,她也去吃。

殷玄連忙伸手一奪,看著手中的那大塊頭的冰糖葫蘆,一臉崩潰赴死地瞪著。

剛剛買冰糖葫蘆的時候,他為了想讓聶青婉高興,就專挑大個的買的,早知道她要讓他嚐,他就不買這麽大的了。

而且,那糟老頭子說甜的很,這他媽哪裏甜了,明明酸的要死!

這麽酸,還是不要讓她吃了吧。

自己吃算了。

可是,真的好難吃呀。

殷玄糾結死了,扔了吧,可聶青婉在一邊虎視眈眈地看著,他覺得他要是真敢扔了,她會給他安上一個‘他騙她’的罪名。

可不扔吧,他又著實不舍得酸哭她了,那就得自己吃,可他也不想吃呀。

殷玄英俊的臉一時間皺成了包子,手中的冰糖葫蘆瞬間就變成了炸彈,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最後殷玄還是默默地選擇了赴死——自己吃。

隻是,他剛準備把第二個冰糖葫蘆往嘴裏塞呢,袖子就被小女人拉住了。

聶青婉眼巴巴地看著那串冰糖葫蘆,語氣不善:“不是說買給我的嗎?我隻是讓你嚐一口,沒讓你全部吃,是覺得好吃,就想獨吞了?”

殷玄真想說,難吃死了,誰要獨吞了?我是不想你受罪,但這話他隻在內心說,沒有講出來。

他低咳一聲,眼睛轉了轉,一手拿著冰糖葫蘆,一手牽著她的手,微微帶了點力,將她拉著往橋下走,邊走邊說:“似乎有點酸,不太甜。”

聶青婉伸手去抓:“讓我嚐嚐。”

殷玄把手臂抬高,不讓她抓到,他側頭問她:“你不是最怕酸嗎?”

聶青婉抓著他的衣袖,那架勢,像極了他在提著她走,可她感受不到,她的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串高高揚起的冰糖葫蘆上麵。

看著就好誘人,外麵裹了密密的一層糖,她小時候也經常吃這玩意,是又酸又甜,光讓她吃酸的她當然吃不下,可是又酸又甜的她吃得下呀。

聶青婉伸手往殷玄的脖子一撲,差點沒把殷玄撲倒,左右望望,人太多,殷玄趕緊運用內力,嗖嗖嗖穿過重重人群,落在了橋下。

聶青婉整個人扒在他身上,一隻纖細的胳膊捆著他的脖子,一隻手去搶他手中的冰糖葫蘆。

殷玄低笑,忽然往地上一坐,指峰彈起一道內力,將他和她跟外界隔絕了,人們往下望,完全就看不到他二人了。

這是一種由內力支撐起的障眼法,不會維持太久,但也足夠殷玄跟聶青婉親親我我了。

殷玄將冰糖葫蘆收下來,抵到聶青婉嘴邊,讓她吃:“你嚐嚐,看酸不酸,我吃的是很酸。”

聶青婉不客氣,直接吞下一整個,嚼了嚼,甜汁流出來,她正準備卷走,就被殷玄按住頭,搶先一步。

甜汁被殷玄消滅掉後,他也沒離開,與她分享著她嘴裏的冰糖葫蘆。

不知道是怎麽吃完的,總之這一回,殷玄覺得那冰糖葫蘆簡直甜到了心坎上,他緩慢退開,眸色幽深地看著她。

聶青婉的嘴唇很紅,氣息稍有不穩,窩在他的懷裏,像蒲草一般柔弱。

殷玄暗紅著眸子,低聲道:“原來要這樣吃,那糟老頭沒說錯,確實甜的膩心。”

他又把第三個抵到聶青婉的嘴邊,讓她吃。

聶青婉不吃了,閉緊嘴巴。

殷玄哄道:“乖,再吃一個。”

聶青婉道:“不……”吃。

吃字還沒說出來,那第三個冰糖葫蘆就自動鑽到她的嘴巴裏了,然後……

又是一陣分享。

這一回分享的時間有點長。

等退開,殷玄又讓聶青婉吃第四個,完全不給她拒絕的機會,也完全不給她緩衝的機會,一直到第五個吃完,殷玄才覺得意猶未盡。

他看著空****的那個串起冰糖葫蘆的木棍,想著,剛應該買十個一串的,怎麽才買了五個一串。

他完全沒盡興!

他將木棍一扔,抱起聶青婉,撤下內力,去了船烏。

聶青婉被殷玄這麽一通分享後,簡直恨透了冰糖葫蘆,她發誓,以後再也不吃這玩意了!

聶青婉不讓殷玄抱,偏要自己走。

殷玄頓住腳步,看著她。

見她橫眉冷目的,對他的負麵情緒完全壓製住了她見聶義和蘇安嫻的高興又痛悲的情緒,他十分開心又十分自豪地笑了,呃,看來他也能哄好她,雖然不是用正常的方式。

殷玄慢慢鬆開聶青婉,等她站穩了,他拉著她的手,指著某個船烏,說道:“我們晚上睡這裏,我已經讓隨海都打點好了。”

聶青婉微微蹙眉,看了一眼他指的那個船,說道:“好好的幹嘛要睡船上?”

殷玄道:“偶爾出來浪漫一下。”

聶青婉不理他,說道:“我要回去睡。”

殷玄側頭看她一眼,語氣很頑固:“不回去,今晚就睡這裏。”

聶青婉道:“我不要睡船上。”

殷玄道:“就睡一夜。”

聶青婉道:“一夜也不睡。”

她這明顯抬杠又為難他的架勢,殷玄聽出來了,他哼一聲,直接抄起她的腰,往肩上一扛,腳一飛,帥氣瀟灑地在空中飛出一個弧度,輕鬆落在他租的那個船的船板上。

等落穩,他低頭在她發絲上一吻,得意洋洋又十分欠揍地說:“打不過我的時候,你就隻能聽我的。”

然後又將她一摟,進了船裏,興衝衝地帶著她看這看那。

看到一處窗口,看到臥伏美,殷玄眉頭一皺,隻覺得大煞風景,可臥伏美卻覺得眼前陡然一亮,她揚聲就喊:“公子!”

正準備走開的聶青婉猛地一怔,扭頭看過來。

不知為何,那一刻殷玄並沒有做虧心事,可就是心口莫名一慌,他連忙先開口解釋:“剛上船的時候在外麵碰見的臥常穀的女兒。”

臥常穀這三個字過耳,聶青婉一時沒想起來是誰,緩了一會兒才想起來,是那個工匠的爹。

聶青婉哦了一聲,問他:“你跟姓臥的這一家人很熟?”

殷玄低咳一聲,說道:“不熟。”

聶青婉道:“那你又是認識爹,又是認識兒子,現在連女兒也認識了。”

殷玄左右看了看,沒人,他就湊到她耳邊,低聲說:“臥常穀是大名鄉的鄉長。”

聶青婉刹那間一怔,虛虛抬頭,用‘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看著他,半晌後她又扭頭,朝著窗口的另一端看去,那個姓臥的姑娘半個身子都要傾過來了,滿臉潮紅,眼睛亮如星辰,一動不動的看著身前的男人,似乎不跟他說一句話,她就不會罷休,完全就是一副沉浸懵懂愛情裏的模樣。

聶青婉收回視線,往殷玄身上看一眼。

那一眼,讓殷玄的心拔涼拔涼的,殷玄正準備說:“我跟她沒任何關係。”

可還沒說出口呢,聶青婉就道:“臥姑娘長的很好看。”

殷玄幾乎脫口而出:“沒你好看。”

聶青婉道:“你這副模樣,也的確很容易讓小姑娘們動心,我看她對你一見鍾情了,既是大名鄉鄉長的女兒,納入後宮,倒也不委屈你。”

殷玄腦抽地說一句:“她比你還大呢,不是小姑娘,是老姑娘。”

聶青婉挑眉:“哦,你連她比我大都知道?”

殷玄一下子恨不得咬掉舌頭,他太緊張了,又怕她誤會,就急切地隻想撇清關係,卻不想,掉到了她的陷阱裏。

向來英明神武無所不能的皇上一下子有些詞窮,他竟無言了片刻,這才慢吞吞地小聲道:“臥常穀的家眷名單上有寫,我掃過一眼。”

然後沉默地抱緊她,說道:“婉婉,不要說讓我生氣的話,我沒有後宮,我隻有你,以前就算有,也隻是虛設,往後這些虛設我也會慢慢清掉。”

聶青婉挑眉:“哦,你要清掉後宮?”

殷玄點頭,十分堅定:“嗯。”

聶青婉道:“大臣們會不依你的。”

殷玄道:“我的後宮,我說了算。”

聶青婉道:“為了後代子嗣,這後宮也不能清。”

殷玄道:“我們的後代,我們兩個操心就行了,不需要別人來畫蛇添足,我說過了,我會給你很多很多孩子,你曾經也說過,要為我生很多很多孩子的。”

莫名的想到這個畫麵內心就十分的**漾,他又壓低聲音說:“為了早點實現目標,我們每天都得努力,不能懈怠。”

聶青婉翻白眼:“我什麽時候說過給你生很多很多孩子了?”

一個都沒說過,還很多!多個屁!

殷玄哼道:“你別想抵賴,你說的話我都記著呢。”

周圍沒人,隔壁的船雖然緊鄰著,可中間還隔了一個泊槽的距離,聶青婉和殷玄說話的聲音又小,隔著船艙,臥伏美也聽不見。

但臥伏美看見了男人懷裏又摟抱了一個女孩,女孩剛才大概也是出於好奇,往她這裏看了一眼,然後臥伏美就看到了女孩的樣子。

比她長的美一些,但也不是美若天仙。

就隻一眼之瞥,臥伏美也沒能仔細打量到她的眉眼,但還是在心裏酸酸地嫉妒了一下。

一個女人看到另一個更漂亮的女人站在自己心儀的男人身邊,心裏若不發酸,那就真不是人了。

臥伏美見他二人站在那裏一直沒動,就又喊了一聲:“公子!”

臥伏美其實隻想問一問殷玄的名字,但顯然,殷玄不願意搭理她,見她那一喊,聶青婉又朝窗口看了去,殷玄立馬把窗口一擋。

殷玄現在真是煩死了,立馬喊來隨海,讓他去通知水手們開船,把船開遠,越遠越好。

隨海見聶青婉來了,就知道皇上幹嘛這麽急了。

隨海忍不住有些幸災樂禍,想著,皇上你活該,叫你趁婉貴妃不在,招蜂引蝶,小心晚上連床都沒得睡。

隨海下去,通知水手們開船。

殷玄摟著聶青婉的腰,有點兒討好地問:“去船板上吹吹風?”

船既開了,這會兒想下船也是不可能的了,而且殷玄也不會允許她下船,聶青婉想了想,覺得自己在當太後的時候對這些小鄉小鎮從沒關注過,那個時候她的所有精力全都用在了整合四方的領土霸業上,關於後方的安撫穩建的工作,全都交給了夏謙。

夏謙做的很好,從沒讓她操過心,亦沒讓她失望過,故而,那些雜七雜八的小事,全都截止在夏謙那裏就結束了,她倒真沒注意過大名鄉,不知道這裏是座風景聞名之鄉。

聶青婉輕聲道:“也好,上去吹吹風,順便看看景。”

殷玄高興地摟起她,上去了。

上去之後也不可能隻跟聶青婉站著,殷玄又喊隨海,讓他搬椅子上來,隨海也是太有眼色了,直接搬了一個長榻上來。

別問他是怎麽搬上來的,他一個練武之人,連一個長榻都搞不定的話,那他還練什麽武,他用內力輕鬆就搬上來了。

把榻放在般板上之後,隨海又屁顛屁顛下去,搬了個桌子,又讓廚娘們備了一些吃的和喝的,他給端上去,擺在桌子上,然後悄然退下,把美好時光留給皇上和婉貴妃。

如果不是船板上有風的話,隨海都想點蠟燭上去。

雖然不能點蠟燭,但是可以掛燈籠。

隨海機智地讓船裏服伺的仆人們去挪兩個燈籠過來,他要掛到船板上去。

仆人們什麽都不問,拿了這位爺的錢,自然事事都聽這位爺的。

仆人們麻溜地下去挪燈籠,挪好拿過來,交給隨海。

隨海拿到船板上,掛在很顯眼的位置。

聶青婉沒坐榻,她就站在欄杆處,雙手扶著欄杆,看著四周景色,還有慢慢化開的淺薄的沙灘,而隨著船烏的啟動,身子調轉,她也看到了隔壁船上的人,倒沒去刻意注意那個喊殷玄公子的臥小姐,隻是隨意一掃,掃到了王芬玉和謝包丞。

聶青婉輕輕地訝呼一聲,殷玄就站在她的身後摟著她呢,她一訝呼,他就立馬問:“怎麽了?冷嗎?”

他立馬像熱爐一樣將她緊緊圍住,雙手原本是放在她的雙手兩邊的,此刻也覆上她的,沒發現她的手涼,他低頭,吻著她的側臉,問道:“怎麽了?”

聶青婉掙脫開手,指著隔壁的那個船,說道:“我看到謝包丞和王姑娘了。”

殷玄是沒往任何地方看的,雖然周遭的風景美,可他懷中的風景更美,他就隻顧著看她了,哪裏知道外麵有什麽。

見她手一指,是隔壁船的方向,他當即就皺起了英俊的眉頭,想著若是那個臥伏美再這麽陰魂不散,讓他的小女人誤會他,他一定對她不客氣。

正想著呢,聶青婉說看到了謝包丞和王姑娘。

王姑娘。

想到謝包丞中午吃完飯從大名有客食府離開的時候跟王芬玉的約,殷玄想,原來是謝包丞和王芬玉。

殷玄抬頭,順著聶青婉的手指方向看過去,果然看到隔壁的第二層船艙裏坐著王芬玉和謝包丞。

那一艘船不能被包租,似乎是固定不動的,四周燈籠掛了很多,應該是做著當地的某種營生,除了王芬玉和謝包丞外,裏麵的遊客也不少,有坐的也有站的。

殷玄不關心那倆人,看一眼就收回,說道:“中午的時候謝包丞讓王芬玉當他的向導,可能遊到船烏這裏來了,就進去坐坐,不用管他們,你餓麽?我們去榻上坐會兒?”

聶青婉搖頭:“不坐,我想站一會兒。”

殷玄摸摸她的發,低聲說:“那就再站一會兒,但也就一會兒,不能太久,不然你腿會受不住。”

聶青婉沒理他這話,隻推開他,換了個方向,去看別處的景致。

殷玄黏著她,她上哪兒,他就跟哪兒。

船開的慢,本來就是遊賞的船,開出來就是**個情調,自然慢慢的**,有夜風吹拂,帶起海麵上的潮熱之氣,撲在臉上,癢癢的,發絲被風吹開,輕輕地往後拂,拂在了殷玄的臉上,把他的心也拂的癢癢的。

殷玄有些頭暈目眩,不知道是船**的,還是被她的香氣熏的,總之他現在好想抱她進屋去睡覺,然後一直睡,一直睡,睡到二人頭發花白,一起進棺材才好。

他吻著聶青婉的發絲,低聲道:“婉婉,我們回屋好不好?”

聶青婉道:“不好。”

殷玄道:“你吹風吹了有一會兒了,小心著涼。”

聶青婉道:“大夏天的,著什麽涼,這風挺舒服的,我想再吹一會兒。”

殷玄悶悶地吸一口氣,想著剛剛真是嘴賤了,才開口說讓她上來吹吹風,他應該說進屋睡睡覺的。

聶青婉不進屋,殷玄也沒辦法,就陪她在外麵吹風,但半個鍾頭後,他還是一把抱起她,坐在了榻上,讓她休息一會兒,吃點兒東西,再喝點兒水。

而等她吃好喝好,殷玄就抱著她吻了起來。

船已**開沙灘,漸漸進入水中心,四周一片靜謐,隻有遠處的熱鬧像隔岸觀火的世界,獨立在一方天地之外,而在這一方天地中,隻有他與她。

再也沒有塵囂,再也沒有喧嘩,再也沒有皇權,再也沒有仇恨,隻有兩顆漸漸靠攏的心,在這一片天地裏,共度沉浮。

殷玄實在受不住,抱起聶青婉就匆匆地進了臥室,鎖上門。

這一夜,真真是荒唐又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