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送薑希到樓下的時候,夏小千和嚴澎就坐在台階上,一見到他們,嚴澎就跳了起來,疾步上前拽住薑希的手臂,又冷又硬地質問:“為什麽還跟這種人在一起?”

林川上前一步,拽住薑希的另一隻手:“這是我跟小希的事,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們!”

嚴澎憤怒地朝林川揮拳,林川抬手接住那拳,兩個人的眼神劈裏啪啦火星四濺。夏小千奮力隔斷他們兩人:“有沒有完?!嚴澎,你鬧什麽勁?你沒看出來小希都原諒林川了嗎?!如果你真的為小希好就就應該離她遠遠的,還她一個清淨!”

“她現在正在被這個人欺負!”嚴澎的聲音帶了一點嗡嗡的回響,泄露著他壓抑的痛楚。

“哪又怎樣?小希愛的人是他!即使他犯了再大的錯小希也會原諒他!”

“這個世界上除了我誰都沒有資格欺負她!”嚴澎再一次粗魯拽著薑希的手臂,拉扯到自己麵前,而薑希的心已經被他的話給淚濕了。

“你以為你是誰?”林川冷冷望著他:“我跟小希要結婚了,我是來替她收拾行李,她從今天起會和我住一起。”

那個“住”字林川故意加重腔調,燙的嚴澎拚命搖晃薑希,“你就這麽賤嗎?他都跟別的女人上床了!就那麽喜歡他?!”

“是!”薑希聲音異常沉著,好把嗓子裏的震顫壓下去:“我愛的人隻有林川!這一輩子,下下輩子,都是他!我求你了……別再我管了!”

嚴澎怔怔的望著她,在那幾句裏遭了腰斬,臉上浮現的卻是一種歇斯底裏的笑容,“我不會管你了!薑希,我再也不會管你了!我希望你幸福,可是這個人他不會帶給你幸福!他早已經被利欲熏心!!”

他慢慢垂下手,朝著車水馬龍裏走去,汽車尖銳的聲音此起彼伏,聽得薑希心驚肉跳,夏小千趕緊奔上前。林川攬住她往前走,她沒有回頭,隻是木然地往前,往前。

薑致遠回來後,林川提出想跟薑希盡快地辦婚禮,薑致遠自然高興,拉著林川和他喝了好幾杯,喝得眼睛都濕了,“我就一個女兒,林川,我把她交給你了!”

薛群麗推了推他:“這是好事,值得高興呢!”

薑致遠抹了抹臉,“對對對,值得高興!小希,爸真的很為你高興,找到林川是你的福氣呀!”

薑希替父親斟滿酒,望著林川笑了笑,林川握住她的手:“不,遇到小希是我的福氣。”

薑致遠看到他們這樣要好,開心大笑,“小希,你媽在天之靈也會安息了!”突然間提到母親,讓薑希的心黯然了一下。

林川看在眼裏,體貼地岔開話題:“我在我們小區另買了一套房子,希望您二老可以過去住,平日裏我太忙了會疏忽到小希,有你們在,我會放心一些。”

薑希怔了一下,沒有想到林川會這樣安排,並且事先也沒有告訴過她。但如果他先告訴她,她會同意嗎?不,她一定不會答應。是因為自尊嗎?還是因為不想要林川付出太多?

還沒有等薑致遠回話,薛群麗先應下了:“這樣也好,反正都是一家人,住的近會有個照應。”

薑希沉默了一下,她知道建二小區的房子已經住了這麽多年,又破又陳舊,逼仄的兩室,連牆麵都在脫落,她一直想著等到工作攢錢後能為父親換個房子,現在由林川提出來,而薛阿姨又那麽高興的,她怎麽反對呢?

薑致遠看了女兒一眼,心裏也不想因為他們占了林川的便宜,而讓女兒在林川麵前低上幾分,斟酌地說:“這個事情再議吧,其實在這裏住了這麽多年,都是老街坊鄰居的,倒也舍不得。”

薑希看到薛群麗扯了扯父親的衣襟,而他置若罔聞。

“房子是空著的,家具家電都已經備好,隨時都可以入住。”林川淡淡地說。

回去的路上,薑希有些沉默,林川握了握她的手:“不高興我這樣的安排嗎?”

“不是,我挺感激你為我家人這樣著想,可是為什麽不跟我商量一下?”

“因為知道商量的結果是你不同意!小希,不要跟我分這麽清,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林川,你真的要跟我結婚嗎?你知道我心裏……”

“我相信我們會幸福的!”

車窗外是一盞又一盞路燈滑過去的痕跡,就好像在空氣中拉出很多的傷痕。

在那天之後,夏小千和嚴澎都回了北京,她也沒有見過 Diana,就連Estelle也沒有再找過她說“主設計”的事,林川抽了比以往更多的時間來陪她。即使是出差的時候他也會每天都打個電話給她,她的生活看上去平靜如水,隻是上課,下課,寫畢業論文,投簡曆。婚期已經定下了,在六月份,她大學一畢業他們就結婚,林川的秘書在積極地籌備婚禮,婚紗是林川親自設計然後找了本市最好的公司定製。

時間就是一枚巨大的齒輪,一點點咬著前行,從未停止過它的步伐,也許隻有它才是最冷靜的,永遠都隻是冷眼旁觀著這人世間的悲歡離合。

快畢業的時候,夏小千打過電話來說要出國了,去美國加利福利亞洲,跟嚴澎一起。

“他遲早是我的!”夏小千在電話那邊信心勃勃地說:“他會發現我才是最適合他的人。”

薑希艱澀微笑:“小千,我沒想到你會這麽喜歡他。”

“我也沒有想到他會這麽喜歡你!”夏小千心無芥蒂地說:“感覺就像是一場賽跑,他追著你,我追著她,而最有耐心的那個人一定會贏,我想我就是那個最有耐心的人。小希,不要被他影響了,你跟林川一定會幸福!”

薑希也在心裏問自己,會幸福嗎?真的會幸福嗎?為什麽她在麵對林川的時候越來越覺得陌生?有一次她見著蘇揚,蘇揚欲言又止地望著她,然後問:“已經決定了嗎?”

她知道他想問的是已經決定要嫁給林川了嗎?她好茫然。心裏有兩個人在交戰一樣,一個是不願意辜負林川,一個是想要去追隨嚴澎。她痛恨自己的優柔寡斷,厭惡自己的三心兩意,可是矛盾和糾葛就那樣立在她的麵前,冷冷的與她對峙。

她問蘇揚,在他眼裏林川是怎樣一個人。

“要說實話嗎?”蘇揚問。

她點頭。

“在我眼裏,林川是一個很冷酷的人。”蘇揚笑了笑:“不過這是商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冷酷一些不過是一種自保。”

“陶健呢?他現在怎樣?”薑希遲疑一下,還是問了出來。

“哦,聽說家裏破產了。”

薑希生生地把愕然壓了下去。她時常失眠,從夢魘裏醒來,看著夜色一點點的發白,就像一個深夜裏走在曠野的獨行者,帶著一種難以言語的恐怯,那種無法提抵抗,又無人救援的痛苦日日吞噬著她的心。

薑希穿著婚紗出來的時候,一旁的店員都驚豔地望著她。V領,長拖,收腰處是一枚蝴蝶結,層層的紗,既大氣又華貴,美得讓人屏住呼吸。薑希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為什麽穿上這麽美的婚紗也沒有一絲的漣漪呢?

“林總,您好有眼光,這款婚紗太適合新娘了!”店員由衷地誇道:“不過腰身好像還有點寬鬆,可以再收一下。我們會拿回去做修改。”

“喜歡嗎?”林川望著薑希,笑著問。

“嗯。”薑希微微點頭。

“林總,您這邊請,有些單子請您確認!”

林川隨著店員離開,薑希站在鏡前,由著另外的店員在她腰肢上標注收腰的尺寸。

“你們要結婚了?”嚴彤不知何時站在她們身後,拿起手機“哢嚓”拍了張照片:“看來我哥是徹底沒有機會了!”

薑希抬眼從鏡子裏注視著她:“你哥……他還好嗎?”

“我可以認為你是在關心他嗎?”

薑希咬了咬唇。

嚴彤自顧自地笑了:“他看上去像沒什麽事,但我們都知道他一點兒也不好。真不明白別人失戀他也失戀,可為什麽他會失戀這麽久?”她在手機上按幾下然後舉起來搖搖:“好了,我已經把你的婚紗照發給我哥了!”

薑希訝異地望著她,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想告訴我哥,這已經是既定事實了,這一輩子你把他給錯過了!”

薑希的心怔了一下。

“不管怎樣,祝你幸福!”嚴彤笑著轉身離開。剛踏出門口手機鈴聲就狂響,看著上麵的名字她笑了笑,不慌不忙的接起來:“有句歌詞真是經典呀,愛人結婚了,新郎不是我。”

嚴澎忿然地說:“你少多管閑事!怎麽拍到的?”

“哦,”嚴彤賣起關子:“你這是在詢問我還是質問我?”

嚴澎不得不把聲音放軟:“彤彤,是在哪裏拍到的?”

“我經過婚紗店門口,正好看到她進去,所以就跟進去了!”嚴彤停頓一下:“哥,你就死心吧!人家都已經結婚了,你難道還想要做男小三?”

“滾!”嚴澎說完“啪”一聲掛掉電話。他剛收到嚴彤傳來的照片,整個人都呆住了,她穿婚紗的樣子真美,一雙剪水秋瞳美麗清澈,永遠恬靜溫和的表情直刺得他胸口發疼。自從來到這裏,鬱勃的心情就像被關在黑屋裏的野獸,找不到出路,隻能狠狠地撞著,抓著,打著,卻不得要領。

他到加利福利亞洲已經一個星期了,隔著半個地球的距離來思念她,依然讓他痛徹心扉,猶如牛芻一樣,總是零星斷續地細嚼著那些深深沒底的痛楚。離開北京的時候他很想要回一趟家,可是又怕自己控製不住的去找她,倒是母親先說了,他們到北京來送他,他就不必回了。

他知道她的婚禮在六月,時間一天天逼急,他抓狂的都要瘋掉。隻能狼狽地出逃,把去加利福亞洲的時間提前了又提前,一天也不想在北京待下去了。從小到大他一直都很順利,考上他想要考的大學,畢業的時候也順利拿到那所他理想學校的研究生錄取通知書,但原來感情並不是你努力就可以得到回報的,他在麵對薑希的時候,隻有濃濃的無力感。

行走在斯坦福大學好幾公裏的椰子樹下,他在想如果薑希也能看到此景會不會很喜歡?黃磚紅瓦的房子全是西班牙傳道堂式的建築,牆壁上爬滿了常春藤,有著濃濃的陽光氣息。他拍了好些照片,做成了明信片,卻沒有再郵寄給她。他終於知道了,她愛著的人一直都隻有林川,就算林川做了無法原諒的事,她也可以讓自己變成瞎子忽略過去。既然她深愛著另外一個人,也許他能做到的,就隻是不再去打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