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山陰古樓(中)
鴉蹲牆頭牽牛走,古桐掘地三圈摟,觀宇如新流水聲,膽收一寸心生抖。
堂叔突然哼哼了兩聲,就從龍丘日和勁秋的中間擠進去。龍丘日這才明白為什麽堂叔要管這裏叫古樓了,道觀不過是次要的,主要的部分還是這後麵的古樓。
堂叔一進去,蹲在牆頭上的烏鴉就全飛到梧桐樹上,呱呱直叫。而古樓裏卻傳來了聲音,龍丘日小聲地自問道怎麽還有人?九天也小聲地說院子都這麽幹淨。堂叔也驚到了,放慢了步子,可是古樓門突然打開,裏麵卻出來一個老嫗,拿著一把掃帚,佝僂著腰。
老嫗扶著門邊,閉著眼問:“是誰?”他們都看著堂叔,堂叔就回了一句。老嫗又說了句,然後走出來。勁秋奇怪這老嫗是怎麽能看見路的,帶著他們下了台階來到西邊的一個道房,裏麵還有一個鍍金或者是鍍銅的雕像。
道房的四周全是枯一色的梧桐樹,白色的樹幹上是許許多多的黑點,而道房的後麵是一片地勢低的樹林,再後麵就能看到了一條微藍色的河,滾滾水從一頭流向那頭。梧桐遮住了空中投射下來的陽光,加上這裏的地勢又比上麵的要低,所以他們都覺得冷。
勁秋問牛姑娘冷不冷,牛姑娘反問:你講呢?堂叔走進去,就看到左右都有側房,裏麵就有單。堂叔掉過頭就給老嫗笑,點著頭說了些話,老嫗就笑著走了出去。龍丘日望著堂叔,覺得堂叔像是在問老嫗借宿,突然身上就打了個顫。
堂叔看老嫗爬著外麵的台階回到古樓後,就對他們說:“晚上給你們看看什麽叫倀。”
“啊?!”龍丘日望著堂叔,想要堂叔給個解釋,這來不能白來呀!堂叔卻岔開話題說:“我來和點石灰水!”他是對自己說的。說著,堂叔就從包袱裏翻出一包包好的石灰。
勁秋也不管這閑事,和牛姑娘跑到古樓前的大院子的石台上坐著曬太陽,太陽正烈,曬得人渾身舒服。堂叔坐在雕像下和石灰,嘴裏還說著一些聽不懂的話。雕像是天師像,頭都抵到了屋頂。龍丘日沒事幹,就走到東西兩個房裏,房裏除了一張床其他就沒了。
屋外有條石板路,從西邊鋪上來的。古樓的影子鋪在路麵上,人走過去就覺得更冷了。九天沿著路往西走,龍丘日出來看到了,就跟過去。
勁秋和牛姑娘曬得衣服發燙了,勁秋就說去樓裏看看。從外麵看,古樓像是一個個梯形屋蓋成的,沒有窗戶,但是又不知道是不是一個梯形就是一層,或者古樓就是一層。
老嫗進去古樓後並沒有把門給關上,梧桐樹上的烏鴉又全飛到了古樓的一排尖屋頂上。勁秋伸著頭朝古樓裏看,卻看到一個矮桌子,坐著四個老嫗,都閉著眼,在打紙牌。而左邊就是上樓的樓梯,擦拭的很亮,。
四個老嫗皮都縮成一團了,摸著紙牌的手都突然停下,然後轉過頭望著他倆。牛姑娘一看,娘呀!這是人嗎?眼睛都被縫了,還留有針線在上麵,下巴和嘴都快連到一起了,小耳朵像是被人給捏成了一小粒。她拽著勁秋就快步走回院子,勁秋頭剛轉過去,就聽到了身後傳來了笑聲,“咯咯”的詭異,笑得人心裏都起毛了。
九天和龍丘日下著坡,越走越覺得這裏環境宜人,路旁的樹開始有了其他的雜樹,二號楊樹,垂柳,高大的水杉,還有長不高的愣頭樹。從這裏能一眼看到四周遠處的山景,龍丘日忽然看到了一條條龍在山上遊動,所有的龍都像是萬裏長城那樣,永遠遊不出山陰的群山一樣。
路修的平坦,他們就不停地往前走。兩人都激動地說這道那,看到了一個登高看風景的小樓閣,就搶著往那跑。龍丘日大聲地說:乖乖!乖乖!真是漂亮!
龍丘日跑的快,到了樓梯口,突然聽到了樓閣上傳來下樓的腳步聲,“咯噔咯噔咯噔······”龍丘日趕緊離開樓閣,朝著九天招手。樓上的人就到了他眼前,但也是閉著個眼,同樣在眼部也有明顯的疤痕,一個線頭還留在眼角。
九天立馬讓開路,那人就朝古樓那邊走去。大白天的,真是活見鬼了,這裏山又陰,兩人的心都搞的撲通通的跳。龍丘日突然想到剛才看到的那個老嫗,也是閉著眼,就情不自禁地回頭喊道:“哎!”
這一聲喊,那閉著眼的人竟立馬掉了個頭,吼著粗啞的嗓子跑過來。龍丘日“哇”了聲,九天叫:快跑!兩人拔起腿就跑,剛跑出幾步,就又是個下坡,龍丘日腳一軟,就滾了下去,嘴裏“呀呀”直叫。九天跟著跑,喊著:把頭捂著,頭捂著!
龍丘日抱著頭,像個皮球一直滾到撞到了樹上才停,身上手上都是傷,幸運的是他沒掉到樹後麵的水溝裏。九天看到了河是穿山而入的,由東朝西流去,真不知道河是怎麽流的,正好和南方的西水東流走勢相反。
水溝裏的水也深,要是龍丘日滾下去,怕就得喝上好幾口水了。那閉眼人小步快速地跑下來,九天拽起龍丘日就朝右跑去。右邊是土路了,但是沒有任何樹草的擋道。他們跑過右前方的這個山拐,一個大水庫就映入了眼簾。龍丘日就突然想到了大禹治水。
水庫像麵斜放著的大鏡子,貼著山,反射著刺眼的陽光,水麵波光鱗鱗,周圍是幾條青龍在飲水。土路通到水庫,河水是從水庫裏流出來的,而水庫的西邊又有水流了進去。龍丘日是跑不動了,就喘著說:“別跑了,一個人,我們這麽死跑幹嘛?!怕他呀?!”
九天一想對呀!就轉過頭,大聲吼道:“你!過來!”九天要比這人高出兩個頭,站在原地不動,但是龍丘日注意到這人的臉色在變,九天等這人跑過來,才看到這人的臉全縮成了一團,剛才還黃澄澄的臉,突然就變烏青了。
九天蹬起一腳,隨意地就踹飛了這個人。九天驚喜道:“怎麽沒個分量?!”閉眼人被踢在地上,往後chi了好大一截,躺著不動了,嘴角流出了黑色的水。龍丘日用腳踢了踢這人,問:“這人不會就是倀吧?!”
九天同情心沒有他這麽重,搖了搖頭,指著水庫說:“你看那!”龍丘日看下九天,順著他的手指方向看過去,看到水庫中央處有東西,四周飲水的不像是青龍。
他們把這人拖到一旁,就往水庫走去。上了大堤,他們才看到水庫中央的竟是塊陸地,而身下和水庫的四周都是一座座斜著塔體的寶塔,寶塔尖都對著那塊陸地,上麵是茂密的樹林。水庫成橢圓狀,腳下和那頭分別有兩個寶塔,兩邊倒有幾十來個。
九天回頭看著古樓,又看看這水庫,就說:“古樓像個譏諷鬼,望著水庫裏的餓鬼,難怪城裏的人說今年鬧饑荒,光有水卻沒收成,原來是這個原因,這麽說,也不對,除非這古樓能供給水庫一些東西,不然,山陰還是會鬧饑荒的。”
龍丘日聽九天這麽一說,就問:“這供給會不會是我們?”九天聽了,趕緊往大堤下跑,龍丘日就看到水庫翻起一條兩人長的混子,他拉住九天說:“你看!”九天反拉住他的手,說:“快走!”
這時,水庫裏竟然都跳出數不清的魚,翻滾著身體,而山林裏傳來了鳥叫聲,就見一群黑鳥從水庫左邊飛過來,呱呱叫,是烏鴉!而且還是朝著他們來的。
兩人也不知道是誰喊的了,沒了命跑,上了來的坡,龍丘日就回頭看,看了一下,就停下再看,瞪大了眼。原來,烏鴉不是追他們的,而是將躺在地上的閉眼人給屍解了,黑水淌了一地。
九天也停了步子,看了眼就走,說:走吧!
“老娘呀!”
九天見龍丘日從自己眼前跑走,也跑起來,回頭看,就見烏鴉組成了一大隊追過來,嘴裏還叼著沒吃完的肉。往回跑,人就感覺跑起來很快。堂叔站在門口,見他們後麵攆來一群黑乎乎的東西,不知道怎麽回事,喊著快快。他們剛跑近古樓,烏鴉就“嗖嗖嗖······”全飛到古樓上,和古樓上的烏鴉打了起來,天上就飄起了羽毛。
堂叔把他們拉回道房,說:“你們惹毛了這麽多黑頭鬼,容易沾晦氣,你們搞奧!”兩隊烏鴉像久結仇恨一樣,打的是不可開交,勁秋和牛姑娘都嚇得跑了回來。天上一片黑,還不時往下掉受了重傷的烏鴉。
堂叔“噠噠”著嘴,說:“這一來就遇到這事,不祥之地呀!”這正應了九天的話,古樓是譏諷鬼,水庫是餓鬼,餓鬼遇到譏諷鬼肯定是要打起來的,而餓鬼也一定會輸掉,他就站在一旁看。
突然,東邊走來三個人,手裏拿著鏽長矛。九天趕緊讓他們進來,龍丘日卻看到三個人並沒有閉著眼,看來是上山打獵的。三個人先是看到他們,再是聽到一片烏鴉叫,他們就失了陣腳,好像是受了驚,突然往他們來的地方跑去。
堂叔剛要問是什麽人,天上就下起了烏鴉雨,一地的死烏鴉,有些還掙紮著。院子上重新站滿了烏鴉,都伸長脖子在叫。
牛姑娘一下抓緊勁秋的衣裳,覺得這裏不能再呆了,就要走。她話剛說出來,堂叔就反對說:“我們要對人家村子裏的人負責!”龍丘日就說:“為了他們,我們的命就不要了嗎?這裏是凶煞之地,必須要走!”堂叔突然生了氣,往屋裏走去,坐在板板上,說:“什麽地我比你清楚,我說能留就能留!”
九天走到堂叔旁邊說:“這裏確實不是久留,應該是一刻都不能呆下去,我堂叔,你經曆多,我們經曆也不少,這裏是不是凶煞之地,我想你也知道。”
堂叔抓緊了眉頭,說:“不要遇到一點事就退縮,年輕人要多磨練。”龍丘日挺直了身板說:“年輕人?我都四十了,還年輕人?!”堂叔立馬回話道:“再大,剛入行你都小!”龍丘日火了,吼道:“你摸過幾回金粽子,敢這麽誇口氣,你不自己還講這裏是不祥之地嗎?”
九天碰了下龍丘日,勁秋也翻了個眼。堂叔一下站了起來指著龍丘日說:“我當年挖墓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龍丘日一旦火了,嘴就是不饒人,說:“倚老賣老是吧?!我仙山都挖過,什麽場麵我沒見過?!”說著,龍丘日就把衣服一掀,露出肚子上的蟲紋,他們就看到蟲紋已經映了他滿胸都是了。
堂叔被氣得直喘氣,瞪大了眼,罵道:“豎子!豎子!不懂事務,你要不是八字硬了些,閻王豈會照顧你這廝?!”牛姑娘在一旁不敢做聲。九天就指著龍丘日說:“丘日!話少說點。”勁秋不敢在龍丘日火頭上惹他,就隻看著龍丘日。
“走!都走!我一個人留在這!走!”堂叔突然背過身板,咳嗽了一聲,說道。龍丘日還是不饒口,說:“走就走!沒了你,我照樣能到他大禹墓裏走一遭,我······”勁秋忽地拍了龍丘日一巴掌,說:“你給我出去!”
龍丘日被兄弟打了,照以前肯定是輕手輕腳打罵,但是現在他卻心裏一頓怒火再次燃起,覺得勁秋太不像話了。勁秋也想起了前幾次自己跟龍丘日開玩笑都被打了,可是還沒等他躲,龍丘日就上來一巴掌打在勁秋嘴巴上。
勁秋罵道:“你這廝還真是,虧我拿你當兄弟!”說著,勁秋一拳塞在龍丘日的臉上,打青了半邊臉。龍丘日立馬還手打回去,勁秋一讓,手就打到了門框上,龍丘日齜了牙,罵著:“你娘的!”龍丘日給了勁秋一腳,正中勁秋肚子上,頓時,勁秋覺得天昏地暗,腹部鼓動著,吐出一口血。
牛姑娘趕忙上前,扶著勁秋,淚水就掉下來了。堂叔就走上前,看到勁秋的吐出的雪發暗,就去包袱裏拿藥丸。九天把龍丘日一把抓到,舉著龍丘日的手問:“你幹什麽?!”龍丘日心中燒起來的火沒有平息,甩掉九天的手,就跑了出去。九天追了出去,看到龍丘日往水庫那邊追去,喊也沒喊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