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二八二章
榮烺覺著跟小夥伴們想的這計策頗高,她正處在愛翹尾巴的年紀,當天就大搖大擺的跟祖母說了。
鄭太後坐在花樹下的玉藤椅中飲茶,聽榮烺得瑟說完,坐她身邊追問,“祖母,你看我計劃的如何?”
捏著素來喜愛的白玉盞,鄭太後問,“為何非陳族長不可呢?朝中大臣很多啊,帝都的,外任的,在官位作為上比陳族長合適的大有人在。何況,吏部還沒將推選名單給你,你著什麽急呢?”
榮烺說,“陳族長是燕郎中直覺上覺著最合適的,他一說陳族長,我心中也覺合適非常。”
鄭太後無語,呷口茶請教她,“現在朝廷選官都靠直覺了?”
“不是。但有時就有這種感覺,突然就會覺著,這人很適合這個位子。”榮烺說,“我相信朝廷的選官製度,我也相信直覺。”
榮烺的優點在於自信,什麽事都能大大方方的說出口,哪怕選這麽一個並不合適的人。不過,不合適是對朝廷的選官製度而言,合適是對榮烺個人而言。
榮烺會直覺認為陳族長合適,盡管她尚未深思為何會有這樣的直覺,但在鄭太後看來,有這樣的直覺不奇怪。
鄭太後給她一個忠告,“在推出陳族長這個人選前,你最好先問一問齊尚書。”
榮烺說,“祖母,我選的不好麽?”
“怎能說有違我做人原則的話呢?”
榮烺被打擊了一下子。
好在她抗打擊能力不錯,何況若推動陳家議爵也要找齊尚書商量。榮烺特意邀齊師傅喝茶,顏姑娘幾人也都在。顏姑娘特意令人備了幾樣齊師傅愛吃的點心。
齊尚書倒也願意跟可愛的女孩子們聊天,隻是瞅瞅桌上茶點,齊尚書感慨一聲,“無功不受祿。今兒這茶不易吃。”
“易吃易吃。”榮烺笑,“我特意讓壽膳房掐著時辰做的糕點,齊師傅你不最愛吃這雪花酥麽。嚐嚐,剛做好的,還熱乎哪。”親自給齊師傅遞一塊。
齊師傅還真有些餓,吃兩口點心,顏姑娘把茶給齊師傅遞手裏。齊師傅喝兩口茶,直接問,“找我什麽事?”
榮烺就將白館長升遷軍器監,官學館長要換人的事告訴了齊師傅。榮烺也沒瞞著自己看中陳族長的事,齊尚書直接否定,“不可能。哪怕陳族長襲爵,他也不可能接掌官學館長之位。”
顏姑娘道,“如果郢王出麵推薦也不行麽?”
齊尚書,“這不是誰舉薦的事。就是太後娘娘與陛下欽點他,禦史台與吏部也不會同意。因為這關係到朝廷的選官製度。”
齊尚書給幾人解釋,“文武官升遷,除非立有大功,方能破格提拔。陳族長在官位上有何做為?如果沒有,他憑什麽連升六級,由正七品到從四品,這簡直是笑話!若他無功得以升遷,讓其他在官位上兢兢業業當差的官員做何想?”
齊尚書麵色嚴厲,“你們要知道,有些人做一輩子官也到不了四品!如果被公主看到,得到公主的青眼就能平步青雲,讓那些老老實實為官的官員做何想?”
“知道朝廷為何有嚴格的選官製度麽?就是以防挾勢弄權之事!”說著掃過顏姑娘有些蒼白的麵容,齊尚書道,“別說一個郢王,就是顏相親自推動,也會人心喪盡,威信全無。”
顏姑娘聽的從後脊梁出了一身冷汗。
楚姑娘羅湘史姑娘都第一次見齊尚書這樣嚴厲,均不敢說話。
榮烺很虛心訥諫,她常跟齊尚書打交道,臉皮也厚,說,“就是因不懂這些,才跟齊師傅你請教的。既然不行,那就算了。咱們得多謝齊師傅指點咱們,看,今兒又長智慧了。”說著拿塊花生糖遞齊師傅嘴邊,“來,吃點甜的,消消火。”
齊尚書瞪榮烺一眼,接過糖,“這是堵我嘴哪。”
“看,想多了。要不是齊師傅您指點,我還真沒想這麽多。我認識的官員本來就少,又很想給官學選個合適的繼任館長。陳族長官位低了些,選官可能不合適,我看人準,他以後必是能吏。”榮烺道,“現在不合適就算了。其實我們心裏是好意,不有那話,不拘一格麽。”
齊尚書道,“不拘一格也得能取信於人。何況,殿下認識的官員是不多,但殿下用白館長之前難道認識他?白館長難道不好?”
榮烺磕巴下,“也是哦。”
齊尚書正色道,“吏部於南北禁衛考評上有所疏失,這是事實。但吏部不可能全都是飯桶。當年官學急需人接掌,可當年官學已經是狗屎一坨,尋個人先管著,不合適再換。如今官學今非昔比,殿下慎重的心思是正確的。人皆有喜惡偏好,殿下想找一個更了解的接手,這是人之常情。殿下,做人不能拘泥,拘泥久了便是刻板。但是,您得更深刻的去了解製度的價值。還有,不要總將目光放在您認識了解的人身上,天下官員,皆是殿下臣子。人心胸廣闊,才能看到大江大河。”
齊尚書終於將榮烺說的默默起身,對齊尚書深深一揖。
齊尚書起身還半禮。
榮烺請教這事的處理流程,齊尚書搖頭,“真是一塌糊塗。這原是一件小事,您盡可召吏部尚書覲見,告訴他您需要一個什麽樣的官學繼任者。他敢不給您安排合適人選?您何需召一位郎中商議呢?”
榮烺有自己的考量,“我想站得太高的人,往往對底層缺乏了解。燕郎中以往就是考功司主事,專司官學考評,他對中下層官學會有更深的了解,就找他來問問。”
齊尚書不去評價燕郎中,此人雖有天分,卻顯然欠缺為官之道,更沒適應郎中的身份。齊尚書部分認□□烺的思路,指點她,“重新召見吏部尚書,坦誠的同他談一談。每一位朝中大員都是自低階一階一階升上來的。殿下,不要輕視一部尚書。”
榮烺有些不好意思,“他們心裏也輕視我哪。他們這一犯錯,我當然也會趁機輕視一下。”
齊尚書笑指她,“睚眥必報。”
“正常人都這樣吧。”榮烺勉勉強強,“我再試著相處一下好了。”
齊尚書頭疼,大皇子一板一眼溫文過頭,公主是個偏心偏信膽大心粗,身邊還一群出餿主意的。
榮烺說,“齊師傅,陳族長議爵的事你也記得哦。”
齊尚書挑眉,“都不用他管官學了,還議爵麽?”
榮烺點頭,“陳家祖上於朝廷有功,何況他家原是公爵,縱前族長有罪,也未到削爵為民的地步。這些與國同長的家族,有弊有利,若有可取之處,應留三分人情。”
齊尚書頜首,“行。正好趁現在有空,把這事先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