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永遠愛你的人(上)

事實證明,那位老『婦』人對那位老人的生命力,所做出的判斷和預言,完全正確。

2011年11月22日那一天,也就是斯杜 恩戈的忌辰那一天;當我起床後,仆人並沒有如常般通知我:“道爾 布朗森先生,請您去餐廳用餐。 ”

於是,我就猜到,該發生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那位老人應該是走得很安詳的,因為我看到了,他嘴角留下的最後一絲微笑。 而他的身後事,也一如平常行事的低調。

簡單的遺體告別儀式上,除了我、阿湖、堪提拉小姐、以及冒斯夫人四個觀禮者之外,就隻有托德 布朗森、廚師、以及莊園裏的十二個仆人。

這一個晚上,我們誰也沒有睡好。 大家都在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態,等待著第二天的葬禮。 莊園裏的電話一直響個沒停,而托德 布朗森的手機也是一樣。

等到天亮的時候,我們驚訝的看到,郵遞員開著大卡車,送來從世界各個角落發來的悼念電報;桑 安其羅所有的花店裏,白**都斷貨了。

可以堆滿半個莊園的白**、和其他各種各樣的鮮花,都被運到了這裏;而據送花的人說,這隻是所有網上訂花、而且已經付款訂單的十分之一而已。

莊園所在的整個村莊都被驚動了,幾乎所有人都在說,從來不曾知道,和自己比鄰居住的,是這樣一位大人物。

是的,道爾 布朗森,的的確確是一位大人物。

薩米 法爾哈、陳大衛、古斯 漢森、丹 哈靈頓、丹尼爾 內格萊努五個人,代表巨鯊王俱樂部,在所有與撲克有關的媒體上。 發布了一份極其沉痛的悼電。

而在中午時分,他們就乘坐法爾哈地私人飛機,一同來到了桑 安其羅。

私人飛機不停的申請在桑

安其羅機場降落,但機場已經沒有承受的能力了;於是這些私人飛機不得不掉頭,選擇在達拉斯、聖安東尼奧等等城市的機場降落,然後飛機的主人們再換乘火車和汽車來桑

安其羅。 至於拉斯維加斯到桑 安其羅以及上述兩個城市的航班,更是已經售完了五天以內的全部機票。

從世界各地、使用各種交通工具趕來的,不僅僅隻有巨鯊王;還有許許多多地魚兒。

億萬富豪、銀行家、某小國總統、州長、議員、上將、警察局長、好來塢影星、體育明星、大學教授、知名學者;以及娛樂場經理、高利貸業者、軍火商人、毒品販子……這些人都告訴托德

布朗森。 自己和他父親的深厚友誼。 還說如果托德以後有什麽事情,隻管向他們開口。

在擁擠不堪的人群中,我甚至還發現了阿力,他是從澳門趕來桑 安其羅的。 我看到他照著中國人的禮儀,掏出了一個很大的信封,交到托德 布朗森的手裏。

道爾 布朗森的葬禮不得不一拖再拖。 直到那位老人逝世後地第六天,也就是2011年11月28日,在巨鯊王俱樂部的強力介入下。 才終於得以舉行。

而這個時候,還有很多人沒有來得及趕到桑 安其羅。

這一天的天氣溫和而晦暗,很適合舉行葬禮。 上萬人安靜無比的跟隨著靈車,緩緩走向墓地。 那個大胖子走在最前麵,他戴著很大的一副墨鏡。 將臉遮住了大半部分。

但我清楚地看到,從那墨鏡下麵,水滴正不停的、順著鏡框流了出來。

當道爾 布朗森的靈柩被放進墓『穴』之後,很多人都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然後一位律師在陳大衛和薩米 法爾哈的陪同下。 走到了托德

布朗森地麵前,開始宣讀那位老人的遺囑。

和所有的遺囑一樣,這份遺囑也是以自己的存款、債券數目開頭的。 那位老人從來沒有買過股票、期貨之類的東西,所以這種計算很快就結束了。

除了隨時可以變現的十七億美元之外,他還有大約價值一億美元的不動產。 然後律師繼續將那份遺囑讀了下去――

“除了桑 安其羅地莊園,以及拉斯維加斯的那套房子之外,我所有的遺產都將捐給巨鯊王俱樂部名下的慈善基金會。 小托德,我的孩子。 我知道。 你並不需要這筆錢。

長久以來,你都一直希望,所有人把你看成托德 布朗森;而非道爾 布朗森的兒子。 為了這個目標,你一直都很努力的,想要證明自己。 甚至不惜離家出走八年之久。

其實我一直都想對你說,比起在牌桌上獲得的一切成就;我地孩子,你才是我最大地、也是永遠的驕傲。 而現在,你可以理直氣壯地。 對全世界大聲宣布。

你沒有拿到那個老家夥的一分錢遺產,你所有的一切。 都是經過自己的努力而換來的。 ”

托德

布朗森終於忍不住,像個孩子般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阿湖和堪提拉小姐在我的身旁抹著淚珠;而我也感覺自己的眼睛開始濕潤起來,於是我抬起頭,望向那一片陰鬱的天空。

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冒斯夫人壓低了聲音,在我耳邊說道:“十八億美元……把這麽大一筆錢捐出去;而不是留給自己的孩子。 草帽老頭是不是過於殘忍了一些?”

我淡淡的回答道:“我並不這麽認為。 誠如遺囑裏說的那樣,對死胖子而言,錢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別人的認同。 ”

“那對你來說,什麽最重要?”冒斯夫人似乎早已知道我會這樣回答,她馬上追問道,“你那位『自殺』的親人,又給你留下了什麽?”

我微微歎了口氣,沒有回答。 我的耳邊,仿佛又聽見姨父在對我說:“忘記我,忘記這一切;好好的去享受生活。 ”

我痛苦的閉上眼睛,而那個小木箱,也仿似活生生的,出現在我的眼前。

“好吧,小男孩,我承認,這個問題問得確實不怎麽好。 那讓我們換一種說法,你覺得……草帽老頭把所有的錢都捐了出去,這算不算一種父愛的表達方式?”

“當然。 ”我毫不猶豫的回答,“毫無疑問,他是全世界裏,最愛托德 布朗森的那個人。 ”

“那麽,你覺得,誰又是最愛你的人?不,不要這個‘最’字。 你還很年輕,而很多年輕人都不知道,愛情和親情之間,是談不上孰輕孰重的。

他們總是忽略了親情,而把愛情,當成了自己情感世界裏的一切。 ”

我又沉默起來。

論及親情,我的父親、我的姨父、我的姨母,這三個人絕對都是最愛我的人;而阿湖對我的那份、和他們截然不同的愛,也完全不用懷疑;至於堪提拉小姐,事實已經證明了,她對我的那份愛;而阿蓮……也許比起我,她更愛自己;但我知道,她也是愛我的。

然後……我唯一不能確定的,就是我的母親……

冒斯夫人沒有給我留下一絲喘息的機會,她馬上追問道:“你的猶豫告訴了我,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愛你的人。 那麽,你又為他們做了些什麽?”

我為他們做了些什麽?阿蓮就不用說了;我替姨母扛起了沉重的債務;還為阿湖治愈了她的母親;現在也正在追查姨父的死因,想要為他報仇;而堪提拉小姐,也從那場牌局裏,掙到一千多萬美元;隻有我的父親和母親……他們中的一個,不需要我為她做些什麽;而另一個,我做什麽都已經不管用了……

我忍不住向托德 布朗森看去。

那天晚上菲爾 海爾姆斯對他說:“和墳墓和解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

而阿湖也對我說過同樣的話:“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

葬禮已經結束了,人們慢慢的陸續離去。 而那位老『婦』人,依然站在我的身邊,等待著我的答案。

“冒斯夫人,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我轉過臉,對那位老『婦』人輕聲說道:“您是想要讓我知道,與其讓自己一直沉浸在複仇的痛苦之中;不如趁著還有機會,好好為身邊那些愛我的人,做些事情。 ”

冒斯夫人微微點頭,然後我繼續說了下去:“可是,我想我要讓您失望了。 我還是放不下這份仇恨;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殺死我姨父的凶手逍遙法外。

但無論如何,我還是需要謝謝您;至少,我現在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麽,而坐進牌桌的了。 ”

“這並不衝突,小男孩。 ”冒斯夫人搖了搖頭,“事實上,我隻是想要告訴你,除了複仇,人生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你去做。

你知道嗎?我和草帽老頭這麽多天來,一直都在談論兩個人。 一個是他的寶貝兒子,另一個,是你。 ”

“我?”

“是的,是你。 小男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