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二零二創造曆史的一刻不是終點
和大家告別後，JC去接受采訪。正好輪到休息時間，選手們各自回大本營，在親人的環繞下給腦子充充電。場外有一名年輕女性向方曉翎打招呼，方曉翎認出來了，她就是地下賭場裏陪伴在JC身邊的女攝影師。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希望能當你的攝影師。可惜兩個同性者進入賭場，也許你還無所謂，JCTran卻堅決不幹。”那美女咯咯笑著：“我向來覺得女性打牌有一種奪人心魄的魅力，在你身上表現得更加淋漓盡致。不是我馬後炮，雖然那天晚上你輸給了JC，可在決賽桌上，我相信贏的人會是你。”
麵對恭維，方曉翎矜持的笑笑：“JC是個很強的對手，沒有機遇要贏他可不容易。我想我們將來會有合作的機會，謝謝。”
化妝後的梅麗殷切的和方曉翎握著手，預祝她比賽順利。一轉臉她就給克拉克匯報：“方曉翎她變了，我感覺得到她整個人在這一把牌之後脫胎換骨。她臉上已經帶上了巨鯊王那種自然流露的自信神采，我想她現在對奪取冠軍充滿了信心。”
梅麗已經持續匯報了很長時間，但克拉克那邊始終沒有反應。梅麗終於失去了耐性，她毫不客氣的質問：“克拉克，你還有在聽嗎？我想知道我現在是不是正對著空氣在說話？”
克拉克鬱悶甚至充滿憂慮的聲音終於傳了過來：“梅麗，組織首領和那個女人之間的爭鬥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我想我暫時不能再給你什麽指示了。”他停頓了一下，甚至用蒼涼的語氣說：“如果那女人贏了，我恐怕不知道會怎麽死法。所以，從現在開始你不要再主動聯係我了，否則，連你也會受到波及。”
梅麗心都寒了，組織這種級別的信息她無權了解也不想去了解。她問：“那麽，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終止我的任務了？”
克拉克有氣無力的回答：“可以，關於鄧肯這個計劃，我決定關閉檔案。”然後，梅麗的耳機裏隻能聽到一陣忙音。
聽到這個回答，梅麗既驚懼又歡喜。克拉克是個多厲害的狠角色，在長期的合作中她早已了解。然而，身處於組織高層的鬥爭風暴中，他竟然像一個無助的賭徒，用不怎麽樣的底牌全下後，隻能焦急的等待公共牌的發下。自己在組織中的級別很低，做任務向來隻需要聽從指揮，完成後收取絕不會被拖欠的報酬，這種身份看來是一件好事。梅麗歡喜的是，任務終結，克拉克自身難保，自己估計很長時間裏也不會有新的工作了。要是可以趁機脫離組織可不壞，反正自己已經賺夠了錢。梅麗想再接近沃克，究竟是用以前的身份，還是換上一副新麵孔，甚至幹脆用自己的本來麵目，她還沒想好。
奪冠呼聲最高的JCTran最終以第六名黯然出局，突顯決賽桌之殘酷。盲注升級到50萬/100萬/15萬，方曉翎回升到第二名。但她沒坐穩多久，短籌碼的Mclaughlin拿到KK自信滿滿的全下，可居然遇到Jay的AA。又是一份送上門的厚禮，Jay毫無爭議的收下，Mclaughlin以第五名出局。
在Jay那邊歡呼雀躍的同時，他們旁邊的席位上響起了更隆重歡騰的聲浪。方曉翎的親友們競相和她擁抱慶祝。目前決賽桌隻剩下四名選手，方曉翎已經成功創造了曆史，她超越了1995年的BarbaraEnright，成為第一位主賽事前四名的女選手！主持人向現場觀眾公布了這一喜訊，大家為她的驕人成績報以熱烈的掌聲。當然，方曉翎仍然在比賽中，她隨時有可能繼續刷新記錄。
將Mclaughlin的籌碼搬到自己麵前後，Jay首次成為籌碼王。他和Ryan、方曉翎的籌碼量相近，在5000萬到7000萬之間，彼此間誰也不能輕易涉及全下。以色列人Levavot成了短板，在2000萬以下苦苦掙紮。縱觀整個100萬大盲注的階段，這個格局並沒有太大改變。方曉翎、Ryan和Ray此起彼伏，時不時交換位置，但籌碼的距離始終未有拉開。而Levavot明知道其他三人都在等待他的出局再來火拚，並不忌憚在全下的範圍裏麵加入一些詐唬。這段時間觀眾看過程比較沉悶，但他們的心和選手們一樣都懸在半空。光是看籌碼量的細微變化，就有驚心動魄之感。
在這個階段即將結束時，Ryan有7000萬，Ray有5500萬，方曉翎有5000萬，Levavot不足2000萬，幾乎和Mclaughlin離開時沒有區別。在最近一段時間裏，方曉翎偷偷將目標轉移向Jay。雖然Jay的表現比想象中好，但當前比較容易對付的還是他。Ryan打得比Jay狡詐，而Levavot籌碼太少，沒有周旋的空間。方曉翎漸漸摸清楚了Jay的套路，隻要有一個好機會，她相信能技術擊倒這個身體分量最重的對手。
這把牌，Ryan蓋牌後，方曉翎用【梅花J方塊10】在BU加注220萬。Levavot蓋牌，Jay在BB上跟注。兩人彩池有650萬，翻牌是【黑桃J紅心10紅心5】。方曉翎計算過，Jay在決賽桌上打Donkbet的比例是40%以上，而且到後期有增長的趨勢。她拿到頂大的兩對，當然希望Jay反向下注，可惜這次Jay決定過牌。
方曉翎不慢打，她馬上下注320萬。一方麵是牌麵危險，另一方麵，當前情勢下，除了Levavot之外，另外三名選手都不會輕易放棄一個彩池。持續下注能夠收獲彩池的概率不高，即使Jay隻有一張高牌，他也可能先跟一注看看。
Jay穩穩的加注到850萬！方曉翎頓時屏住呼吸，這是一種威脅，也可能是一個機遇！
蓋牌是不考慮的，Jay有可能隻是在詐唬，即使他在價值下注，TJ還能贏不少成手牌。穩妥的選擇是跟注，但方曉翎不覺得這是個好的選擇。如果她跟注，彩池將上升到2000萬以上。對於方曉翎來說，後麵最好的結果是來兩張白板。而假如Jay的牌比她好，他一定會繼續下注，方曉翎很難拒絕跟注到最後變成全下。後麵有很多牌是方曉翎不願意看到的，A、K、紅心、9、8、7甚至一張5。在Day1，方曉翎曾經用頂兩對慢打，當時籌碼太深，她不想打到全下。而現在籌碼比較淺，如果無法控製彩池，還不如在翻牌就打到全下。
Jay有什麽牌能和她打到全下？無非是set和強聽型牌。如果他是set，那麽什麽時候全下都一樣。如果他是聽牌，方曉翎更不能跟注讓他看便宜牌。跟注的唯一好處是，Jay的加注是個詐唬，而他有可能在轉牌繼續詐唬。但彩池已經有2000萬了，Jay十有八九會在轉牌放棄。而且，方曉翎覺得如果Jay有牌，他是聽牌的可能比set要大。因為方曉翎的持續下注並不代表她很強，Jay如果有set，在翻牌跟注是更好的做法。之前已經分析過了，Jay很善於獲取價值，他很少將set打得那麽強勢。
想好了，方曉翎再加注到2000萬！如果Jay全下，她也絕不退避！
撫摸著手臂上的刺青，Jay的笑容有點呆萌，好像他麵前的熊貓玩偶。他沒考慮多長時間，就宣布全下！
在一陣對Jay的助威聲中，方曉翎最後確認了一下自己的想法：Jay聽牌的範圍比set大得多了，順子和同花聽牌有好多中組合，而set基本上隻有55一種，還有微乎其微的TT和JJ。她宣布跟注！這個彩池超過一億，意義非常重大！要是Jay贏了，方曉翎將被淘汰。要是方曉翎贏了，Jay剩下500萬籌碼恐怕也難以擺脫第四名出局的命運。而勝利者將席卷牌桌上過半數的籌碼，在最後的衝刺中占有壓倒性的優勢。
Jay的底牌是【紅心K紅心9】，同花和缺門順子聽牌。方曉翎翻開自己的【梅花J方塊10】，向身後的親友們握拳鼓勁。她的判斷沒錯，目前占有57%的勝率！Jay的贏麵可也不少，雙方的支持者們都在聲嘶力竭的為他們打氣。
現場一片沸騰，氣氛進入了今晚的最**。伴隨著耳邊的是主持人不厭其煩的重複分析，方曉翎和Jay站立在牌桌旁等候命運的安排。方曉翎不想回鄧肯他們身邊，她擔心要是這樣做，她不扶著鄧肯就站不穩。
轉牌是一張紅心！方曉翎眼簾劇烈跳動，在心髒回到原位之前已經看清，那是一張【紅心J】！雖然Jay擊中了同花，可她同時形成了葫蘆。在那一瞬間的感覺是，贏了！方曉翎欣喜若狂，而Jay轉頭不忍再看，身後的觀眾席上天堂與地獄的樂章雙重演奏著。
方曉翎的激動隻維持了約一秒鍾，她馬上意識到Jay還有一張補牌！餘下的46張牌裏麵，還有一張【紅心Q】可以救他。QueenofHeart！QueenofHeart！方曉翎仿佛一下子被拉回到三個月前的那個夜晚，耳邊充斥著的是這狂熱的呼喚聲。她聽不到觀眾席上喜憂交替的叫喊聲，聽不到主持人慷慨激昂的解說，她聽到的隻有Newhouse當時被逆轉時心中深深的懊惱和絕望的哭號。
雖然隻有極短的一瞬間，方曉翎那時候真的獲得了一個預感，她比現場所有人都先看到了河牌，那是真正的一瞬間。所以，當發牌員還未將河牌翻開，她臉上的表情便已經在笑容收斂中凝固了。
河牌是【紅心Q】！幾乎和三個月前的當晚同一個時刻，牌桌上再次迎來了這一張河牌。這張牌同樣令所有人停止了反應，那幾秒鍾時間裏，方曉翎多麽希望時間就此永久的停頓，這樣她就可以不用麵對被淘汰的現實。
方曉翎一定是現場最後一個恢複清醒的人，直到旁邊有個人用力推著她的肩頭，她才茫然的轉頭看著那張胖乎乎而友善的臉。Jay幸運至極的從地獄的深淵翻轉回來，可他看上去不怎麽高興，至少在方曉翎麵前表現不出來。他舉起手上的熊貓玩偶，結結巴巴的說：“這是我的吉祥物，我送給你好嗎？”
在牌桌上，這是最友好的表現。可方曉翎腦子驟然一陣暈厥，她隻想找個強有力的肩膀好好依靠，這個人一定不是Jay。她粗魯的推開Jay的手，嘴裏含糊的說著：“你留著吧。”然後仿似幽魂一般徑自走向鄧肯。他的男朋友早已從觀眾席上跳了出來，見狀連忙將她緊緊抱住。方曉翎摟住鄧肯的腰，聲音哽咽著說：“鄧肯，我的心好痛！”
“沒辦法，曉翎，這世上最公平的隻有運氣。”鄧肯平靜的說，有如昔日對這名學生的循循教導。
方曉翎當然明白，先絕殺了別人，再被別人絕殺，她其實已經賺了。假如當時不是致命的紅心Q，她早已被阻擋在決賽桌之外，也輪不到今天被擊倒在第四名上。可她仍然不甘心，她在決賽桌上並沒有單憑運氣贏過。任何一屆冠軍除了技術超群之外，運氣也一定是最好的。她自信今晚的表現技壓群雄，為什麽運氣最好的人不是她！為什麽創造曆史的人不是她！她隻差了最後一步而已！
“曉翎，沒有人像你這樣謝幕的，你想做第一個嗎？”雖然知道方曉翎沒那麽快恢複，鄧肯不能讓她等太久。
還差一點時間才到本階段結束，但大家很寬容的給了足夠的耐心讓首位名列第四名的女選手回到牌桌旁。方曉翎先來到Jay麵前，擠出牽強的笑容對他說：“你的熊貓很漂亮。”Jay連忙將熊貓塞到她手裏，然後和她輕輕擁抱，帶著一臉的歉疚。
“我的心也碎了，沒想到預言沒成為現實。”Ryan怏怏不樂，他曾說過將會和方曉翎爭奪冠軍。
“你可以做得到的。”方曉翎淡然說。Ryan是另一個遺憾，她還沒好好贏過他一把牌。最後是Levavot，以色列人很慶幸。由於方曉翎和Jay火拚出局，他意外的又前進了一名。
還有一個難受的環節，接受卡拉的采訪。卡拉在開口前眼眶染紅，她帶著哭音呼喚方曉翎的名字並擁抱她。方曉翎很不喜歡這個氣氛，但不能拒絕對方的好意。“我對我的表現很滿意，如果讓我重新再來一次，我想我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包括最後這手牌。可惜命運女神這次沒站在我這邊。我離傳說隻有一步之遙，然而還是被她拒絕了。”當卡拉問及方曉翎的感想，她這樣回答。
“我覺得你已經是一個傳說了。”卡拉的話語中不無羨慕：“你創造了女子最好的成績，還經曆了兩次足以載入史冊的大逆轉。”
方曉翎感覺臉頰在**，她按捺著洶湧的情緒說：“那不夠，我還會回來的。”
“祝福你。”卡拉再次的擁抱和觀眾熱烈的掌聲是對方曉翎最後的歡送儀式。方曉翎意識到，從此之後，她和這次比賽真正脫離了關係。聚光燈不會再照耀在她身上，她不再是比賽場上的焦點。是的，她創造了女性在主賽事上的最好成績，但也僅此而已，她甚至不能進入前三名。她還總共可以獲得稅前接近280萬美元的巨額獎金，但至少在目前，這些都不能夠讓她開心起來。
最後三強爭奪戰，方曉翎漠然坐在鄧肯身邊，雙眼失神、愛理不理的瞥著屏幕。其他人也不想在這時候打擾她，這邊廂頓時沉寂下來。最先是卡洛斯覺得無聊，走到旁邊熱鬧的地方去了。然後陳強尼、埃裏克和貝克也逐個離開。隻有鄧肯和沃克，還有對過程不怎麽在乎的人留了下來。Levavot很快就被Ryan淘汰以第三名出局。最終Ryan和Ray的決戰，還是年輕氣盛的Ryan更勝一籌，戰勝Ray奪得了冠軍。
從混亂的比賽大廳中出來，大家聚在一起發覺少了些人。首先是方曉翎和鄧肯不見了，然後陳強尼和卡洛斯估計被熟人留在大廳中。許先生向大家致歉，說接到供貨商的通知，要馬上趕回去簽署合同，說罷匆匆忙忙的走了。史密斯和蘭登見狀，也和他結伴而行。埃裏克和娜拉說著要回家置辦慶功會，也成雙成對的離開。貝克熬了一夜，困得不行，被歐文送回家休息。最後被發現失蹤的是沒人關心的沃克，艾薇說看到一個美女將他勾搭走了。
“曲終人散的時候，真落寞啊。”林嘉蘭打過方曉翎和鄧肯的手機，都接不通。看著還留下來的艾薇、餘洋和邦妮，感慨的說。
“觸動最深的是曉翎，最關心她的是鄧肯，由得他們在一起吧。我想，曉翎也沒心思搞什麽慶功會了。”餘洋說。
方曉翎新買的跑車停在廣場邊上，她和鄧肯悶坐在車廂裏已經好一段時間。室外清新的空氣也無法讓她的呼吸暢順起來，良久她才問鄧肯：“你的賭注最終賣出去了嗎？”
“沒有，所有的價錢都不合我意。最後4強的時候，陳強尼為了表示對你的支持，提出以2.5:1向我買100萬，可我最終沒答應。”
“這價錢很好了，為什麽你不答應。到頭來，還是讓別人賺足了100萬。”方曉翎看到鄧肯麵有倦色，替他擦去眉間的眼垢。
“我隻是一直都覺得不賣的期望比較高罷了，好像打牌一樣，我每時每刻都在盡可能做出期望最高的選擇。在牌桌上，你覺得你沒做錯，而我也覺得我沒選擇錯，但結果通常都不是我們能夠左右的。”鄧肯認真而溫柔望著方曉翎說。
“可你下的賭注太大了，你不是很講究資金管理的嗎？”
“工作時要講資金管理，我可沒說過花錢的時候也要資金管理。我這次下注是在花錢，懂嗎？”鄧肯聳聳肩。
方曉翎終於還是微笑了，她啟動了車輛：“我餓了，你請我吃飯吧。”
“開玩笑，你現在比我有錢，你該請我吃飯。”
天邊已經蒙蒙發亮，車子朝著即將初升的太陽駛去。風中傳來了隱約的對話聲：“接下來哪裏有大型比賽？”“明天，海南島舉辦中國WPT比賽，我們沒可能趕得上。”“不如我們現在趕去機場吧，我心裏有一團火，要是奪不到一個冠軍，恐怕澆不滅它。”“這……”
【德州撲克女王第一部完】
（後麵還有創作後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