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西天侵血海 天眾誦阿彌
冥河老祖聽了此言,沒來由地心頭一悸,表麵卻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笑道:“準提道人,虧你也是得道高人,居然說出這等言語,真是一句笑話。莫非不知這裏是何等所在?血海生生不息,隻要洪荒不滅,血海便不滅,此乃天地之數。你道行再高,焉能滅得了血海?我勸你等還是打道回西天,免得空忙一場,又丟臉麵。”以冥河老祖的性格,能夠說出如此話來,實際上已經是有些色厲內荏。
接引道人微微一笑,道:“道友,我今日非是來與你爭鬥,卻是來結一個善緣!”
冥河老祖不解,訝然問道:“結何善緣?”
接引道人說道:“我觀血海之中,也是寶地,因此欲借得一隅,安置我這天龍之眾。不知道友尊意如何?”
若是從前有人提出這個要求,冥河老祖高興還來不及,必定一口答應。隻因不管是何生靈,入了血海,遲早也是他的血食,正是羊入虎口,還主動送上門來。
但是如今大陣破損之際,此話又是從接引道人口中說出,焉能有好意?
冥河老祖不是笨人,知道答應他人可以,卻萬萬不可答應接引道人。既然已無轉圜餘地,他也不肯示弱,喝道:“接引道人,你要借我寶地,便看有無這個本事。須知我也不曾怕得你來。”因指揮身後五部之眾布好戰陣,推上前來,頓時一片殺氣騰騰,直衝天際。
接引道人也有意要鍛煉天龍二部戰力,好優存劣汰,分辨雲泥,因此便讓他們全數上前交戰。
冥河老祖五部之中,以阿修羅部和夜叉部最為強盛,其中阿修羅部有四大阿修羅王,分別是婆雅稚、羅騫馱、毗摩質多羅、羅睺,夜叉部由夜叉王毗沙門率領,下麵有八大將,分別是摩尼跋陀羅、布嚕那跋陀羅、半枳迦、沙多祁裏、醯摩嚩多、毗灑迦、阿吒嚩迦、半遮羅,底下更有男女阿修羅、夜叉無數。
接引道人的天龍二部,也是實力不弱。天眾一部有二十諸天,包括帝釋天、四大天王等眾,以帝釋天為首。龍眾一部更由八大龍王率領,分別是難陀龍王、跋難陀龍王、婆伽羅龍王、和修吉龍王、五德義迦龍王、阿那婆達多龍王、摩那斯龍王、優缽羅龍王。麾下天神、龍族為數眾多,是接引、準提經曆無窮歲月精心造就。
雙方勢力頓時在血海破損之處,戰做一團,接引、準提和冥河老祖,反而似有默契一般,都沒有參戰,隻在一邊旁觀。
混戰之中,血海的阿修羅部最是勇猛,婆雅稚身為統帥,雙手持修羅冥獄鐮刀,衝鋒在前,與帝釋天死戰。毗摩質多羅生出九頭,每頭千眼,數百隻手,居然以一己之力,敵住數位西天龍王。羅騫馱、羅睺也不甘示弱,各展神通,奮勇爭先。
血海部族越戰越勇,又占得地利,西天二部卻是不習慣在血海陰穢之地作戰,多少受了些影響。況且他們數量畢竟也比不上血海五部,因此漸漸不敵。
一炷香時間剛過,整個戰場,已經形成了一邊倒的局勢。混戰中,不少西方的天神、龍族都死於非命,所部漸漸敗退。血海越戰越勇,眼看已經勝券在握。
接引道人看了,不但不惱,反而麵露微笑,仿佛極為滿意。冥河老祖看到他的神態,反而暗暗憂心,皺眉不已,絲毫不以戰況為喜。
接引道人見時機已經差不多了,因現了十二品金蓮,光芒大放,將剩餘的天龍二部都護在其中。血海生靈遇到金光,卻猶如火燒火燎一般,痛苦不堪,連忙向後退去。本來一團混戰,被金蓮一照,片刻就涇渭分明,兩邊重新分開。
隻聽接引道人說道:“帝釋天,你率領天眾一部,留於此處,頌我經文,自有功德圓滿之時。我便暫時將十二品金蓮留於此處,為爾等護法!”帝釋天與天眾都雙掌合十,向接引道人恭聲道:“謹遵我佛法旨!”
接引與準提便率領龍眾一部,自回西天而去,竟把冥河老祖撇到一旁,看也不看,仿佛是一個無關之人。
冥河老祖受了忽視,在後麵獰笑道:“接引道人,你金蓮能擋得住我麾下兒郎,莫非也能擋得住老祖我?”仗著阿鼻、元屠二劍,尋了個薄弱處,便往金光內部的帝釋天等人衝去。
接引道人已然成聖,這十二品金蓮,乃是其成道之寶,威力卻遠非先前可比了。
剛一接觸到金光,隻聽“嗡”的一聲,那處居然現了一尊法相,雙手合十,擋住元屠、阿鼻二劍,正是阿彌陀佛,正在口頌一字真言,震得冥河老祖麾下的生靈,一片晃動。
冥河老祖再攻一劍,那處又現了阿彌陀佛,再誦一字真言,卻是個“嘛”字。
冥河老祖攻往何處,何處便現了阿彌陀佛法相,每攻一次,便念一字真言。他攻得越急,真言便念得越快。這真言莊嚴宏大,飽含一股充沛的念力波動,其中更蘊含正宗元陽之氣,對於血海種族,有莫大的威力。冥河老祖自己雖然無妨,他下麵的五部生靈卻是不能抵擋,隻覺得聽得頭痛欲裂,紛紛回血海躲避去了。
冥河老祖無法,不敢逞強,隻得暫回了修羅魔宮。
從這一日起,帝釋天便率領天眾一部,就在血海一角,高聲齊頌阿彌陀佛經文,宣講西方教大義。這誦經之聲,日夜不絕,聲傳整個血海,聽得血海生靈煩惡無比,當真是欲生欲死。
冥河老祖氣得三神屍暴跳,卻偏偏毫無辦法。他知道接引道人已然成聖,自己所依仗者,乃是血海,真實神通萬萬不敵,卻是不敢再去靈山自討沒趣了。
那血海大陣破損的一角,被十二品金蓮光芒照耀,不但不能恢複,反而越來越大,更讓冥河老祖鬧心。
卻說血海冥獄,玄敖被業火烤灼,痛苦不堪。他紫府有蓮花保護,業火燒不進去,因此隻能日日夜夜,不停灼燒他的肉體,將玄敖烤得死去活來,偏偏又不能言語,不能動彈,其中滋味,當真是不可言表。
若有熟悉之人,此時見到玄敖,必定會大吃一驚,不敢置信。隻因玄敖全身上下,已經變成了深黑色,連麵目都是如此。深黑之中,滿含煞氣,將其襯托得獰惡無比,比那阿修羅、夜叉、羅刹還要更甚,幾可與祖巫比肩。
那蓮花在玄敖紫府,死死擋住業火,時日一多,卻是有了變化。隻見紅光之中,還有絲絲業火被蓮花吸入進去,卻又不多不少,恰到好處,仿佛是在品嚐體悟一般。
七七四十九日之後,陡然生了變化。那蓮花仿佛已將業火品出了滋味一般,不僅不懼,反而喜歡。隻見它緩緩轉得一轉,一股莫大的吸力生出,頓時便將玄敖身上的業火,都吸入其中。
那蓮花吸光玄敖真身上的業火,猶不知足,繼續對周圍血海冥獄一陣猛吸。不過一時三刻,那整個冥獄無窮年月累積下來的業火,已經被這朵蓮花吸得一幹二淨,再無一絲一毫存留。
它吸光了這無量業火之後,樣貌大變,雖然還是紅蓮,卻紅得發紫,紅得發黑,紫黑中又透著陣陣煞氣,仿佛隨時要擇人而嗜,再不複原來聖潔平和的模樣,反倒像是九幽九地之下孕育的絕世凶胎!
反倒是玄敖身上的業火都被吸盡,又恢複了原來的黃龍模樣。
紫府之中,冥河老祖的修羅血煞,在這業火紅蓮麵前,哪裏還有存在的可能?被那紅蓮一吸,進了蓮台,又被其中的無量業火,燒得幹幹淨淨。
血煞一去,玄敖複了自由,站起身來,仔細查看,隻見自己還是自己,隻是真身由原來的明黃色,變成了深黃色,不再如原來的張揚,反而有些深沉內斂。
用功一試,肉體之堅固卻是遠勝從前。而且這具真身,對於業火不僅不懼,反而有親切之感。
此時血海與靈山大戰剛息,帝釋天正率領天眾在一邊誦經,聲音傳來,玄敖也聽得清清楚楚,不由得想到:“莫非西方教已經侵入血海?若是如此,倒正好是我逃離的大好時機!”
這個時候冥河老祖並手下眾人,都被西方教在血海插下的這顆釘子弄得頭痛不已,砸又砸不爛,拔又拔不掉,時時刺痛神經,哪裏還有心思來管玄敖這個小小的巫人。因此,玄敖輕易便尋個空隙,出了血海,借土遁往萬壽山而去。
待得血海阿修羅驚覺業火全無,連忙報上冥河老祖,老祖下來看時,隻見玄敖已經無影無蹤。他心想若非事先約定好,事情哪有這般巧?那邊西方教來攻,這裏玄敖正好逃跑。他元神被自己的修羅血煞禁錮,又有無邊業火烤灼,哪有能耐逃離?哪有能耐滅盡這無邊業火?也隻有聖人才可能有這等大法力。
因此,多重疑點結合起來,他便更坐實了前番懷疑,把這一筆帳,也算到接引道人身上。隻是接引道人為何要對一個巫人下那麽大工夫,他倒是百思不得其解。
正是:
血海汙穢人所厭,
卻得冥河護家園。
更有西聖多謀劃,
也見祖龍苦中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