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與錢瑤夫妻兩個沒想到謝家會發現這幢秘密,一時間臉色有些蒼白,但也不慌。

“謝夫人,我們怎麽會做出這等事情呢?”兩人異口同聲否認。

“都是這孩子自己羨慕嫡姐的好姻緣,將我們心兒打暈了嫁了過來。我們發現的時候兩人都已拜堂成親,實在是不好鬧開來,也隻得作罷。”

江隨雁聽了這話內心一片冰涼,謝城夫婦兩個這是要將自己推出來當這個替死鬼。

她張口欲辯,卻收到江城暗含警告的眼神。

“好一個隻得作罷!當初定親咱們兩家是合過八字的,謝大小姐與我兒淩雲八字相合,她要是嫁過來我兒的病定會好起來。現在你們扔給我一個上不得台麵的庶女,克死了我的淩雲,江家必須給我謝府一個交代。要有一個人去給我兒陪葬!”

“當然是隨雁這孩子了,她與謝家小少爺成了親拜了堂,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合該由她下去作陪。”江城脫口而出。

江隨雁心頭如針紮一般細細密密地疼了起來,以前在江府的時候她便知曉,父親心中隻在乎嫡姐這個女兒。

但卻心中仍抱有一絲幻想,自己也是父親的女兒,他也或多或少會有些憐惜自己。

可今天這一遭倒叫她看了個清清楚楚,自己在父親心中怕是連江府養的那條看門狗都不如。

江城唱了紅臉,錢瑤就來唱白臉。

“雁雁啊,不是父親母親不心疼你。可誰叫你非得搶走你姐姐的這門親事。現如今你犯下打大錯,也隻得你自己承擔了。”

江隨雁心中冷笑,這夫妻兩個倒是配合的好。

“明明是你們舍不得嫡姐嫁給病了的謝淩雲,抓了乳娘逼我成親,現在又想要把這一切都推到我頭上,當真是無恥!”

“你!你這個逆子,你再亂說什麽?”江城大驚。

真怕謝夫人因此動了真怒,要抓他的心兒來陪葬。

但未曾料到的是,傅憶梅卻道:“既然你父母已經應下,就由不得你不肯!來人,把她給我捆起來送進二少爺的棺材裏!”

心中大駭,江隨雁轉身欲跑,卻被早就安排好的婆子摁住了手腳。

小丫鬟拿著麻繩逼近,江隨雁急得落下淚來。

待她死後,江家那群道貌岸然的人定不會履行承諾善待乳娘。

她不過是想和乳娘好好活著,這又有什麽錯?

一道微冷的聲音在屋內響起,“住手!此事不妥!”

“有何不妥?!”傅憶梅聲音尖銳質問謝南州。

謝南州緩緩從太師椅上起身,“謝家上下篤信佛理,乃是這京城上上下下的典範,要是傳出去用活人殉葬的事情,謝家百年清譽便會毀於一旦。”

謝南州這是在幫自己?江隨雁微微怔愣。

“我不管什麽清譽不清譽的,她既已嫁與我兒,就是我謝家二房的人,我想要她陪葬她便隻能乖乖去陪我的淩雲!”傅憶梅情緒激動,看著江隨雁的目光似是要吃人。

“我是謝家家主,謝家一應事物都由我做主。我說不行便是不行!”謝南州冷冷掃了一眼傅憶梅。

傅憶梅白了臉,還欲再辯,卻被謝南州堵了回去。

“謝家的百年清譽你可以不顧,但建章的仕途你總要考慮。太後病重,陛下大赦天下,為太後祈福。這樣重要的時日,你還要喊打喊殺的,要是傳到陛下耳朵裏,謝家削爵罷官也就算了。建章可是你的親兒子,你忍心讓他十幾年努力付諸東流?”

一番話,說的傅憶梅臉色白了又白。她這一生就隻有謝建章與謝淩雲兩個兒子。

小兒子已死,日後謝府二房便隻能依仗建章這個獨苗。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又怎麽忍心看大兒子因此絕了仕途這條路。

最後她頹然地垂下肩,眼中洶湧的淚意再也忍不住落下來。

“可是……”

謝南州撥動著手中的佛珠,麵上依舊是無悲無喜的模樣,仿佛他做這一切都是因為悲天憫人,都是為了謝家的百年基業。

“我知曉嫂嫂心中難受,見到侄媳就會想起淩雲。既是這樣,不如叫侄媳跟著我在皇覺寺代發修行研讀佛理。也好叫她為淩雲祈福,好讓淩雲早日投胎去個好人家。”

謝南州這話一出,在場的眾人都變了臉色,謝南州是這大聖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佛子。

他還在繈褓之中便被上一任佛子選為佛子繼任人,從小就跟在上一任佛子身邊學習佛理。

自從他繼任佛子之後,長久以來並未選定下一任繼承人。多少人覬覦那個位置,可他現在居然讓江隨雁跟在自己身邊,這意味著什麽?

一旁的謝建章早就按捺不住,“這個賤……她哪裏配跟在小叔身邊,小叔你要是缺人,不若看看治兒,這孩子聰慧,才三歲便能背誦《金剛經》了。”

治兒就是謝建章的孩子。

這些年他一心想讓謝南州收下謝治,好讓他這一脈在謝家站穩腳跟。

卻沒想到,小叔居然選了江隨雁這個賤蹄子!

“治兒喜歡佛法是好事,但我不擅長帶孩子。”謝南州四兩撥千斤。

謝建章還要再說話,卻被謝南州冷冷一眼掃了過去,他立馬閉上嘴不敢再爭辯。

江隨雁的心頭也是又驚又疑,她當然不會像其他人一樣,覺得謝南州是為了培養自己。

經過昨夜和今日在靈堂上的事情,江隨雁心中清楚,這位佛子並不是表現出來的神聖不可侵犯,相反他惡劣又陰狠,最是可怕。

謝南州要自己跟著他研習佛法,更多的是想要將自己留在他身邊做個禁臠。

江隨雁說不清心中所想,從這吃人的謝府出去,卻又落入了謝南州這個虎口,也不知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但她是個識時務的,這種時候乖乖低頭道謝。

“謝過小叔,我定會用心學習,日夜誦經為淩雲祈福。”

謝南州吩咐人封棺,隨後又對江城夫妻二人道:“還請江侍郎回府之後將侄媳的乳娘送到皇覺寺,若是乳娘有個三長兩短,休怪我謝府不顧這姻親之情。”

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壓,壓得江城夫妻抬不起頭,連連應是。

心中卻極為不甘,早知謝南州會將謝淩雲的遺孀接到皇覺寺親授佛理,他們哪裏會讓江隨雁替嫁。

這一切本該是他們心兒的殊榮。

可眼下話都說到了這份上,他們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下,唯唯諾諾出府。

謝建章和傅憶梅雖是心有不甘,卻也不好再說什麽,沉著臉散去。

江隨雁神色複雜看著謝南州,袖中拳頭悄然握緊。

她該謝他幫她將乳娘救了出來,可一想到今後便要同他朝夕相處,她卻連抬頭直視她也做不到。

“從明日開始,你在佛堂與我一同誦經,好生準備。”

低啞聲音鑽進耳朵裏,和著他炙燙的鼻息。

江隨雁指尖微顫,竭力穩住身形故作鎮定:“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