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正文第一三二章
白翡出身好, 自己既有本事也有學問,隻要不是運道太差,板上釘釘的錦繡前程。
周侍郎對白翡也頗有叮囑。
最後,周侍郎與白翡道, “你先回去休息, 你回帝都的事這便要遞上去的。明兒後兒的, 公主殿下必然召見。”
白翡忍不住說一句, “下官位卑職低,不過五品。”按白翡這幾年的考核,升上半品是沒問題的。他屬於平調回帝都, 不過, 帝都官位一向認為高外任半品,也就相當於升級了。
可正五品在帝都依舊是小官一枚,平時連陛見都得等大朝會在排班隊伍裏能遠遠的一睹天顏。
周侍郎道, “公主對官學十分重視。官學的新章程已隨新一期邸報發下去,你大概路上沒見到。我這裏正有一份。”
說著起身自書架上密密的文書裏取出一份,遞給白翡,“裏麵還有官學的新課業,你一並看看, 對就任有好處。”
白翡先謝過侍郎大人, 方接了邸報,周侍郎道,“回家看吧。”
白翡握著邸報拱手告辭, “是。謝大人提點,下官先告辭了。”
“以後都在帝都, 少不得見麵的時候。”周侍郎道,“你這份差使是鍾相欽點, 好好幹,給咱們翰林爭口氣。”
白翡想,若有閑暇,傍晚少不得去鍾學士府上拜訪一回。
白翡官位低,他回家後先洗漱,換了身幹淨常服,母親已經張羅著侍女擺好熱騰騰的湯餃與幾樣新做小菜。
“我早叫人預備著哪,嚐嚐味道如何。”
白翡拿起自吏部帶回邸報,展開來大致閱過,官學小小衙門,竟然占了整整一麵。白翡夾個餃子,邊吃飯邊看邸報。白太太道,“哪兒就差這點功夫,先吃飯吧。”
“不急。”白翡沒那種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他一向隨性,隻要不礙大禮,都是怎麽舒服怎麽來。
為重振官學,奉陛下之令,現頒官學新規如下……通篇沒有一條廢話,新規嚴謹非常,獎懲清晰,課業設計與新的教規看得出經高人指點。連各任課先生都附了簡單介紹。
頭一位自然是官學新館長白翡白琳玉,十四歲案首,十六歲解元,十八歲探花。任庶士士一年,轉任江南道巡察禦史,遷博義館館長。
接著便是博士校書的介紹,每人在自己所任科目內的建樹。
白翡也在特聘博士名單中看到了丁相的名字。
把官學新規過一遍,白翡就明白為何周侍郎對自己有那一長篇的叮囑了。若他這差使幹不好,恐怕翰林院、吏部都討不得好,更不必提他自己的前程了。
吃完湯餃,白翡用了大半盤小菜,捧起碗幾口將餃子湯喝盡。白翡說,“母親,幫我備幾樣不起顯的禮物,我傍晚往鍾相府走一趟。”
“行。你先歇著。”白太太立刻去安排。
萬壽宮。
榮烺正在跟翰林院畫師分派任務,把官員出身的三品以上大員都描圖畫影,將畫像掛到博義館去。另外還有官學曆任館主的畫像,也要畫上去。
當然,獲罪的那些自然得開除去館長名單。
“畫得像些,別弄成文官斯文氣派,武將闊耳寬腮一個模樣的,長什麽樣就畫什麽樣,這樣才有趣。”榮烺交待。
畫師恭敬的聽公主分派完,榮烺還有時間規定,一個月就要成品,弄的畫師怪緊張的。心裏琢磨著公主分派的差使,想著得多找幾個畫院同僚來畫。
榮烺是晚上才知道白翡回帝都的消息,她吩咐萬壽宮的首領太監,“明天一早你就去傳我的話,讓白大人中午過來,我有幾句話想叮囑他。”
此時,白翡正在鍾府拜訪鍾學士。
鍾學士交接好就要赴外上任,盡管官職不低,也不比如今駕前奉承更近帝尊。鍾學士也沒說旁的,隻說官學的事,“官學必是要改一改規矩的,先前也是我的疏忽,如今亡羊補勞,必得有一位大胸襟強手段的人來任館長,方能一改官學頹勢,重振官學名聲。”
“我思來想去,便想到了你。希望琳玉別怪我多言,在我心裏,扶官學於將危,非琳玉你莫屬。”
白翡道,“大人過譽了。既然諸位大人信任,下官敢不盡全力!”
“你是沒問題的。眼下就是官學重開錄取考試,若我沒料到,必然要有一場是讓官學自己出題的。你心裏有點數。”
“是。”
說一說官學之事,鍾學士提醒白翡務必對公主榮烺示之以恭。“陛下與太後娘娘十分鍾愛公主,我不喜女子幹政,但博義館館長不過五品,官學裏那些驕矜子弟多有出身顯貴的,獨你一人,怕難以震懾。眼下,官學是公主的差使,能借力時也不必客套,哪位大員也不敢叫囂到公主頭上。即便有這樣的人,依兩宮對公主的寵愛,也能護住公主。”
白翡聽鍾學士的話,真想不出鍾學士是因失禮於公主,才被外放的。
當然,鍾學士一向更親近陛下。
隻是,拿女子做擋箭牌,那怕鍾學士是為他好,白翡心中也有些不屑了。
鍾學士道,“你伯父也一直記掛你,有空過去看看,那畢竟是長輩。”
白翡含糊應一聲,“我先回家整理一下官學新規,看著怪長的,明兒便去官學就任,也好了解一下官學現在的情況。”
“也好。”鍾學士知他不想聽這話,也便不說了,起身送他出門。白翡再三攔了,告辭離開。
白翡沒有立刻回這,而是驅馬去了舅家——白大將軍府上。
白翡原不姓白,白是母姓。
當年他外祖父抽風,給他娘尋了個新科進士做親。大概文武犯衝,他祖母看他母親極不順眼,據說他,白家自然不會讓閨女一忍再忍,最後搶了孩子讓閨女和離。
說句實誠話,當時的年頭,也就是白家的門第,閨女和離後還能活下去,還能教導孩子成才。白翡那時已經懂事,父族對於和離認了,但對於白家搶孩子的事不肯罷休,還鬧到白翡學裏去。白翡一怒之下,幹脆改姓白,自此與父族恩斷義絕。
當時父族陰陽怪氣的風言風語不少,但隨著白翡科舉高中,史太傅一聲令下,誰要再敢私下嘀咕白翡出身的事,立刻逐出家族。
忘說了。
白翡親爹就是史太傅嫡親叔叔家的小堂弟,鍾太傅說的“大伯”,不是旁人,便是史太傅。對於嬸子做出的昏頭事,以史太傅的刻板都想給那混賬婆娘倆大嘴巴。自家頂頂尖的讀書種子就這麽被這混賬婆娘禍害走了!
白翡到大將軍府時,白大將軍剛用過晚膳,問他可用過了。白翡說,“我下午在家用過,並不餓。”
白大將軍問,“這是從哪兒來?”
“去了趟鍾府。”
白大將軍就知道了,點頭,“是得謝謝鍾學士,難得他給你薦這個差使。”文官的事,他一介武將說不上話。自從與前妹夫恩斷義絕,白家算是徹底把文官巨族史家得罪了。
當年的史家不過中等官宦之家,隨著史太傅的崛起,史家已經晉身一等文官家族。族中多有科舉晉身子弟。
若當年史家有如今氣派,白家想搶孩子斷不能這樣容易。
對親舅舅白大將軍就沒那許多拘謹,“我今兒聽了一腦袋關於公主殿下種種傳聞,這差使好似坐在了火炭上。”
“必得有這種難辦的差使,才能顯出能為。”白大將軍從不懼事,對外甥一挑濃眉,“我也受聘,要去給官學生講課,每個月有八節課。”
“看到了。”白翡在邸報上看到了。
白大將軍笑嗬嗬的同外甥道,“以後還得你這位館長多關照哈。”
白翡:……
白翡問,“大舅,不知公主性情如何?”
白大將軍道,“挺好的。能辦事,有義氣,是個可靠人。”
白大將軍一想,“這樣,我叫阿囡出來,她跟公主熟,宮裏宮外的,時常陪伴公主。”
白大將軍把閨女叫出來,白姑娘見到表兄也很高興,高高興興的跟表兄說,“公主已經召我進宮問過表兄的事了,我都跟公主說了。表兄你放心,公主說隻要你好好幹,以後肯定不會虧待你。”
白翡:……
原來公主殿下已經摸過他的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