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薩羅人魚
這是哪裏呢?我從睡夢中睜開眼睛,眼前映入一麵木頭天花板,上麵有許多裂紋,牆角還有個黑黑的小洞。我習慣性的盯著它發了一會呆,腦子慢慢清醒過來,才意識到自己竟然躺在海神號上我的艙房裏,毋庸置疑是阿伽雷斯將我送回來的。
糟糕。
我一個打挺坐了起來,揉了揉淩亂的頭發,跳下了床,正準備推門出去時,我的餘光掠到桌上放置的我的那些用來偽裝自己外表的東西,腳步不由頓住了。我一定要找到阿伽雷斯,盡快追上他,但我不能就這麽出去,太危險了,我可是通緝犯,而且萊茵他們也在威尼斯,除非萬不得已,我得盡量潛伏行動。
這樣想著,我轉回到我的書桌前,取出剪刀,望著窗戶玻璃上的倒影將自己的頭發迅速理短,弄成了一個頗為利索的發型,然後戴上墨鏡,貼上假胡子,再把臉弄黑了些,倒影裏很快出現了一個連我自己也不認識的中年男人的形象。我左右側頭觀察了一下自己的側麵,仔細的將深色粉膏抹勻,翻找出抽屜裏的槍、望遠鏡、手電筒,一一用防水的塑料袋包好,別在換好的夾克裏,這樣是以防我要下水行動,可以保證它們不被損壞。
我推門出去,在船上搜索了一圈,發現海神號一個人也沒有,諾大的一艘船上靜悄悄的,隻是當我來到船長室時,才聽到有個傳呼機發著一些嘈雜的響聲,我按響了它,呼叫了幾聲,立即聽到了洛狄婭和其他幾個海神號同伴的回應。在他們口中,我得知,科洛夫還在參與黑手黨和那個所謂的德國公司的交易,並且他作為中介人成功參與到了他們的神秘項目之中,海神號將要一同前往日本。
那頭洛狄婭他們的聲音聽上去興奮極了,因為他們認為這次可以賺筆大的,可我的心卻咚地如拋錨般沉下去,心弦如晃動的錨鏈般不安起來。
為什麽萊茵他們也要前往日本?難道他們已經知道了那個原子彈殘骸所在之處是開啟通道的關鍵?
不過這樣也好,畢竟在海上奪回人魚孢子要比在一個人類勢力控製的城市裏容易的多,阿伽雷斯會占著絕對優勢。但是他現在在哪兒呢?
我十分忐忑的走下了船,搭乘一艘貢多拉前往那天科洛夫帶我們去的地下堵場,可剛剛經過歎息橋,我就立即望見不遠處一艘停泊在港口西側的輪船正在緩緩朝海神號駛近,將搭橋搭在它的甲板上後,一隊人影從那艘船上走了過去,那是我的同伴們。除此以外,還有另外幾個人影站在那艘船上三層的甲板上,我一眼就望見了一個並不算陌生的、穿著一件軍綠色大衣的側影,立即條件反射的蹲了下來,鑽進貢多拉的蓬底,敏捷的一躍便上了岸,貼著牆壁觀察著那處。
那個人分明就是萊茵。那麽莎卡拉尓呢?我警惕的望了望船上其他地方,卻並沒有發現那個陰險狡詐的女人的身影,不由暫時鬆了口氣,萬分祈禱她並沒有來,或者已經死了。因為事實萊茵是一個極大的威脅,但他沒有莎卡拉尓那麽難對付。雖然沒有發現莎卡拉尓,但我卻發現了另一個威脅的存在——真一。他就站在二層甲板上,跟科洛夫,還有那個卡莫拉家族的教母莉西亞迪交談著,看到她令我精神一振,急忙挪到視野較好的地方,用目光搜尋著阿伽雷斯的所在,卻並沒有看見他的蹤影。
但我隱隱覺得到他在這附近,因為我能感受到一個無形的磁場在吸引著我,令我的神經突突直跳。也許他就藏在海神號或者萊茵他們船上的某個地方,後者可能性更大。
“你要跟我玩捉迷藏是嗎,首領大人?”我自言自語的眯起眼,不由無比慶幸科洛夫也趟進了這泊渾水之中,使得我能順理成章的跟阿伽雷斯同行,這大概是他沒有預料到的。眼看萊茵回到了船艙裏,我趁機溜回了海神號上,躲在自己的艙室裏用望遠鏡窺視對麵船上的情況,在鏡頭裏我看見真一正拿著一個電子導航儀與利西亞迪交談著,也許就是在聊關於廣島那個原子彈殘骸所在的位置,他的背後站著幾個黑衣保鏢,其中一個手裏拎著皮箱,也許裏麵是交易所需的現金,可我卻沒發現周圍任何可能容納著人魚孢子的容器,不知道它們現在被存放在哪。
我仔細觀察著這一切,鏡頭不經意的晃過真一背後的那些男人的麵孔,心頭卻不知為什麽忽然一悸,這使得我穿過鏡頭的目光定格下來,情不自禁的聚焦在一個人的臉上,那個拎著皮箱的、有著一頭淡茶色的短發、戴著墨鏡的高個男人。那個人的外表跟阿伽雷斯沒有任何的相似之處,除了同樣過分蒼白的皮膚,他分明是個陌生人,但我就是挪不開我的眼睛,目光好像被吸住了。我發誓我絕對不是移情別戀了!
如果阿伽雷斯能夠通過吸食人的脊髓獲取基因來模仿人類的下半身,說不定他也能夠通過這種途徑模仿人的樣貌呢?也許他冒充了曾經被他殺掉的三個人之中的某一個?
我的心裏刹那間冒出一個大膽但對於阿伽雷斯來說卻又很合理的假設,我必須得想辦法確定自己的猜想,否則我非得著急得活活瘋掉不可,因為我不知道那是否隻是我的錯覺。我要想辦法去那艘船上,但是現在大白天的過去實在是個蠢笨的做法,那艘船上有兩個認識我的人。我得等到天黑以後。同行的船隻不會隔的太遠,我可以在海裏遊過去,爬到那艘船上去。
用望遠鏡看清了那艘船上的構造後,我在心中默默計劃著晚上的行動,看著那在甲板上交易的幾個人走進了船艙,裏麵似乎即將辦起一場賭宴,而那個讓我產生特殊感覺的男人也跟了進去,隱沒在晃動的人影裏。天色逐漸暗沉下去,海神號和那艘他們的船也一前一後駛出了港口。
晚上八點,尼克和洛狄婭幾個同伴跑來約我打撲克,我沒有拒絕,一直打到了午夜時分,才借口上廁所溜了出去,在沒有任何人注意到我時偷偷的跳進了海裏,趁著夜黑風高,猶如一隻覓食的鯊魚般遊向離我們不算太遠的另一艘船。船的航行速度很快,航行軌跡激起的波浪也格外大,普通人要靠遊泳追上它絕不可能,但對於我變異後的身體並不算太難。
在幾度努力的嚐試後,我終於用匕首將自己固定在了船身外綁著的一個救生艇上,抓著垂下來的繩索,小心翼翼的往上爬,抵達邊緣的時刻探頭望了望,船上的人都在船倉大廳裏投入那場接近尾聲的賭宴,一個手風琴樂隊正在裏麵唱著德文歌曲,美麗的金發歌女半坐在舞台上,雪白的大腿似乎吸引了場上所有人的目光,並沒有人注意到黑暗中我這個從海裏爬上來的“鬼魅”。
我迅速的翻進船裏,貼在船倉大廳的窗戶邊觀察裏麵,烏煙瘴氣的昏暗燈光斑斑駁駁的,讓人眼花繚亂。我沒有搜尋到阿伽雷斯,卻一眼看見萊茵坐在不遠處的一張賭桌邊與科洛夫他們幾個賭博,嘴裏的叼著根煙,手裏抓著大把的籌碼,儼然是一副紙醉金迷的頭兒的做派,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軍銜,也許沒有了莎卡拉尓的壓製,他總算是混出個人樣來了。
我咽下直往喉頭湧的厭惡感,蹲□挪到大廳的另一側去,心想也許阿伽雷斯在二層或者三層,於是我沿著通往上頭的階梯潛行上去,整個二層三層都黑漆漆的,走廊上所有的船艙緊閉著,船頭和船尾有幾個帶槍的武裝人員站崗,不知道他們會不會開始進行巡邏。我將自己悄然無息的隱匿在黑夜之中,幾乎是在貼著牆壁滑行,一點聲音也沒發出來。就在我接近通往三層的階梯處時,我忽然嗅到了一股熟悉的異香,心髒不由得砰砰狂跳起來。
阿伽雷斯就在附近,在三層,在離我很近很近的地方。
我摸索著欄杆攀上去,差點因急切打滑跌下去,好在眼疾手快的扶住了階梯。在我將頭探出頂上的艙門時,一個黑色的背影在夜色之中呈現在我的視線裏。那是我白天在望遠鏡裏看見的那個男人,他正望著海麵出神,好像在思索什麽,一點也沒有察覺到我的出現。盡管他的下半身沒有魚尾,頭上也沒有銀灰色的長發,甚至連身高都有點不同,可那股順著風飄來的、獨屬於阿伽雷斯的濃烈香味還是吸引我,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嘿,阿伽雷斯。”
我躡手躡腳的走近他的背後,他的肩膀因我的呼喚震了一震,我想他肯定被我驚到了。我抬起手臂,在他還沒來得及回頭前,就從後麵環住了他的腰,鼻子埋在他的西裝上深深嗅著裏麵散發出來的迷人氣息,“你可別想丟下我。”
一隻冰冷的手握住我的手腕,手指在我的皮膚上細細撫摩著,他緩緩回過身,而我抬起頭去,卻看見了一副黑沉沉的墨鏡,鏡片裏那雙狹長的雙眼在陰影裏散發著幽幽的光芒,我湊近他的鼻梁滿以為會得到一個熱切的吻,可突然之間我卻感到腦門被一個硬邦邦的金屬物體頂住了,下一刻我還沒有反應過來,雙臂就被猛地鉗製在了身後,整個人被一把推搡挾持著到了二層,耳畔熟悉低沉的聲音高喊著我聽不懂的德文,頃刻間周圍的武裝人員包圍過來,數個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我。
怎麽回事?我的大腦嗡嗡直響,一時間沒轉過彎來,傻愣當場。
“怎麽回事?”另一個聲音替我問出了這句話,卻是從一層底艙傳來的。我向下望去,萊茵正站在底下,仰頭審視著我這個被活捉的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