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鴻蒙劫 第一二七章 後羿求靈藥 嫦娥奔太陰

他連昔日的金烏都射得落,所言卻非恐嚇,乃是實話。

宓妃不忍河伯受辱,連忙向後羿求情。那河伯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患難見真情,也是滿臉愧色。

後羿見他有所醒悟,這才告辭而回,前往昆侖仙島,去求見西王母。

卻說西王母在赤明劫中,被道祖軟禁於昆侖仙島之上,兩個量劫內不能出世。她便將原來的掌理女仙時的城池、樓台、宮殿,俱都拆毀,隻留一座洞府,靜心修煉。

她原是天地應命之神,在順利度過了赤明大劫之後,脫去俗務,一心修道,雖未證得聖道,卻早已經入了混元。

這一日,她正在神遊冥冥,陡然心神一動,知道有事發生,奇道:“我這昆侖仙島,乃是清淨之地,不該沾染殺劫,如何還有俗事煩擾?”

默默用心推算,片刻之後,笑道:“原來是女媧娘娘結下的因果,卻無端要我做這個惡人。隻怕如此一來,無知之輩卻要說我心胸狹窄,有意報還妖巫因果了。也罷,總是天意如此,我卻不可違逆。”因將大黧喚入,給她一粒丹藥,交待道:“你且去山門之外,若見一個男子朝此處下拜,不必問他是誰,都將此藥與之。切記不可讓其進入,免得影響我昆侖仙島清淨。”

大黧領命,來到山門之外。片刻,果然見一個巫族,來到山門之前。

那巫正是後羿,見山門之處也無人影,心想自己誠心來求西王母,卻是不可唐突了。何況西王母乃是洪荒先輩,當得起自己禮敬,便朝山中拜了一拜!

大黧見了,想起舊事,心道妖巫二族,與昆侖仙島都隻有仇怨,沒有恩情,這巫族居然拜西王母,也真是奇怪。想起西王母交代,不敢怠慢了,便現出身形,朝後羿說道:“你之來意,我師尊已經知曉,特賜一顆丹藥在此,可解你心中之事。”

後羿不想難題到此豁然而解,心中大喜,非常感激,問道:“既是如此,不知尊師何在?且容我當麵謝過!”

大黧連忙止住道:“罷了,我師尊曾有交代,昆侖仙島概不納客,以免影響了此地清淨。她也不想當你之謝,你便就此去吧!”

後羿無奈,再拜而去。

他回了巫族之內,與嫦娥說了尋藥之事,嫦娥也是欣喜不已,便將丹藥小心收藏,想等有了萬全準備,覓一良辰,再行服下。

這一夜,後羿前去巫族,理事未歸,嫦娥一人,悶悶不樂。

她正在後園中閑逛,陡然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昔日的太陰之神,妖族之主,如今竟委身仇敵,嫁作婦人,真是何其可笑!”

嫦娥驚問道:“是誰在此?”

就見陰影中走出一個男子,正是後羿的弟子蓬蒙。

嫦娥認得他,斥道:“你剛才說什麽太陰之神、妖族之主?在此胡言亂語,還不快快退下?”

蓬蒙仰天而笑,笑聲中卻有無窮恨意,說道:“肉體凡胎,不知本性,可憐可歎。你可知道自己是誰?可知道我是誰?”

嫦娥不由有些怒氣,說道:“你卻是說的什麽胡話?再不退下,我便要叫護衛了!”

蓬蒙不理,將頭一拍,腦後飛出一隻小小三足金烏,停在嫦娥麵前。

嫦娥見了這隻金烏,腦中“轟隆”一聲炸響,隻覺得一道閘門打開,許多記憶碎片,蜂擁而來,又不互相連貫,越想越亂,頓時頭疼欲裂。

蓬蒙不理,繼續說道:“我便是帝俊轉世,因為一絲執念不泯,這才早早開了靈識。你可曾記得天庭大戰?可曾記得是誰讓我們轉世?可曾記得我們的子女為誰所殺?”

說到後來,語氣越來越厲,聽得出其中的切齒恨意。隻聽他繼續說道:“都是巫族!他們是我們的仇敵!可是你居然甘心嫁與後羿,還懵然無知。你如何對得起妖族?”

他前世之時,有負常曦,也有些自愧,一句“如何對得起我”的話語,卻是卡在喉嚨之中,吐不出來。

嫦娥聽了他的話,待要不相信,卻又與腦海中的一些碎片相吻合,要說是真,卻是不能接受,也不敢接受,眼淚垂下,大喝道:“不要說了!”又雙手捧著腦袋,痛苦地喃喃自問:“我是誰?我是誰?”

她前世雖然是太陰之神,如今卻隻是一個普通的人族女子,毫無一點神通。這番宿世恩怨說出,短時間內如何能夠接受?

蓬蒙毫不停留,說道:

“你是常曦,你就是常曦!”見她實在痛苦,到底曾經是自己妻子,終於也有些不忍,說道:“這些事情,你遲早都會知道,始終逃避不了。你自己便看著辦吧!”說畢,悄悄退去了。

他此時說破前塵的本意,是要嫦娥與他一起謀殺後羿報仇,後來見她如此,卻是心軟,沒有提起。

嫦娥不知如何回了房間,獨自呆坐,腦中昏亂。她與後羿夫妻和諧,相親相愛,原來什麽都不知道時,隻想日日如此,續成永久。如今既然已經聽了蓬蒙說的那些事,待要什麽都不想,過回以前的日子,卻是再無可能了。

她百感交集,五味雜陳,不知後羿回來,如何麵對,是該愛?還是該恨?

思索良久,終於咬牙下定了決心,將西王母所賜丹藥服下。

西王母也是至陰之氣所化,與太陰之神殊途同歸,她所煉的丹藥,自然不凡,內含大量至陰元氣,被嫦娥服下,又引發了她體內的太陰真元。轉瞬之間,嫦娥頭頂雲光衝出,氤氳滿室,其中一卷萬象圖,寶光閃爍。那嫦娥所養的玉兔,在旁邊也吸收了一些太陰元氣,頓時也產生了一番玄奧變化。

嫦娥恢複了神通,便明了一切,將其中因果,全部想得明白。

她抱起身邊的玉兔,垂淚道:“妹妹,可憐你前世為太陰之神,今生居然落得如此下場!”

原來那隻玉兔,竟是羲和轉世。她前生多有殺孽,因此這一世轉為獸胎,卻隻是普通玉兔,再非太陰真身。此時靈識未開,神通全無,若不是憑著一點太陰真靈,嫦娥還認不出來。

她抱著玉兔,喃喃說道:“妹妹,我們回家吧!”說畢離地而起,無聲無息,冉冉向太陰星飛去。

媧皇宮中,女媧娘娘歎息道:“常曦做完這場功德,著實受了委屈。此事由我而起,也要補償一番!”說畢,出了媧皇宮,往太陰星而來。

萬壽山上,鎮元子也道:“當日同始,今日同終。我也再往太陰星走上一遭。”也起身出了五莊觀。

卻說嫦娥抱著玉兔,來到太陰星,卻見原來熟悉的太陰宮早已不在,隻有一座巨大華麗的宮殿,結構宏偉,渾然一體,靈氣縈繞,卻甚是陌生。嫦娥見狀愕然,以為早為大神通者占據,不由對著玉兔泣道:“莫非太陰星上,已經易主,我姐妹成了無家可歸之人?”

陡然見瑞彩橫空,異香遍地,一位女仙從天而降,正是女媧娘娘。又有一位大仙,童顏美貌,手持拂塵,從洪荒而來,卻是鎮元子。

女媧娘娘說道:“如何道友也親自前來?”

鎮元子說道:“同始同終,乃是理所應當。既然當日貧道在場,今日也不可讓娘娘獨擔罪責。”女媧娘娘聽了,不由麵露苦笑。

嫦娥見兩位聖人親臨,不敢怠慢,連忙懷抱玉兔,前來拜見。

女媧娘娘止了,說道:“嫦娥,你前生曾與我一同聽道紫霄宮,乃是姐妹,無須多禮。”

嫦娥說道:“娘娘如今已成聖人,嫦娥卻還隻是一個小仙,剛剛修成靈脈,焉敢有所怠慢?”

女媧娘娘歎息一聲,也不再糾纏,說道:“實不相瞞,你今生與後羿結緣,乃是我的主意,落得如此結局,可有怨恨於我?”

嫦娥臉色變了幾變,說道:“若說無恨也有恨,隻恨命運弄人,殊多乖舛。若說有恨也無恨,卻讓我知道了男女大愛,一瞬千年。”

女媧娘娘說道:“我當初行此事,為的是妖巫二族,能化戾氣為祥和。你雖然受了委屈,卻也首開先例,其實也是成就了一大功德。”

嫦娥說道:“娘娘慈悲為懷,高瞻遠矚,嫦娥心服!”

女媧娘娘道:“我此舉雖是對二族慈悲,對你卻未免有些苛刻。你雖然口稱心服,其實仍然不免怨恨於我,我也隻好對你作些補償。你如今若有什麽心願,可以對我道出。我若是力所能及,當有求必應。”

嫦娥在太陰星上,撥開雲霧,見下邊紅塵滾滾,俗世滔滔,愛恨情仇,不斷演繹,那西南大山之中,可不就是自己原來的居處?以後卻再也回不去了。她歎息一聲,說道:“我別無所願,隻願天下有情之人,都能結成眷屬!”

此語一出,天地皆生異象,有陰陽二氣**,如同海潮,最後在天地間匯成一線,又全部注入嫦娥靈台之中。

嫦娥受了這**之氣,身後陡然化出一位老者,皺紋滿麵,發白如雪。又有萬象圖飛出,化作一本書卷,落到那老者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