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長很長的故事,似乎快到了末尾。
荒廢了許久的空地上,趙匡亂高杉一左一右的站著。
趙匡亂的身體顯而易見,仍然是那般的傷痕累累,高杉也剛剛經曆了幾番惡戰,身體也疲勞到了極點。
“我真的想不到會有這麽一天,你我會再次相對,如果你真的是為了恭家的話,那我打心眼裏替你覺得不值,如果你隻是看著我這個小窯子不爽的話,那我沒話說。”高杉淡淡的點燃一根煙,不緊不慢的吸著,格外的正經,其實高杉正經起來像是個人物。
“那就當我看你不爽吧。”趙匡亂說著,一步步走向高杉,想著自己這副殘缺的身體到底還能撐下去多久。
纓子心不在焉的看著旅館中的電視,不是她不想幫高杉,隻是即便是她去了戰場,以高杉的性格也絕對不會讓他插手,即便是高杉活生生的被打死,都不會求饒,哪怕僅僅是一個眼神。
高杉是什麽人,纓子太了解了,趙匡亂是什麽人,纓子同樣清楚,兩個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家夥,隻不過是生錯了背景罷了,如果互換一下兩人的角色,這場景估摸著也不會發生什麽變化。
兩個一模一樣的家夥,鹿死誰手?
纓子突然感覺有陣迷茫,似乎還沒有碰到那些高杉想要觸碰的大人物,自己身上的尖牙就被同樣的小人物所磨滅了,高杉做錯了什麽,趙匡亂有做錯了什麽呢?
或許這就是這個至極時代真正的模樣,高高在上的,到死仍然是高高在上,水深火熱的,到死都仍然在水深火熱。
等到某一天,拋棄了身上所有恩怨,這個小人物終於可以仰望著那一座大山,終於想要征服那些大山的時候,這個小人物突然發現,自己身邊已經空無一人。
傷痕累累的他還能繼續爬嗎?
一輛黑色的商務停在了空地前,沒有人下車,車中坐著兩個男人。
佟迦樓跟那個戴著口罩的青年。兩個比小人物還要可悲一些的家夥。
“迦樓,就這樣看著?”口罩青年說著,看趙匡亂那傷痕累累的架勢,解決掉這個手段不一般的高杉,似乎有點懸。
“就這樣看著,一對一,我們插手對誰都不好。”佟迦樓淡淡的說著,目光一直放在死死撐著的趙匡亂身上,憑趙匡亂的動作佟迦樓就能感覺到趙匡亂身上的傷口會是何等的壯觀。
“可要是趙匡亂真被打死了,我們不好交差。”口罩青年一臉擔憂的說著。
“小狄,記住,你永遠無法拯救一個想要死的人,如果趙匡亂本打算死在這裏,我們即便是救了他有什麽意義?沒有任何意義,等一切結束再出手,是給他最起碼的禮儀。”佟迦樓說著,或許這些話毫無疑問會觸碰到他的利益,但看著趙匡亂,總能讓佟迦樓想起一切塵封了很久很久的東西。
口罩青年一臉深信不疑,再次瞥向戰場,這次隻是單純的覺得有些遺憾。
這個時代,無論是趙匡亂還是高杉這一類人,不算多了。少一個,就徹底少一個,雖然惺惺相惜的要命,但這種場景,肯定會是不少人樂意看到的。
空地上,兩個擁有著相同執念的家夥血拚著。
或許到了最後,誰勝誰負已經不是那麽的重要,他們隻不過想要一個結局罷了。
高杉重重的喘著氣,看著雙眼已經完全無神的趙匡亂,他知道剛剛與他戰鬥的,可能已經不是趙匡亂了,而是這個潛意識中的靈魂,一個很滿身瘡傷的靈魂。
“為什麽,為什麽?你不願倒下?”高杉呼呼大喘的說著,大步走向身體不停搖晃的趙匡亂,猛的一腳把這個毫無抵抗能力的趙匡亂踹出去。
趙匡亂重重的落到地上,努力的掙紮著爬起,嘴裏一直喃喃高杉聽不清的東西。
空地對麵的信號塔上,那滿頭金發的男人正嚼著口香糖,手輕輕撫摸著這巴雷特M66,像是在看著一件藝術品一般,瞄準鏡的紅著十字架正好對著高杉的腦袋。
這一槍下去,保證能讓高杉的腦袋碎的像是個西瓜,隻要是藍牙耳機對麵傳來一聲話。
“動手不動手?”金發男人再次問道,任誰看都清楚底下趙匡亂沒有反抗的能力了。
“再等等。”耳機對麵傳來趙百川蒼老的聲音,聲音有些沙啞,像是許久許久沒有開口一般。
“OK。”金發混血男人說著,吐掉口香糖,再次扔到嘴裏兩粒。
“你敵不過我,為什麽還要挑戰我?趙匡亂,你的腦袋到底去哪了?說實話,就憑現在的你,連我的對手都算不上。”高杉揪著趙匡亂的領子拽起,怒視著趙匡亂說著。
在高杉的怒吼聲中,有種恨鐵不成鋼的味道,或許他也不願意看到趙匡亂墮落到這個地步。
趙匡亂一副鼻青臉腫的模樣,慢慢抬起頭,已經睜不開的眼瞧著高杉。
高杉突然明白,或許趙匡亂自始至終都沒有打算在這裏拿下他的命。
那趙匡亂為的東西是什麽呢?死?
高杉瞬間愣住,慢慢鬆開已經完全算的上無力的趙匡亂,看著手上溫熱的血,高杉這輩子突然有了這種很不痛快的感覺,像是被帶進了一場與自己毫無相幹的戲,莫名其妙的喜與悲。
趙匡亂再次站起,這次似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量。
高杉迎了上去,但正當高杉的拳頭落向趙匡亂的腦袋的時候,槍聲響了,很壓抑的槍聲,在這種夜裏,很難讓人察覺。
趙匡亂的動作停在了半空之中,腦袋直接消失的高杉揪這樣倒下,很不明不白,甚至高杉來沒有反應過來,大腦還沒來得及思考的時候,就這輩子也沒有思考的機會了。
纓子的手猛的攥緊,或許對外人來說不知道剛剛那到底是什麽的聲音,但纓子可是很熟悉,僅僅是坐在沙發上五秒的功夫就徹底消失在了這個小旅館,甚至纓子都沒有去驗證高杉的生死,就這樣雙眼微紅的一直朝戰場越來越遠的方向走著。
高杉死了,這或許是一定的事,纓子摸了摸有些濕潤的臉,感覺此次北京之行,讓她學會了很多東西,同樣丟掉了自己最重要的東西,沒有什麽賠不賠,反正這都是冥冥之中的定數,也不知道等那郭清明知道這個的時候,是不是也會喃喃一句看不透紅塵。
“走了,已經有人替我們解決了。”佟迦樓直接把副駕駛座放下去,衝開車的口罩青年說著。
口罩青年剛剛回過神來,怪就怪這一切發生的太過的突然,有些機械的發動商務離開,心有餘辜的看了眼那空地,想著這個時代到底是何等的模樣。
在空地對麵的旅館頂樓,站著七八個身影。
“幸虧剛剛沒有出手,就算是我們都殺出去,也擰不過那扛著巴雷特的家夥。”李黑龍身旁的宗白蛟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說著,想不到這小小的空地,竟然盯了這麽多眼睛,這北京還有不可能發生的事嗎?
“你以為趙家真的會那麽仁慈,放出一個趙匡亂讓我們咬?太天真了你。”李黑龍笑著,似乎覺得這一切越來越有意思起來,接下來他想看的,是這個趙匡亂到底還有什麽舉動。
“老大,看來這錢我們不是很好拿啊。”在李黑龍與宗白蛟身後,站著那五個站在一起足夠著名的家夥,這五個形態各異的男人,要是組成一個團參加星光大道,說不定還真能入的了春晚。
“三千萬啊,是三千萬,你以為是大街上的餡餅啊,想啃一口就啃一口,不付出點什麽,能拿的到?”李黑龍臉上帶著笑意說著,雙眼緊緊盯著趙匡亂,又或者在看著這個趙家。
那個支撐著站著的趙匡亂低著頭看著有些慘不忍睹的高杉,誰也看不到趙匡亂此刻的表情,甚至是那些把雙眼放到趙匡亂身上的人們都無法想象趙匡亂此刻到底會有著什麽樣的神情。
“要不要下去救人?”塔克看著情況算不上好的趙匡亂,對著藍牙耳機說著。
“再等等。”通過大屏幕看著趙匡亂一舉一動的趙百川說著,這讓人莫名想起一個喜劇帶著可悲的電影《楚門的世界》,當某些人以為自己是導演的時候,其實自己主宰不了任何東西。
趙百川想知道趙匡亂到底還能幹出什麽舉動出來。
趙匡亂的肩膀有些微微的顫抖,徹底跪到了地上,像是一個身體中稻穗被全部抽出來的稻草人一般。
“把他帶走。”趙百川看出那個跪倒在地上的趙匡亂已經完全沒有了任何意識,淡淡的說出一句,把目光移開了屏幕。
跪在地上的趙匡亂就這樣慢慢倒下,像是死了一般。
塔克直接從二樓陽台上跳下,活動著巨大的塊頭,直接把半死不活的趙匡亂給扛了起來,打開停在不遠處的一輛吉普車上的後座,直接把趙匡亂丟上去,駕車風塵仆仆的離開。
隻是在空地中,留下了關於高杉的屍首,這個千裏迢迢而來腦袋中不是沒有東西的家夥,就這樣死了,甚至沒有人會覺得遺憾,這才是最遺憾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