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佳節,江寧城裏一片燈火的海洋,遊人如織,比起春節更加喧器熱鬧。

盧青等人將車馬寄放妥當,從河岸邊租了一條大型遊船,在秦淮河中沿著龍華門方向,一路向前緩緩駛去。

花市街一帶,曆來是上元佳節最熱鬧的地段。

一行人就在坐遊船上,一邊欣賞著花市街上的各色漂亮的花燈,一邊飲酒作樂,好不快活。

遊船上除了酒菜之外,文娛用品也一應俱全。

侍女彩兒和小紅,除了侍侯周憲,莫三娘,李鳳兒和柳大洪的夫人春梅之外,還要偶爾替盧青幾個男子添酒。

馮延巳有意當麵考較盧青的詞才,借著酒興笑道:“日前在半月軒,有幸拜讀盧先生大作,老朽深感佩服。

今日上元佳節,不知盧先生能否再作一詞,也好讓老朽和安定公欣賞盧先生大才?”

盧青擺了擺手,“馮公這不是要看盧某的笑話嗎?有馮公和安定公兩位在,盧某豈敢班門弄斧?”

“盧先生太過謙了。”李從嘉也心癢難耐,“在下和馮公誠心結交盧先生,盧先生又何必太過推辭呢?”

盧青也想趁機拉近與這兩人的關係,腦子裏一邊回想著他能記得的有關上元佳節方麵的詞句,一邊回頭看向了莫三娘那一桌。

李從嘉見狀,隨著盧青的目光也看了過去。

卻見莫三娘,李鳳兒,春梅笑鬧成一片,唯有周憲安靜的好象局外人一樣,偶爾端起酒杯,獨自淺酌,惹人垂憐。

李從嘉以為盧青也和他一樣,看的周憲出神,不由得心中微微黯然。

實際上,盧青真正看的,卻是莫三娘。

好一會兒之後,盧青轉過頭來笑道:“宜哥兒,去取紙筆來。”

柴宗宜聞言起身,去了艙內,取出筆墨,放到了酒桌上。

莫三娘幾人見狀,也把注意力投到了這一邊。

“小姐,快看,盧先生要現場作詞啦!”

丫環小紅知道周憲的心思,驚喜的叫道。

周憲聞言,立馬站了起來,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沒好意思走到盧青那一桌去。

反倒是李鳳兒,歡脫的跑了過去。

“宜哥兒,我來念,你來寫。”盧青自然不好意思暴露他那兩筆簡體字,推到了柴宗宜的身上。

柴宗宜隻好提起筆來,李從嘉和馮延巳則互視了一眼,期待的看著盧青。

盧青起身四處張望了一下,看著花街上熱鬧的場麵,緩緩吟道:“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寶馬雕車香滿路。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

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辛棄疾的《青玉案·元夕》,倒是正好應景兒,盧青順手抄了過來,隻是,為了避免太過張揚,中間略微有些停頓,倒的確給人一種即興之作的感覺。

馮延巳和李從嘉二人久久沒有反應,仍然沉浸在美妙的意境當中。

直到旁邊的要鳳兒眼裏閃著小星星,拍著巴掌叫道:“青哥好厲害啊!”

“盧先生果然是奇才,老朽敬服!”馮延巳反應過來,端起酒杯,向盧青敬了一杯。

李從嘉也回過神,點了點頭道:“想不到盧先生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就做出如此驚人之作,在下欽佩之至!”

盧青麵不改色心不跳,微微一笑,“讓兩位見笑了,不如兩位也作兩首如何?”

“算了算了,珠玉在前,老朽就不獻醜了。”馮延巳連連擺手,即便再有詩興,有辛棄疾的名作在前,也被打擊的沒了興致。

李從嘉也搖了搖頭,轉而看向周憲那一桌,意有所指的說道:“久聞周大小姐一手琵琶彈的出神入化,歌聲優美,不如有勞周小姐將盧先生剛才的大作彈奏一曲如何?”

周憲仍然沉浸在盧青剛才的那首詞中,尤其是最後那兩句,“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聽得她砰然心動。

因為,盧青吟到最後之際,眼睛深情的看著她這一桌,由不得她胡思亂想。

莫三娘也聽得心潮澎湃,臉色微紅。

盧青接下來的話,更讓她甜到了心坎裏!

“嗬嗬,安定公,馮公,兩位過獎了。

盧某也是觸景生情,特地為三娘做了這麽一首詞,不過戲作而已。”

“哦?”李從嘉聞言眼前一亮,當即讚道:“想不到盧先生早有紅顏知已,真是令人羨慕啊!”

“嗯,能得到盧先生這樣的風流人物垂青的女子,又何嚐不是一種榮幸呢?”

另外一桌的莫三娘,直覺船上所有人的目光,在這一刻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禁不住臉色羞紅,低頭不語。

而她身旁的周憲,卻如遭五雷轟頂,外界的所有聲音,都已經充耳不聞,恨不得就此從遊船上跳下去!

怎麽會這樣!

她付出了多麽大的勇氣,主動過來找盧青,隻會見這少年郎一麵,卻想不到,在那少年郎的眼裏,根本就沒有她的位置!

同樣是女人,她到底比莫三娘差在哪裏了?

是她長得難看嗎?

肯定不是!

這一點,周憲有著相當的自信。

從李從嘉與馮延巳兩人的表情,她就能看得出來。

可是那少年郎怎麽就對她視而不見呢?

第一次,周憲對她的魅力,產生了嚴重的懷疑!

另外一邊,李從嘉興致勃勃的邀請周憲彈奏一曲琵琶,卻發現周憲失魂落魄,好象沒有聽到一樣,不由得尷尬起來。

莫三娘回過神來,輕輕碰了下周憲,“大小姐,安定公邀請你彈奏一曲呢?”

周憲嬌軀一顫,輕撫了撫額頭,柔聲說道,“剛喝了兩杯,我有點暈了。”

李從嘉聞言,更覺失落起來。

旁邊的春梅見狀,連忙笑著打了圓場,“妾身略懂音律,不如就由妾身彈奏一曲吧?”

說完,春梅取過小紅拿過來的琵琶,調好旋律,悠悠彈了起來。

在醉春樓時,春梅就以琵琶彈奏小有豔名,因此,琵琶上手,對她來說並非難事,即便沒有周憲彈的完美,還是非常悅耳動聽的。

再加上她唱出來的盧青那首詞,倒也相得益彰。

柳大洪搖頭晃腦的欣賞著愛妻的技藝,渾然沒有留意到其他人各懷心思的樣子。

一曲奏罷,盧青帶頭鼓掌道:“大洪,你小子好福氣啊!”

“嘿嘿,公子見笑。”柳大洪憨憨的撓了撓頭。

馮延巳與李從嘉也附和的讚了幾句。

而莫三娘那一桌,氣氛所稍顯凝滯,周憲趣想越委屈,強忍著眼淚沒有掉下來。

好在李鳳兒又回到了她那一桌,沒心沒肺的再次張羅著笑鬧起來。

“盧先生如此才華,老朽隻恨沒有早些結交,不知盧先生什麽時侯有時間,到老朽那裏坐坐,大家暢談一番如何?”

“是啊,盧先生,在下也想找機會請盧先生到我那裏一聚。”

李從嘉與馮延巳同時向盧青發出了邀請。

盧青歎息一聲,“唉,盧某與兩位一見如故,可惜,明日盧某就要啟程離開江寧府了。”

“哦?這麽急?”馮延巳頗為惋惜的問道:“就不能多留些時日嗎?老朽和安定公是真心想結交盧先生啊!”

“沒辦法,盧某也想與兩位把臂同遊,可惜的是,盧某俗務繁忙,購置的貨物已經準備停當,不能再耽擱了。

不過,人生何處不相逢,有緣自會再相聚。

他日盧某再來江寧,必定親登府門拜訪。

隻是,盧某這一走,盧園就隻剩下大洪一人守著了。

如果可以的話,還請安定公和馮公照顧一二,盧某在此多謝了。”

“小事一樁。”李從嘉點了點頭,善意的衝著柳大洪笑了笑,轉過頭來惋惜不已的歎道,“初識就要分開,在下實在覺得不舍。

馮公,既然如此,不如今天就喝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