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夜半歌聲(中)
“對不起,冒斯夫人,我應該早一些來看您的。”當我的眼睛已經適應這黑暗之後,我看著那位老婦人,輕聲說道。
冒斯夫人用她雞爪般的手,揭開了那扇櫃台“進來坐坐,小男孩,你的臉色很難看。看得出來,在你身上,生了很多事情。你已經很累了,需要好好的休息。”
我沒有再說什麽,隻是點了點頭,走進櫃台,在她身邊那張小凳上坐下。
那位老婦人很認真的看向我的臉,然後她搖了搖頭,指著一台小收音機,對我說“我一直都有從電台裏收聽你的那場‘史上最高賭金的牌局’,沒錯,這的確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鬥,這種戰鬥不光考驗一個人的牌技,更考驗一個人的意誌。小男孩,在今天這把牌後,你似乎已經走到了勝利的邊緣,但我要說的是,從你的臉色上看,你也差不多麵臨崩潰的邊緣啦。對了,你有聽說過我的丈夫嗎?”
“當然聽說過。章尼·冒斯先生,三條Wsop無限注德州撲克金手鏈獲得者。斯杜·恩戈時代之前,全世界最強大的牌手。”
“那麽,小男孩,你也一定知道,他和尼古拉斯·膽大勞斯在馬靴酒店的那場戰鬥了?我記得當時的那場戰鬥,也是號稱‘史上最高賭金的牌局’的。”
“是的。我聽說過那場牌局,章尼·冒斯先生經過艱苦的戰鬥,贏到了膽大勞斯先生的二百五十萬美元。”
“那場戰鬥連續進行了五個半月,在這期間,他們一天也沒有休息過。”冒斯夫人遞給我一杯冰水,並且看著我一飲而盡,然後她接過空杯子,繼續說了下去,“他們每天都會玩上十個小時的牌,整整五個半月的時間,幾乎讓他們玩遍了每一種撲克遊戲。”
她再次往杯子裏倒滿冰水,遞給我“一開始膽大勞斯先生贏了一百多萬美元,所有人都認為他差不多贏定了。但我的丈夫卻在最不被人看好的時候,絕地反攻,不僅把輸掉的全部贏了回來,還贏了他差不多一百萬美元,再之後,膽大勞斯先生又再度領先……整整五個半月,他們交錯領先了三十多次。直到最後一張牌出來,我們才能確定,最終的勝利者,是我的丈夫。那是一次偉大的勝利,也是一次偉大的失敗。”
“那是一次偉大的勝利,也是一次偉大的失敗。”我輕聲的重複了一遍這話。
“是的。對勝利者,偉大這兩個字自然當之無愧。而對失敗者來說……你應該知道當時生了什麽?”
“是的,我知道。”我點了點頭,平靜地對冒斯夫人說,“當尼古拉斯·膽大勞斯先生輸光了所有的二百五十萬美元後,他摘掉了禮帽,對冒斯先生輕鞠一躬,並且說‘冒斯先生,我不得不放您走了。’於是,他成了全世界所有賭徒的典範。”
“沒錯。你說得一點也沒錯。”冒斯夫人點頭說道。“說完這句話後,他就走上樓去,睡了整整兩天兩夜,而我的丈夫也睡了差不多相同的時間……我想你也已經現了。玩牌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那麽,小男孩,你知道是什麽,讓他們能夠堅持這麽長時間的戰鬥嗎?”
我搖了搖頭。
“是一顆永不放棄的心。”冒斯夫人銳利的聲音,總是讓人以為她是在高聲尖叫,“一顆永不放棄的心而你現在,最需要地,就是這個”
“……”
我們都沉默了有那麽一會,然後,我聽到冒斯夫人問我“那麽。你想不想知道這個故事的結局?”
“請說。”
“馬靴酒店的老凱森先生,從這場單挑對決裏找到了靈感。在970年,他創辦了第一屆Wsop,那次隻有七個人參加,大家沒有比賽,而是通過評選,決出了金手鏈的獲得者,也就是我的丈夫。第二屆的參賽者也沒有過十個人,而我的丈夫再度拿到了冠軍。過了兩年,在第五屆的比賽裏,他擊敗了其他四十二位牌手,再次拿到了一條金手鏈,並且成了第一屆巨鯊王俱樂部的主席。”
“是的,這個我知道。”
“可還有你不知道的,小男孩。”冒斯夫人徑自說了下去,“就在第一屆Wsop舉行前大約三個月的時候,有人在一家娛樂場的牌桌上,看到了尼古拉斯·膽大勞斯先生,他正在玩盲注0.5/美元的牌桌。於是這個家夥就問他,嘿既然你連盲注000/2000美元的牌桌都玩過了,還輸掉了兩百五十萬美元,怎麽還會對這麽小的牌桌感興趣?”
“他是怎樣回答的?”在冒斯夫人停下來的時候,我淡淡的問。
她凝望著我,慢慢的說“他的回答是難道這不是一樣的玩牌嗎?”
“再後來呢?”
冒斯夫人搖了搖頭,很惋惜的說“再後來?尼古拉斯·膽大勞斯先生最終並沒有像其他巨鯊王一樣爬起來,他輸光了一切,最後……他破產了。”
不等我插話,她就馬上快地說了下去“那五個半月裏,就像我的丈夫有很多次機會可以提前結束戰鬥一樣,膽大勞斯先生也有很多次機會,可以擊敗我的丈夫。如果他抓住其中的一次機會,那麽也許一切都會顛倒過來,破產的那個人,會是我的丈夫,而成為巨鯊王的,將是膽大勞斯先生。但是……一時的優勢並不代表勝利。落後的一方,總是可以再次翻盤。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因為一顆永不放棄的心。”我喃喃說道。
“是的,我敢說,海爾姆斯先生有這顆心,而你沒有。不過,小男孩。”那位女巫般的老婦人說,“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看得出來,你已經非常疲累了,你現在最需要做的事情,是好好休息。去,去裏間的**睡一覺。要知道,冒斯先生,尼古拉斯·膽大勞斯先生,斯杜·恩戈先生,道爾·布朗森先生,他們都曾經在這張**睡過,現在輪到你了,小男孩,去。”
她的話語裏就像有一種無窮的魔力,引導著我走向裏間,並且在那天托德·布朗森睡過的鋼絲**,靜靜的躺了下來。
說實話,這張鋼絲床遠沒有酒店裏的軟床睡起來舒服,但也許是心理作用的緣故,我卻感覺到,這床有種令人寧靜下來的特殊功效……很快,我就沉沉睡去。
我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是堪提拉小姐打來的電話。她問了我的位置,並且說過來接我後,就掛斷了電話。
“你醒了?”冒斯夫人揭開布簾,走了進來。
“是的,謝謝您。”
“沒什麽。”她笑著對我說,“小男孩,這是場艱苦的戰鬥,你必須保證好自己的休息,在比賽結束之前,把其他的一切都拋諸腦後,我敢說,你的對手恐怕現在每天除了玩牌,就是倒在**睡覺呢。”
“我會的,冒斯夫人。”
“你不是一個純粹的賭徒,但是,如果你想要贏得這場戰鬥的最終勝利,你就必須知道,自己是為什麽坐進這張牌桌,然後再去找到,那顆永不放棄的心。”
坐在堪提拉小姐的那輛金色勞斯萊斯上,我依然在回想著冒斯夫人的話——
“你就必須知道,自己是為什麽坐進這張牌桌……”
“然後再去找到,那顆永不放棄的心”
“……”
堪提拉小姐的聲音,在車裏柔柔的響起“阿新,你在想什麽?”
“沒想什麽,隻是……”我搖了搖頭,“隻是剛才冒斯夫人和我說了一些話,我需要好好整理一下。”
“哦?她說了什麽?”
我輕聲的,把冒斯夫人說過的話複述了一遍。然後我遲疑著問她“阿堪,你又是為了什麽坐進牌桌的?”
“那還不簡單?”堪提拉小姐用看白癡的眼光看了我一眼,“我可不是章尼·冒斯或者尼古拉斯·膽大勞斯一樣的賭徒我隻是為了祖父的遺願,而坐進牌桌的,而我必須用畢尤戰法取勝那六位巨鯊王,把那八千萬美元拿回達拉斯,才能讓祖父的靈魂在天堂得以安息,所以我絕不會放棄……”
過了一會,堪提拉小姐轉過頭來問我“阿新,你總不會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麽坐進牌桌的?”
我當然知道我是為了一個夢想而坐進牌桌的……可這個夢想,並不是我的,而是阿湖的
但這又有什麽分別呢?盡自己的能力,幫阿湖實現夢想,難道不也是我的願望嗎?
正當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手機鈴聲再度響了起來。我輕輕的揭開手機翻蓋,然後我看到——打電話過來的,正是阿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