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有亮透,城市卻已經被雷聲炸得轟鳴,樹影婆娑中夾著蟬蟲此起彼伏的鳴叫。隻是很短的時間,小石子大小的雨粒劈頭蓋臉的砸下來。狂風驟雨裏,廣告牌拍打的聲音,門窗被疾關的聲音,汽車又尖又厲的聲音……即使是七月的收稍,著單衣的薑希也在這混沌不清的世界裏感覺到瑟縮的寒冷,雨水撲進眼睛幾乎看不清,單車在人跡稀少的清晨裏飛快地濺出一行水花,因著逆風,即使她用了很大的力氣卻還是覺得路程變得比往日更遠。
小區保安認得她是送牛奶的姑娘,一到門口就揮揮手讓她直奔過去。一直到了電梯間她才把風雨關在外麵,渾身的涼寒稍稍的緩了下。顧不上整理狼狽的自己她立刻把背上的箱子取下來檢查一遍,因為被密封得很好,沒有一點進水,似乎還帶一些溫潤的熱氣。她用手背揩了揩滿臉的水,鬆了口氣。
放假時薑希就會做很多的工作,比如送牛奶、發傳單、去公園扮貓學狗、幫家長照看孩子……她不是生長在那種明媚健康的家庭,九歲那年在省國土資源局任要職的母親因為貪汙被判了十年,沒收了全部財產。是在一夜之間她知曉什麽是命運,就是一輛失控的車,突然地衝出正常的路線。
在那以前她是一個瓷娃娃般的女孩,吃穿用度都是好的,一直學鋼琴練舞蹈,隻是就像電視突然斷電一樣,“啪”一聲,畫麵就黯掉了。她記得那些日子父親到處奔走,籌措資金賠償見律師找熟人……每每回來一臉疲憊不堪,歎氣聲敲在她的心裏,沉得像天都要塌了。
他們從大房子裏搬回了建二小區薑致遠單位分的一套小兩居室裏,幸而這是單位房產所以他們得以住下去,之前他們搬離建二小區時薑希還覺得不舍,隻是現在回來物是人非,心境已大不同,門庭冷落,人情淡薄,她和父親相依為命,對過去種種生活不再去提。
因著妻子伍月欣的事薑致遠也受了牽連,出事前原本是建二局的總工程師,後來給了份助理的閑職,隻能幫忙收發信件和整理倉庫,這麽多年的不得誌讓他鬱鬱寡歡,沉默了不少。家庭巨變時薑希雖然才九歲,但小小的年紀已經知道人情冷暖,默默把所有的小孩脾性都收攏起來,像株雜草一樣堅韌生長。
她第一份工作是幫親戚家開的燒烤餐廳打雜,大冬天裏手上生了凍瘡,用竹簽串起那些被辣椒醃過的食物時,手上的口子會被弄得生疼,她的心裏在噝噝的抽氣,麵上卻是不動聲色——才十一歲的小孩,同齡的那些都還在撒嬌任性胡鬧的時候,她已經懂得什麽是自食其力。那些隱忍是從一點一滴裏積攢起來了,她比誰都要好強,比誰都要自尊,因為她不想別人用同情的目光看著她。她的臉上總掛著陽光一樣燦爛的笑容,但就連父親也會說,這孩子,心事太重,什麽都藏著,活的累。
薑希臉上的微笑不過是一種自我保護的設防,其實她待人處事都很疏離,又分得很清,不願意欠著別人一分一毫。她給自己造了一枚蛹,遠離樹梢的陽光,收起這個年紀該有的喧囂和浮躁,又素又靜的走在人群裏。
就在她打開602號門口的奶箱,把牛奶盒放進去的時候,門突然被打開了。
她兀然的抬起頭來,對上一雙稍稍驚訝的眼睛,隻是幾秒後對方上前幾步一把扼住她的手腕,揚聲憤懣道:“原來是你!”
他的個子比她高出一個頭,長手長腳的穿著白色T恤和七分褲,頭發亂糟糟的,像是沒有睡醒的惺忪表情,戾氣在眉眼間,有一雙冷酷感十足的眼睛。薑希被他拽的生疼,又莫名其妙,“放開我!”
掙紮之間她襯衫胸口的一枚紐扣滴流一聲跌在地上,她幾乎是下意識的捂住胸口,臉上又羞又氣恨不得踹上對方幾腳。
“臭小子,讓你拿個牛奶……”葉薇亞從門口出來看到眼前一幕後麵的話自動收了回去,厲聲道:“嚴澎,你對她做什麽了!?”
嚴澎鬆開她,把手插進荷兜,聳聳肩:“是她偷的牛奶,我親眼見到。”
葉薇亞抬起手來朝兒子頭上打下去,“你個混小子!這是給我們家送牛奶的姑娘,你怎麽能不分青紅皂白的欺負人家?”
嚴澎一邊躲閃一邊嚷嚷:“給你說多少次了,不許打我的頭!你還打!”當著薑希的麵,嚴澎覺得這副被母親追打的樣子很丟人,一跺腳,不管不顧地嚷嚷:“是她自己一副流浪狗的樣子,我才誤會!”
薑希垂了垂眼,她這副模樣真的很狼狽,渾身濕透,頭發還滴著水,右腳的涼鞋掉了盤扣,隻能當著拖鞋趿拉著,而腳踝處都還有點點的泥水。她咬了咬唇,轉身要走,葉薇亞趕緊拉住她的手:“你得換件衣服……”她又瞪嚴澎一眼:“混小子!趕緊道歉!看看你們年紀相仿,人家已經懂得賺錢,而你四肢健全五穀不分!”
嚴澎自知理虧,卻說不出道歉的話,又被母親嘮叨得煩不勝煩,冷哼一聲轉身進門,心裏卻有些緊張,生怕薑希拒絕母親的好意思。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直到聽到母親招呼薑希坐,這才安下心來。
薑希環顧四周,寬敞明亮的房間裝修得極為考究,複式的旋轉樓梯,黑白色係的家具,有整麵牆的落地窗,外麵的風聲雨聲全部被阻隔,一點兒聲響也沒有。
葉薇亞從臥室裏拿著條裙子出來,她還站在門口。
“進來坐呀。”葉薇亞微笑說:“試試這條裙子,是我女兒的,標簽都還在,她沒有穿過,你們身高差不多,應該能穿。”
薑希挺了挺脊梁,“阿姨,有針線盒嗎?我把扣子釘上就好。”
葉薇亞怔了怔,見她一臉堅持,微微一笑:“好好好,我拿給你。”
薑希在這小區已經送了整整一個月的牛奶了,也見過葉薇亞好幾次,隻是淡淡點頭,禮貌招呼,並無別的客套和寒暄。她知道住在這裏的人非富即貴,寸土寸金的位置,奢侈的綠化環境,一棟六層小高層隻得三戶人家,車輛全走地下通道,是真正的高檔社區。若不是因為紐扣掉了她實在沒有辦法也決然不會走進來,雖然葉薇亞是熱情好客的模樣,但她依然迅速的釘上紐扣,道過謝就離開了。
聽到門合上的聲音,嚴澎起身走到窗前,探身時才發現雨還在下,幾乎是彈跳起來抓起傘就朝外麵竄了出去,惹得母親在身後嚷嚷,“怎麽穿拖鞋就出去了?去哪兒?”
“跑步!”他沒頭沒腦的回一句。
“這雨天,跑什麽步?”葉薇亞一邊嘮叨一邊走進廚房準備早餐。
嚴澎按電梯的時候心裏有些急,但電梯的數字一格格緩緩下降,他咒罵一聲朝著安全通道奔去,拉門的時候被門楣撞到膝蓋,疼得齜牙咧嘴,顧不得停一路奔跑下去。那個時候他像中了邪,一心一意地隻想要把傘拿給她。下到樓口看見薑希正準備跨上單車離開,隻能慌不擇路一把抓住她的車尾,扶住腰,大口喘氣。
“給你!”他把傘遞給她。
薑希有些意外,卻沒有接過他手裏的傘:“我不需要。”
“讓你拿著你就拿著,怎麽這麽多廢話?!要是不需要幹脆扔掉!”他瞪著眼睛,心裏的火氣蹭蹭蹭的上來,他跑下來就為了她給送傘?他真是瘋掉了才會做這樣無聊的事,最無聊的竟然還會被拒絕。
“我真不需要!”薑希坦然的望著他,“反正都已經濕透了!”
“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嚴澎說不下去,臉像爆燈似的發紅,眼睛自顧自看向一邊。
薑希突然間就明白了,她著白色襯衫因為濕透整個而貼在身上,露出胸口Bra的形狀,所以,那麽……他剛才都看到了?她又羞又惱,低低罵了句:“流氓!”然後一把拂開他放在後座上的手,那姿勢就好像在拂灰塵或垃圾。她騎著車單車毫不猶豫地衝進了雨裏。
“喂!你說誰!你給我站住!說清楚!”嚴澎的話被風雨蓋過,哪還能被她聽見,他氣急地衝進雨裏跑了幾步又立刻退回來,把手裏的傘朝垃圾桶裏大力一扔,為剛才自己的所作所為覺得既氣憤又羞愧。
薑希把整個片區牛奶送完後才在街邊找了個公話亭停下來避雨,也為了把襯衫給晾曬一下。今天出門的時候已聽見雷聲但她為了趕時間也顧不得折回去拿傘,沒想到路上雨就下起來,還是來勢不小的雨。
透過玻璃麵她看著外麵的世界,雨點在地麵上像砸出密密麻麻的小坑,風吹得枝葉亂顫,街燈突然間滅掉,這個城市在風雨中終於蘇醒過來。
是那個時候她看見了騎著單車的林川,他戴著一頂鴨舌帽,矯健的身影即使是遠遠的她也能一眼認得出來,心裏一熱,趕緊從公話亭裏探出身子:“林川,我在這裏。”
林川把單車停在邊上,擠進公話亭,逼仄的公話亭頓時顯得擁擠。兩個人麵對麵站著,情緒都有些激動。空氣中浮動著氤氳的水母,外麵的那些喧囂突然間像被裝了滅音器,他們急切的想說什麽,不約而同都是一句“你……”
兩個人就都笑了。林川示意她先說。
“你怎麽來了?”
“就知道你忘記帶傘,這麽大雨都淋濕了吧,冷嗎?”林川取出一件外套罩住她。他的呼吸幾乎掃過她的臉龐,她的心驀然一滯,然後狂跳起,就好像打鼓一樣,她慌亂抬頭看他一眼,他深邃的目光就像一片黑海,臉上柔柔的表情有著耀眼的光澤,讓她有種惘然的幸福感。
“現在不冷了。”
林川是薑希的鄰居,比她大兩歲。他們都住在建二小區裏,他們的父親是同事和好友。因著薑希母親的事好多人都擺出一副跟薑家撇清關係的態勢,倒是林川家依然如常的跟他們來往。林川有一個瘋了很多年的母親,他也是在那種風浪家庭裏過來的孩子,身上總有著處事不驚的淡漠。林川的母親以前也是正常的,隻是因為林川弟弟走丟後精神慢慢的不正常起來,會在家裏砸東西打人咬人歇斯底裏的鬧騰,那時候林川一點兒也不躲閃,鎮靜非凡的哄著母親,即使他的身上沒少受傷,當他手撫著母親的頭發,用柔軟眼神望著她的時候,薑希的心會有些微微的疼。他們都有著各自的不幸,因著這樣的不幸,他們對彼此更加親近一些。
他們背靠背坐在公話亭裏,林川把耳塞的一邊塞到薑希的耳裏,蔡健雅渾然天成的聲音縈繞著他們,他們什麽都沒有說,隻是靜靜的等著雨停。他們都是喜歡安靜的人,話不多,但即使兩個人大半天裏一句話也不說也不會覺得尷尬。他們是那種默契十足的朋友,是那種有著相同喜好相同性格的朋友。
陣雨過後的天空像被洗過一樣湛藍一片,一輪鵝蛋黃的太陽從雲層中脫穎而出開始盡情灼照著大地,光芒四射,整個世界仿若被灑上了一把碎鑽。
薑希望著天,靜靜地說:“好美,這日出。”
林川笑了笑:“是呀,沒想到竟然出太陽了……走吧,回家。”
晨曦下,他們騎車單車默默前行,偶爾回頭一望,總是會觸上對方含笑的眼睛。七月的陽光芬芳燦爛,洋洋灑灑的落在他們身上,怎麽看都是一對青碧的少男少女,花樣美好。
除了早上這份送牛奶的工作,暑假裏薑希還在冷飲店裏幫忙,而這也是她一天裏最開心的時刻,因為林川也在這家奶茶店工作。他們穿同樣款式的工作服,在她看來就好像穿著情侶裝一樣幸福。林川是那種俊逸內斂的少年,清風秀骨,空靈索然,漂亮但一點也不陰柔,總惹得一群小女生嘰嘰喳喳的圍在點餐台上,一邊望餐牌一邊偷偷地打量他,她們臉上都是熱氣騰騰的青春,相比之下薑希就內向了許多。
那個時候夏小千會拿著個蒼蠅拍大力拍在餐台上,惹得眾人怒目,夏小千笑眯眯的說:“沒看到這位哥哥腦門上寫著字嗎?”
她們當真認真去看:“什麽?”
“生人勿擾!”夏小千一本正經的說。
“嗤!”“關你什麽什麽事?!”“你又是哪顆蔥?”……她們繼續鬧騰的時候,夏小千就用手指指薑希,“看到沒?那是這位哥哥的正牌女友,你們都散了吧!”
每每聽來薑希的心都會抖一抖,“女朋友”三個字是多曖昧的字眼,但林川從來沒有否認過,隻是淺笑著由夏小千咋咋呼呼的亂嚷嚷。而那些女生看看薑希,一臉“不過如此”的表情。
夏小千也住建二小區,不同的是她住的那棟樓全是建二設計院領導,一百八十坪的電梯公寓,不是薑希他們那種老式樓房可以比擬的。夏小千的父親是建二設計院的副院長,母親有一家很大的公司,從小時候起他們三個人就在一起玩,兩小女孩屁顛屁顛的跟著林川身後,薑希六歲時搬走夏小千還抱著她哭,嚷著要把她留下來,九歲時薑希又搬回建二小區,唯一高興的人就是夏小千吧。他們三個人又開始玩在一起,夏小千是那種張揚、豪爽、開朗到瘋瘋癲癲的女生,穿著一條破了無數個洞的牛仔褲走起路來虎虎生風,她還是那種會把口香糖吐在手裏當橡皮泥捏來捏去的人,鮮活而生動。
其實有時候薑希並不太願意跟夏小千走得太近,她總覺得她身上的那種無憂無慮會刺疼了她,即使有時候她並不是有意要表現出一些優越感來,但她談起她生活的種種時,薑希會暗暗垂下眼,她真的試圖去疏遠夏小千,雖然她一直把她當最好的朋友,什麽好東西都拿來與她分享,但骨子裏薑希是自卑的吧,越要強越自卑,渾身帶著些不軟不硬的刺。
不過夏小千就是那種沒心沒肺的樣子,她全然去忽略薑希的小心思,平日裏總繞在她身邊,就算是她出來打工,她也要橫插一腳,也說想要賺錢自己給自己買花戴好讓父母對她刮目相看,但其實不過是覺得好玩。
冷飲店並不算大,二十多個平方,五六張桌子,因為價格便宜真材實料,生意暴好,小小的店子員工就六個人,但整個下午常常忙得腳不沾地,人多得要排兩行隊。夏小千常常犯錯,不是在草莓刨冰裏加抹茶,就是在阿薩姆奶茶裏加檸檬,要不就是多找錢給客人,後來老板就讓她去打蒼蠅,她拿著蒼蠅拍子追打蒼蠅的時候,那模樣又可愛又純粹,薑希心裏會有些柔柔的嫉妒,如果她也這般嬌氣,是不是也會更讓人憐愛?
冷飲店老板張興東是附近大學的大四學生,他大二就開始創業,不僅不需要家裏給生活費學費,還會常常幫襯家裏,因為年紀相仿,他們相處得也很融洽,有時候張興東想擺擺老板架子,總是被夏小千給頂撞回去。整個冷飲店裏也隻有夏小千會在人多的時候,坐在玻璃門口拖著腮咬著吸管一邊喝奶茶一邊曬太陽,她說她再不曬太陽都要枯萎了。張興東說從來沒有見過像她這樣矯情的女孩,她反駁他從來沒有見過你這麽不憐香惜玉的男生!他們總是鬥嘴,爭吵,發工資的時候為一點點錢討價還價。不過薑希也看出了,這是他們相處的方式,就像她和林川,他們從來不會爭吵,甚至連意見相左的時候都沒有,他們互相包容,又相互謙讓,就連夏小千也會嘟囔跟他們在一起,她就像個第三者。
“你們要是不在一起,那我就不相信愛情了。”夏小千總是這樣說。
“別胡說,我跟林川,就跟林川跟你,是一樣的。”
夏小千“嗤”一聲“鬼才信你們!林川對你可比對我好太多了!他會給我準備早餐嗎?不,他從來就隻會記得給你帶早餐。他會給我買生日禮物嗎?不,他從來就隻記得你的生日,而且每次吃生日蛋糕的時候都把‘快樂’兩個字切給你。他會接送我嗎?也從來不,他的單車就隻有你坐過……還有,你生病的時候給你熬中藥,你鞋帶散了給你係鞋帶,遇到煩人的客人幫你攔下來,當你被燙傷碰傷立刻查看,就連你咳嗽一聲他都會問問你……薑希,你說這還不是愛情嗎?”
薑希默默的聽著夏小千舉出那麽多的證據,她的心就像被溫水熨貼著,那麽暖那麽甜。她在問自己,這就是愛情嗎?夏小千知道的隻是滄海一栗,林川對她的好那是怎麽都數不清的,甚至……甚至第一次給她買衛生棉的人也是他。他看到她褲子上斑斑血跡就已知道發生什麽,把衛生棉放進她的書包裏,後來每個月的那幾天他都會提醒她不許吃生冷食物,不能劇烈的運動,他說得那麽自然,她羞澀的心也漸漸自然,時光荏苒,他們已經是血脈相連的親人,是一路成長,見證彼此孤獨與堅韌的朋友。
是的,夏小千與他們不一樣,所以她永遠沒有辦法像他們這樣要好,這樣彼此了解和珍視。“真羨慕你們!” 夏小千拖著腮說:“那個讓我喜歡的人會是誰呢?”
而愛情是這樣的嗎?薑希想起林川的時候,會不由的問自己。可是這種心跳,這種很想要守在一起,這種即使在身邊也會覺得思念,這種做什麽事都會在心裏繞來繞去的想到他的心情不是愛情又是什麽呢?可是林川會是這樣想的嗎?她的心裏有著不確定,卻不敢把這疑問問出口。不過任誰都看得出,他對她是最最好的,這樣想的時候她已安心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