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小黑
周碩在一職高上了幾天班，便將業務摸索的差不多了。校長的工作說麻煩也麻煩，說容易也容易，全看你在這個學校裏的威信如何。以他如今的人望，說句話肯定是好使的。
轉眼就又快要到了周末，距離七月中旬期末考試結束後的暑假已經沒有幾天了。一眾原來二高中計算機興趣小組的同學們雖然被緊張的期末複習拖住了腳步，卻還是時不時的打電話過來詢問他，關於假期能不能繼續學習計算機知識的消息。
這天周碩早早的就來到了學校，肩上還神神秘秘的背了一個黑色的帆布背包。等到劉桂芳也來上了班，他趕忙招呼了一聲。
“劉姐，你來！”他站在教學樓的門口，迫不及待的喊道。
劉桂芳啪嗒啪嗒的踩著她新買的高跟鞋走了過來，看到他背上的背包不由得問道：“校長，你這是要出門？”
劉桂芳有點擔心，最近不知道從哪裏傳出來一股流言，竟然說什麽周校長更合適做商人，而不是做老師。之所以把一職高發展好，就是為了以後能撈更多的錢。質疑他連教師資格證都沒有的人坐上校長的位置，是不是以後一職高的主業就是開工廠和經商，而不是教書了。
別人不知道，劉桂芳還不清楚嗎？她憤憤的想著，憑一職高之前的經營狀況，就是從中科院請來個院士也要束手無策。這些流言和之前被鼓動來要報銷發票的退休教師一樣，背後都有些詭異的陰謀味道。究竟是誰在底下搞這些小動作，她心裏也有自己的猜測。
周碩點了點頭，說道：“我打算在一職高開個計算機培訓班，你和我走一趟，咱們去買一批電腦來。”
劉桂芳懵懂的答應道：“哦，買這個什麽——電腦，要多少錢？我去拿。”
她的腦袋裏根本沒有這個概念，三十多快四十歲的人了，對社會上的新鮮事物不熟悉也不奇怪。反正校長說要買就買唄，凡事跟著領導走，總不會有錯的。
周碩笑了笑，拍著身後的背包說道：“錢在這，是我自己出的，到時候算借給學校用好了。”
“這樣？”劉桂芳猶豫了一下說道：“總是讓校長你給學校墊錢，這不好吧？這個電腦要多少錢？最近學校賬上有不少富裕，要我說還是走公賬……”
周碩無所謂的揮了揮手，一馬當先走了出去，邊走邊說道：“好啦，學校現在也不寬裕，拿不出那麽多錢來！”
看著他越走越遠的背影，劉桂芳心裏有些不以為意的撇撇嘴，顯然不覺得一台電腦而已，以一職高現在的收入水平，有什麽困難的。
倆人打了輛車，直接來到了繡城的電器一條街。1994年電腦市場並沒有後世那麽大的容量，能夠支撐起一個乃至幾個電腦城規模的商場。各大電腦代理商還在和家用電器們廝混在一起，偌大的繡城甚至隻有戴爾和IBM兩個有不錯的門臉，其他有名沒名的品牌連獨立的經銷商都沒有。
下了車，周碩抬眼望去。繡城的電器一條街坐落在瀕臨郊區的一處小街道裏，原來就是賣點電子元器件或者音響電話一類的電子產品。後來改革開放時間久了，因為這些業主多多少少有點專業知識，慢慢的就擴大了經營範圍。所謂蛇有蛇道、鼠有鼠道，電視、冰箱、洗衣機、電飯鍋這些商品，通過五花八門的各種合法非法的渠道進來，周圍的商家也就漸漸多了起來。
商家聚集再加上房租便宜，這條原本冷清的小街道也就一點點繁榮了起來。到了1994年，房子還是那些房頂上長草的破敗平房，裏麵的老板們卻個個腰纏萬貫。各家的門口上，招牌、霓虹燈、懸幅交相輝映，將這條街道打扮的精彩紛呈。
剛下車，周碩就興致衝衝的一頭紮進了IBM的經銷處。IBM的經銷處是兩間平房打通了，裏麵頗為寬敞。兩三百平大的房間裏，地上鋪著幹淨大方的藍色瓷磚，牆上刷著潔白的塗料，屋頂上吊著時髦的吸頂燈，一台台電腦被擺放在櫃台上，散發出電源風扇那低沉的嗚嗚聲。
見到有客人到來，售貨員連忙走過來笑著招呼道：“先生您好，請問您想看看什麽樣的電腦？”
他四下裏張望了一番，還沒來得及給售貨員回話，突然眼睛一亮！飛奔兩步，一溜煙的向前跑去。那樣子，簡直就像是遇到了修行九世才能相遇的戀人一般！
“ThinkPad755CDV！”他驚喜的喊道。
ThinkPad是IBM公司的筆記本電腦品牌，他們在1994年推出的這款755CDV型號筆記本，有一個非常特別的地方。它平時看起來跟一般的筆記本電腦沒什麽區別，可是一旦辦公需要用到幻燈機演示的時候，它可以立刻拆卸屏幕頂蓋搖身一變成為一台幻燈機，直接通過筆記本把屏幕的內容變成幻燈片播放出去。
這樣一款電腦，簡直就是為教學辦公量身定做的一樣，怎麽能不讓慕名已久的周碩興奮呢？在前世聯想收購了IBM的電腦業務，繼承了ThinkPad品牌之後，水平究竟如何，關於此事的口水實在太多就不說了。但是IBM時期昵稱小黑的ThinkPad，設計、技術、做工水平，那可是公認的有口皆碑！這款獨一無二的經典機型，他早就想找一台來收藏了，可惜20年後根本就買不到！
“這個多少錢？”他的語音有些顫抖的問道。
售貨員看了看電腦旁邊的標簽，不自覺的揚了揚眉毛說道：“這款ThinkPad755CDV筆記本的售價是八萬兩千元。”
劉桂芳聽到售貨員的報價，嘴巴張的老大，怎麽也想不到這麽一個四四方方的黑色小玩意竟然就價值八萬二！以她的工資，不吃不喝十年也不一定買得起啊！
卻見周碩大手一揮，一點磕巴也沒打的喊道：“我買了！趕快給我包個新的來！”
售貨員卻麵有難色的說道：“先生對不起，這款機器本店也隻有這一台，沒有新的機器了。”
周碩聞言卻毫不在意，隻是催促道：“沒事，沒事，就是它了，快給我收起來。”
售貨員心裏吐了口氣，沒想到這麽大一筆生意竟然這麽容易就做成了，看來自己這個月的銷售額度肯定沒問題了。
劉桂芳看著周碩從背包裏拿出八捆百元大鈔的人民幣，又在嘩啦嘩啦的數著兩千塊的餘款。原來雖然知道這個新來的校長很有錢，但是看他每天騎著個破舊的大二八自行車上下班，還沒有什麽特別的概念。
她不是沒見過錢，做會計的多少錢沒見過，但是當這麽多的錢竟然都屬於一個人的時候，感覺上是不一樣的。如今小十萬的人民幣好像一座山一樣堆在她的麵前，這才恍然的意識到，人和人之間的差距竟然能夠這麽大——那可是自己十年的薪水啊，竟然就買了這麽一個玩物？
周碩從售貨員手裏興高采烈的收下包裝好的筆記本電腦，又四下轉了一圈。可惜ThinkPad沒有台式機賣，隻好悻悻的走了出去。
劉桂芳失魂落魄的揣著IBM經銷商開出的發票，跟在他的後麵出了門。他們怪了個彎，接著又進到了戴爾電腦的門店裏。
戴爾的門店並不小，屋子也有一百多平。但是也要分和誰比。對於剛從IBM門店出來的周碩來說，確實是略顯寒酸了些。何況戴爾的主營業務還是PC機，1994年那時候，雖然廠家已經盡量把外觀設計的很漂亮，但是對於他來說也免不了傻大黑粗的評價。
周碩剛一進門，就見到售貨員們整整齊齊的在大廳中間站成了一排，穿著整齊的工作服，帶著迷人的微笑，刷的向他看了過來。
七八個美女的目光差點把他推出個跟頭去，不等他回過神來，售貨員們齊齊的彎腰鞠躬，嫋嫋的喊道：“繡城戴爾旗艦店恭迎傑森先生光臨指導！”
周碩被喊的一愣，心中想著：“哎？這傑森是誰？”
正在他愣神的時候，從他身後走出來兩個人。正是一個胖胖的中國人虛引著一個外國白人，笑嗬嗬的進了門。
那胖胖的中國人用半生不熟的英語說道：“傑森先生請進，歡迎您來到繡城戴爾旗艦店。”
那名叫傑森的老外卻操著熟練的漢語說道：“哦，趙，咱們還是用中文吧，你的英文我聽不太懂……”
趙胖子尷尬的笑了笑，轉而用中文說道：“沒想到傑森先生的中文說的這麽好，真是讓人敬佩，那咱們就用中文交流吧。”
說完，他轉過頭衝著售貨員們喊道：“哎，你們別站著啦，快點給傑森先生端個椅子、倒杯茶來！”
姑娘們聞言連忙四散而去，搬椅子的搬椅子，倒茶的倒茶。傑森卻伸手攔住趙胖子，嚴肅的說道：“不，趙，你還是先招呼這位客人吧，你店裏的每一位顧客都比我重要。”
趙胖子連忙換上一副感佩的笑臉，豎起大拇指道：“傑森先生您說的對，不過您也是我們最尊貴的客人，請您先坐下歇一會兒，我招呼完顧客就來陪您。”
傑森滿意的點點頭，向店裏麵走去。
趙胖子回過身來，上下打量著周碩，第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上的ThinkPad755CDV，連忙換上職業的笑臉迎了上來，說道：“這位顧客不好意思，店裏有點事兒讓您久等了。您想買點什麽？我給您介紹介紹？”
周碩邊看著櫃台上擺放的電腦邊說道：“我想購買一批電腦，戴爾的電腦有哪款是用的英特爾去年出的奔騰CPU嗎？我大概需要20台左右，價錢你可得給便宜點。”
趙胖子聞言眼睛一亮，沒想到竟然是筆大買賣，連忙抖擻精神，向他推薦道：“價錢您放心，肯定不會吃虧的！奔騰CPU的話，我向您推薦這款迪曼森XPSP60型號的台式機。它的CPU就是英特爾奔騰處理器，主頻60MHz，8M內存，340M硬盤，還有PCI圖形卡和15英寸顯示器。原價是一萬八千塊錢，我給您個實惠價，一萬六您看怎麽樣？”
“這款電腦呀！”周碩有些懷念的摸著它呆頭呆腦的顯示器，漫不經心的說道：“也就值八千塊錢吧！”