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Chapter 108

“是真的,對嗎?”我下意識地問道。

刹那間有我種被拋棄了的感覺。

我並不想承認我現在除了阿伽雷斯一無所有,我不想把我形容的這麽可憐,但事實的確如此。他是我的愛人與親人,也是我來到這個時空的唯一理由。我不再是一個有著大好前景的生物係大學生德薩羅華萊士,而是為了阿伽雷斯存在於這兒的癡情小子德薩羅阿伽雷斯。

阿伽雷斯愣了一下,卻沒有否認,他抱著金發少年的動作僵在那兒,似乎有點不知所措似的,金發少年則順勢依偎在他的懷裏,甚至抬起頭親了阿伽雷斯一口,就好像一隻善於挑逗人的金絲雀。然而阿伽雷斯絲毫不領情的把他再次甩給了列夫捷特,隻是這次的動作明顯沒那麽粗暴了。

一種巨大的失落感仿佛潮水般將我包圍了。

我知道我沒必要介意他在乎他的另一個後裔,應該男子漢點,別像個怨婦那樣狹隘。可我發現我做不到這個,因為人魚將後裔視作“配偶的合適人選”。這讓我太難以接受了。阿伽雷斯無法不顧及後裔的性命,那意味著,他將不得不為對方充當□□,何況對方比我主動得多,還是個漂亮的金發男孩——那就相當於一頭肥美的麋鹿在朝獅子獻殷勤。顯而易見的是獅子絕不會對它視而不見,跑來追逐不願意服從他的另一隻獵物。

阿伽雷斯在感情上是絕對的獨\\裁者,金發少年可以完全的滿足這一點。

我胡思亂想著,僵在那兒無法動彈。

金發少年似乎對這點小小的改變十分得意,忽然將目光投向了我,甩了甩胳膊上的血,就仿佛打算和我幹一場架似的(當然我不介意揍他一頓):“嘿,黑發小子,你也是他的後裔嗎?”

“不,我隻是一個俘虜。”我氣呼呼吐出幾個字,忍著往上竄的怒火,“一個沒有人權的俘虜。還有,我不叫小子,我叫德薩羅,你這小金毛。”

“那就是玩物了?”金發少年挑釁似的聳聳肩,翹起他那肉桂色的嘴唇望向阿伽雷斯,“我聽說人魚喜歡漂亮的男孩,但你的模樣似乎不夠格配上我的海神。”

“該死的,閉嘴!你想挨揍嗎?”

我抬起腿朝他掀起一道水花,我發誓假如不是列夫捷特保護著他,我的拳頭已經砸了上去。我不知道我的冷靜與自持都到哪裏去了,可看到他望著阿伽雷斯的那種眼神我就沒法忍受,那感覺就好像自己的愛妻要被人染指了似的。我氣憤得要命,胸腔好像要炸開了。

“德薩羅,過來。”

阿伽雷斯在身後低鳴道,隨之我的雙腿被水下襲來的魚尾卷住,我犯起倔來狠狠踩了他一腳,一個撲騰遊了開來。

就在這時,突然之間,上方傳來一陣轟隆隆的巨響,就仿佛一個重型炸彈在洞外炸開了!下一秒,整個洞窟猶如地震似的地動山搖,大大小小的碎石頃刻間冰雹般的紛紛下落,在暗河裏激起股股浪濤。阿伽雷斯發出了一聲嘶鳴,霎時間祭壇內外的人魚們都一哄而散,而他朝我的方向猛撲過來。

我立即朝他的方向遊去,身體卻被激浪推出了幾米,一下子撞在一塊礁石上,背脊幾乎要摔個粉碎。我忍著疼痛抬起胳膊護住腦袋,以免被碎石要了小命。身體仿佛要在石雨中被砸爛,視線也同樣被切割得支離破碎。

“德薩羅!”我聽見阿伽雷斯急切的吼聲就在不遠處響起。

“我在這兒!”

我扯著嗓子高聲回應道,艱難地在水中躲避碎石。可混亂的黑暗中我無從分辨他在哪裏,上方的轟鳴聲越來越大,整個洞窟仿佛能隨時垮塌下來,下落的碎石更加密集了,好像刀尖那樣削割著我的皮肉。我捂住頭縮進水裏,強迫自己冷靜一點,大聲呼喊著阿伽雷斯的名字,而他在接近沸騰的噪音中回應著我。一道破水聲由遠及近的朝我急速襲來,我立即看清了阿伽雷斯的身影所在的方向,劃動著手腳朝他拚命遊去。

“阿伽雷斯!”

可就在我與他相隔不過一兩米的距離時,我忽然發現一雙細嫩的手臂環著他的胳膊,那金發少年赫然縮在他的背後,怯怯的發著抖。

此情此景證明著,阿伽雷斯是在第一時間先救了他,再來找我的。

這個念頭湧現在大腦裏的一刻,我不由自主地怔在那兒。胸口好像突然裂了個大縫,心髒被一道突如其來的漩渦卷住,朝冰冷的深淵裏拖去。我的身體好像被刹那間冰凍住了,連碎石砸在周身也絲毫感覺不到疼,想哭,卻欲哭無淚。我搖了搖頭,不由得苦笑起來。

似乎是為了配合我此刻萬分不想看到這一幕的願望般的,一塊斷裂的巨石突然砸在我的麵前,阻擋了我的去路。我有點兒茫然地、跌跌撞撞的閃躲著,突然間好像失去了視覺,失去了聽覺,失去了觸覺,周遭的一切都化作無物,隻有胸口的裂痛感是清晰而真實的。就在我失神的時刻,我忽然感到一雙有力的蹼爪拽住了胳膊,麵前的水裏浮出一個幽靈似的黑影,他將我籠罩在下方,用身體為我擋去了那些紛亂下落的石頭。

“爺爺……”我不由自主地顫聲道,傻呆呆的望著那張比我記憶中年輕太多的臉,感到他既陌生又熟悉。

黑暗中,一雙黑珍珠似的眼眸閃爍著溫柔的光澤,深深注視著我,“我不是你的爺爺,德薩羅。我是你真正的父親。”

我聽見他輕輕地說道,手臂將我擁緊了,隨之一縷潮濕的呼吸擾在我的麵上,嘴唇被柔軟的兩瓣東西一下子壓住了。

父親。

一刹那我的腦海中充斥著這個詞,大腦嗡嗡直響,整個人一下子懵了。

“從德薩羅身邊滾開!”一聲怒吼驟然間在混亂的黑暗中炸響。

刹那間水花四濺,一股驚人的力量將列夫捷特猛地掀了開來,雙腿被襲卷而來的魚尾朝前拖去,迎麵而來的身影將我牢牢的鎖進雙臂之中,我的臉被熟悉的異香全然籠罩。一雙蹼爪顫抖著輕撫著我的脊背,揉進我的發間,將我的頭按在堅硬如石的胸膛上。接著我的身體隨著他前傾的懷抱紮進了水裏,粗韌強壯的魚尾在我的身下擺動著,在水裏越來越多的碎石間剖開一條通道,帶著我朝某個方向急速遊去。

我感覺不到阿伽雷斯遊得有多快,又在遊向哪裏,我隻感到水流猶如疾風那樣掠過周身,擦過皮膚的碎石漸漸變得稀少,波浪湍急起來,將我們拋得上下起伏。我的思維也仿佛被海水猛烈的衝刷著,神經如同受到了水的阻力那般異常遲鈍,大腦裏不斷的回放著剛才的情形,幾乎要窒息了。不知不覺中,眼前豁然亮堂起來,黑暗被灑滿霞光的瑰麗海麵取而代之,阿伽雷斯的遊速隨之放緩了許多。

咳掉嗆進口鼻的海水,我氣喘籲籲地從他的身下探出頭,剛想緩一口氣,卻被阿伽雷斯肩上一個毛絨絨圓球嚇了一大跳。

定睛一看,我才看清金發少年原來一直趴在阿伽雷斯的背上,占據著本該屬於我的位置。他的胳膊上橫七豎八的布滿了被亂石砸出來的傷痕,耷拉著頭,似乎已經暈厥了過去,但仍然緊緊的抱著阿伽雷斯的脖子,就仿佛他是這個世上最可靠的存在。見鬼。

我的心情霎時間無比複雜,感到既氣憤又無奈,盡管我十分討厭這個跟我搶阿伽雷斯的金毛,但絕沒有達到希望他死掉的地步。也許我該豁達點,把我的位子讓出去,畢竟阿伽雷斯優先選擇了救他的新後裔,不,應該稱為新寵才對。

這樣想著,我感到心髒處的縫隙裂得更大了。

我用力掙了掙身體,下意識地想將阿伽雷斯推開,卻被他緊緊勒在懷裏。我隻好撇開頭避免與他對視,然而不遠處列夫捷特的身影猝不及防地撞進了我的視線裏。他正凝望著我,眼睛映著晚霞,微微發亮。這使我猛然憶起黑暗中的那個吻,不可置信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父親?”我不自禁地喃喃道。

話音未落,我便感到阿伽雷斯勒著我手臂抽搐似的抖了一抖。我的後頸被突然按住,將我的頭強行扳過去,阿伽雷斯低下頭,狠狠地咬住了我的嘴唇。他的獠牙刺進我的舌頭裏,仿佛吸血鬼那樣發瘋地吮吸我的唾液與血液,就好像要把列夫捷特親吻我的記憶完全抹去似的。他的手臂摟住我的腰,力道大得幾乎要把我折成兩段,蹼爪在我的脊背與臀部上胡**摸著,簡直像要把我撕碎了吞進腹中。

我掙紮著撲打他的胳膊,手卻落在他的頸間那細膩柔軟的肢體上,這使我胸中蓄積的情緒火山般地爆發出來。一時間我也不知哪來那麽大的力氣,屈起膝蓋狠狠頂在阿伽雷斯的鱗膜處。這招似乎對男人魚和男人都同樣有效,阿伽雷斯的胳膊驟然一鬆,我趁著這瞬間,從他鐵箍似的懷抱中一下子掙脫出來。

“把精力留給你的另一個後裔吧!看看,他需要你為他療傷!”我粗著脖梗吼道,手腳並用地劃開幾米。然而以我的遊泳速度想逃離阿伽雷斯根本是徒勞的,幾乎眨眼功夫他便繞到了我的前方,伸出蹼爪想要來抓我的胳膊。一道銀色的弧光從我的眼前劃過,我的身體猝不及防地被向後拽去,穩穩落進力度適中的擁抱中。我感到那雙小時候常常彈奏鋼琴給我聽的手(當然現在該稱為爪)輕柔的撫上我的臉頰:“受傷了嗎,我的小德薩羅?”

我連忙搖了搖頭,盯著阿伽雷斯急紅了眼的模樣,鬼使神差地說道:“帶我離開這好嗎,爺爺。”

“你該稱我為父親。”耳邊柔聲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