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養兒，富養女。
周宗家資巨富，在一個月前，隻有一個女兒，取名周憲，小名娥皇，今年已經十五了，一直養在深閨，少有露麵。
就連今天周家這麽喜慶的日子，周宗也沒有讓女兒出來。
周宗對自已的四個兒子管束相當寬鬆，卻唯獨對這個女兒相當重視。
從三歲開始，就給女兒找了最有名的樂師，傳授她操琴技藝。
同時，周宗書房裏麵的大量藏書，隻要女兒喜歡，隨時都可以任意翻閱。
以至於周憲年僅十五，就已是琴棋書畫，無所不通。
可惜，自小到大，周憲幾乎很少出門，即便偶爾到外麵寺院上香禮佛，也要有家丁護衛嚴密守護，生怕出了一點差錯，就更別提有什麽玩伴了。
好在比她大了幾歲的莫三娘在出閣之前還能經常陪她聊聊天。
不過，自從莫三娘接管了莫家商隊之後，常年在外，和她接觸的時間也越來越少了。
每每莫三娘回來一次，周憲都要拉著她聊上好長時間。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想通過莫三娘，了解外麵新奇無比的世界。
侍女將莫三娘引到周憲的閨房外麵，就獨自退去了。
莫三娘在門外一邊靜靜的聽著房間內傳出陣陣幽怨的琵琶聲，一邊平複著紛亂的心情，直到一曲彈罷，這才輕輕推開房門。
房間裏布置的相當幽雅。
一進房門，便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撲鼻而來。
五太見方的房間內，除了兩扇窗戶外，到處都掛滿了五彩斑斕的錦繡，從梁上垂下來，如夢似幻。
小窗旁，一個身姿婀娜的少女，緩緩放下懷裏的琵琶，還沒有發覺莫三娘的到來，手托香腮，出神的望著窗外一顆泛黃的棕櫚樹，輕輕歎息著。
“我們的小美女又在傷春悲秋嗎？”莫三娘咯咯一笑，一陣風似的飄到了少女的身後。
聽到熟悉的聲音，少女轉身一看，頓時綻放出甜甜的笑容，“莫姐姐，你總算回來了，想死我了！”
秀發垂腰，纖眉範月，雪瑩修容，聲音輕柔如天外仙賴，隻是眉宇間微微泛出一點愁容，顯得少女有些鬱鬱寡歡，令人見人垂憐。
“大小姐，你又瘦了！”莫三娘憐愛的撫了撫少女那有如凝脂般的消瘦美顏，“妾身剛回來就聽說大小姐又多了個妹妹，大小姐正好可以借著看望小妹的機會，多出去走動走動，要不然，這樣下去，一陣風過來，恐怕就要把你吹走了呢。”
“唉！”周憲無奈的歎息著搖了搖頭，繼而轉移了話題。
“莫姐姐這次一去差不多兩年時間，快和我說說這一次都有什麽好玩的？”
“好啊。”莫三娘痛快的答應了一聲，拉著周憲坐到繡**，興致勃勃的講了起來。
這似乎已經成了定例了。
每一次莫三娘從外麵跑商回來，都會把她一路上的見聞講給眼前這個被關在籠子裏的金絲雀聽。
這一回，莫三娘同樣講的繪聲繪色，隻不過，連她自已也沒有意識到，她所講的經曆中，說的最多的，卻是盧青。
慢慢的，周憲臉色越來越怪異，終於，莫三娘意識到了不對勁，點著對方的額頭笑道，“大小姐，你這是什麽表情啊？怎麽看起來怪怪的？”
“莫姐姐，奇怪的是你才對。你知道剛才你說了多少遍‘盧青’這個名字嗎？
我替你數了一遍，足足六十二次！
莫姐姐，你，你該不會是喜歡上那個比你小的男孩兒了吧？”
莫三娘聞言，臉色頓時緋紅，“大小姐，你才多大啊，知道什麽叫喜歡？”
“不對。”周憲認真的眨著清純的大眼睛看著莫三娘，越發認定了自已的猜測。
“莫姐姐，以前你可從來沒有評論過一個男人超過三句話的。
可這次卻一提起那個叫盧青的男孩子就讚不絕口的。
照莫姐姐所說，那男孩子頂多就是一個武夫而已，值得你這麽誇他嗎？”
“盧郎可不僅僅是個武夫！”莫三娘立馬辯解道，“盧郎不但身手了得，數次救了三娘的性命，而且文采風流，是三娘見過最有才情的人呢！”
“最有才情？”周憲哧笑出聲道，“莫姐姐，不是小妹不信，隻是，莫姐姐才見過幾個才子啊？
說不定，你嘴裏那個叫盧青的家夥，隻是為了騙你，故意拿別人寫過的作品在你麵前哄你開心吧？”
不怪周憲有這種想法。
莫三娘有多少文化，作為閨蜜的周憲，是最了解的了。
隨便有人吟首名詩，周憲可以斷定，莫三娘大半是聽不出來的。
可莫三娘早已對盧青情根深種，自然容不得別人說他的不好。
“不可能！盧郎絕對不會騙我的。”莫三娘明顯較起了真。
“盧郎和我一起從淮河乘船回來的時侯，就當著我的麵吟過一首詞，雖然妾身不是很明白到底什麽意思，但妾身覺得很好聽。”
“哦？那你還記得嗎？”看到莫三娘急了，周憲故意激將道。
“當然！”莫三娘當時可是纏著盧青反複吟了四五遍呢，當下就複述了一遍。
“碧雲天，黃葉地……”
一字不落的吟完之後，莫三娘回過頭來一看，周憲正眉頭微皺沉思著，不由心中一沉。
“怎麽了，大小姐，莫非——盧郎這首詞真是別人的作品嗎？”
“啊？不是。”周憲搖了搖頭。
自小她就博覽群書，對於名人作品，自認為差不多都已牢記於心。
可剛才莫三娘複述出來的那首詞，她卻一點印象也沒有。
難道是某個不知名的人物的作品？
不可能！
周憲很快就否決了這個可能。
這首詞意境深遠，絕對不可能是無名之輩的作品。
除此之外，就隻有另外兩個可能了。
一是某個大人物的新作，她還沒有機會接觸到。
最後一種可能性，就像莫三娘所說，真的是那個少年郎的隨手之作？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位少年郎還真是堪稱文采風流呢！
而且，聽莫三娘所說，那少年郎和她一樣，今年也不過才十五歲而已。
這就更加激起了周憲的興趣。
一個和她一樣大的少年郎，真的可能像三娘說的那樣文武雙全嗎？
“莫姐姐，我也沒聽過你剛才的那首詞。”
“我就說嘛，盧郎絕對不會欺瞞我的！”莫三娘聞言，開心的笑了。
“不過，小妹還是覺得不大可能。”周憲突然間有個大膽的想法，脫口而出道，“除非這樣，莫姐姐，你讓他當著我的麵作一首詞，否則，我還是覺得那個盧青隻是沽名釣譽之輩！”
“當著你的麵？”莫三娘驚訝的捂著小嘴，搖了搖頭道，“這根本就不可能嘛！大小姐，周相公怎麽可能隨便讓你離開這個房間呢？”
“那還不簡單？”周憲狡黠一笑，附耳悄聲說道，“你就說和我一起到淨居寺上香禮佛，父親一定不會反對的。
“盧郎當然——”
剛說了一半，莫三娘突然想起盧青的處境，頓時慌了。
“大小姐，盧郎還在外麵，我要先走了！”
“什麽？他在我家？”周憲聞言，剛要起身，一想到自已的處境，無奈又坐了下來。
“莫姐姐，你可千萬不要忘了咱們的約定！最晚三天時間我就讓小紅給你傳話兒。”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